沉帆提着一袋泡面走出便利店，黑夜中几盏路灯昏黄，往c大的方向望，只能看见树木影影绰绰的轮廓。
他住的单身公寓楼就在c大旁边，里面住的也多是c大的教师或员工家属，他妈妈曾经是其中一员——一个不手抖的食堂打饭阿姨。
小时候他也经常混进去玩，跟在妈妈屁股后面捣乱，食堂的其他阿姨总会给他打一个红烧狮子头，一些小菜，他就坐在小板凳上吃。
但最后他的志愿里，并没有填这所大学。妈妈过世后，他就再没有进过那里了，而是去了远一些的f大。
夜风灌进单薄外衣里，寒意几乎穿过他的身体，沉帆裹紧衣服，转身进楼。
家里暖气坏了将近一个月，一直没有找人来修，好在下楼前已经烧了开水，他裹了毯子，把手贴在泡面桶两侧，才觉得暖和一些。
第二天，寒冬夜里穿件薄外套就出门买面的勇士沉帆感冒了。
他昏昏沉沉睡到下午，半醒时摸出手机一看，已经三点半了。
浑身发烫头昏脑胀的他想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昨天和寒倾他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刷本的。
于是拖着软弱无力的身子爬起来洗漱完吃过泡面，翻出几粒感冒药服下后，他又登上游戏。
“欢迎来到云端”
[压死瘦宅]：师傅。
一上线，机械猫的提示音都还没结束，这条消息就瞬间弹出。要不是知道这款全息网游没有这个功能，沉帆都要以为这是一条离线消息了。
[氪成瘦宅]：抱歉，我睡过头了。
[压死瘦宅]：刚睡醒？吃饭了没。
[氪成瘦宅]：吃过了。
[压死瘦宅]：那来刷本吗？
[氪成瘦宅]：好，我现在过去。
他下线时虽然在寒倾家的庄园，但玩家的私人庄园只有拜访才能进入，上线还在人家家里那就有些不妙了，所以上线位置是在离寒倾家地盘最近的，安眠岛的矿山附近。
往永眠之地走需要绕过这座矿山，沉帆刚同晴风打过招呼，就在挖矿斗殴的一众人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猥琐身影。
那个咒术师身旁，还有上次那个拿着紫色巨剑的修罗心殇。
沉帆原本就打不过他们，这会儿还生着病，全息游戏中的身体没什么问题，精神恍惚却是免不了。
他刚准备走为上计，那个眼尖的咒术师就发现了: “靠！是上次那个小子。”
沉帆一边跑路一边恍惚地想：也实在难为他能穿过重重人海一眼看见自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么？
在全息游戏中进行的剧烈运动，对现实身体没什么影响，对精神却是不小的负荷，他原本就恍惚，跑了会儿便头晕眼花，前方的树c山c人都重影叠叠，也不敢扭头往后看，只能通过耳边嗡鸣的，咒术师越来越大声的咒骂知道他们还在追赶自己，并且越追越近了。
不知跑了多远，那咒骂声戛然而止，突兀得像水滴突然遭遇了反向的引力，硬生生缩回了水龙头里。
沉帆没顾上细想，一头撞在迎面而来的人身上。
全息游戏中人身上是没有味道的，自然不存在什么古龙水c沐浴露之类的香气，但沉帆就是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气息非常熟悉，抬头一看——果然是寒倾。
他甚至并没有觉得如何意外，就松懈下来，双手扶着膝盖缓了缓，仍是撑不住眼前天旋地转，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
后面那两个掉头就跑，寒倾原本匕首都已经拔chu来了，见状又插回腰间。
“师傅，你怎么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沉帆被别人追着跑，上次甚至人更多，也没像这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寒倾蹲下身，看着沉帆镜片后紧闭的眼，平时舒展的眉头此刻是皱着的，似乎在承受某种痛苦。
他清楚看见沉帆的身体波动了一瞬，像接收不到信号的电视机屏幕那样，险些消失了，他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他，却在中途缓了力气，落在沉帆肩头。
过了很久，沉帆才缓过来，睁开眼睛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见他又跟没事人似得，寒倾都不知道自己该放心还是该生气“你是不是生病了？”
出现刚刚那种波动的情况，一般都是玩家精神混乱，触发的游戏保护机制。
而沉帆明显不是会被两个人追着就紧张到快昏厥的，除非他病了。
“有点感冒，问题不大。”沉帆说得轻描淡写。
“吃药了吗？”
“吃了。”
“吃了也不能胡来，别玩了，市冬天这么冷，感冒可不是小事。”寒倾看着沉帆微垂的眼睛，知道他大约没听进去自己的话“还有四天半才开封印，你已经三十级封顶了，刷本也不急这一两天。”
“我已经和晴风她们说好了。”
“那你让她们在副本门口等着，一会儿我过去带她们刷。”寒倾盯着沉帆刻意避开自己的眼睛“你呢，就下线好好休息，不然我就顺着网线爬过去找你了。”
“”
沉帆看到他的眼睛，仍是漆黑的，毫无笑意，不像在开玩笑，仿佛顺着网线爬过来并不是说说而已。
他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想来自己这个状态去刷本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要拖后腿，抿了抿唇，还是小声说出了自己最后的倔强：“要不我去炼铁吧，炼铁不伤神的，只要重复动作就可以了”
在寒倾的注视下，沉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一双眼睛在镜片后闪烁地看着他，长而黑的睫毛也低顺着，映着那眼中似一汪清池漾开涟漪。
寒倾却仍是梗着声冷硬地说：“不许炼，快去休息。”
沉帆十分怀疑他们二人的师徒关系是颠倒的。
“那我下线了？”
“嗯，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见他完全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沉帆只好给晴风发了消息，灰溜溜地下线了。
自然也不知道寒倾目光停留在他消失的位置许久，才转身往永眠之地的方向走。
如果师傅没那么怂，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去找他了，而不是像这样在游戏中干巴巴地让他多喝热水。
奈何他家师傅是只鸵鸟，听见半点风吹草动就把脑袋埋进沙子里。
沉帆这一休息，就蒙头睡了两天，期间只昏昏沉沉爬起来吃了两桶泡面和药，即便是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到了第三天，感冒仍是好了不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以说生命力堪比小强。
正打算洗个澡，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蓬头垢面的沉帆看着那扇门，怀疑自己幻听了。
不会真的顺着网线爬过来了吧？
见无人回应，敲门声再次响起。
沉帆硬着头皮打开门，看见了提着一篮蔬果的居委会大婶。
“你这孩子，不会刚睡醒吧。”大婶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直摇头“我刚刚给老人们送完，还剩一些你拿去，别整天吃那些乱七八糟的。”
沉帆接过篮子，露出笑容:“谢谢婶婶。”
“要照顾好自己啊。”大婶往他屋里瞅了眼，见还算整洁，这才放了心“那我先走了，你回屋吧。”
“好，婶婶再见。”
目送大婶的身影消失在楼下，沉帆才关上门。
他居然真以为是寒倾，大约是病坏了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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