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眠风曲 > 正文 13.名字
    第十二章名字

    苍南城下了很大的雪。

    柳眠赤脚踩在雪地里,环视着周遭再熟悉不过的场景——柳府,这座她生活了九年的宅子,这座死寂的宅子。

    偌大的东阁空无一人,柳眠的脚被雪拔的通红,她想喊人送来鞋子,可许久却没人应她。

    屋顶和院中都积着厚厚一层雪,她站在院子的正中央,一步一步的往屋子里走去。一十八,一十九,二十,她冻得发抖,可离门口的石阶依旧很远,她蹲下去想要捂一捂就快要失去知觉的脚,却一个趔趄摔在地上。颠倒的视线中,她看见屋檐下吊着的丧幡,那异于雪色的素白与挂在母亲脖子上的白绫如出一辙。她倏而记起家中空无一人的原因,今日正是母亲出殡的日子。

    可这些天没人记得亲眼目睹了母亲尸体的柳三小姐,那天二公子把她交给丫鬟之后,再也没来看过她。她不懂母亲为何死去,只觉得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她的脸上少见的挂着一丝笑意。她在雪地里躺了很久,听见送葬的队伍从正门拐了出去,吹吹打打的朝着南市门的方向离去。柳眠突然很害怕,她想要再见母亲一面,跟她说说话,那天早上她终于踏完了父亲命人打下的五十根梅花桩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可好像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她光着脚穿过院子,墙外的队伍已经走得稍远,她艰难的挪动身体攀上墙头,一个不稳从外侧摔下,顷刻间天旋地转。一路跌跌撞撞的沿着新雪上的车辙追到城外,一片莽莽之中早已不见了队伍的影子,她再也走不动,靠着城墙坐在地上,周身愈发寒冷,困意一波波袭来,她蜷成一团逐渐失去意识。恍惚中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想要开口回应却哆嗦的发不出声,声音戛然而止,背后的城墙泛起暖意,她不禁自嘲自己冷的发梦,城墙怎的会热起来,摸上去还有点软

    “摸够了没?”

    一声轻叱突然落在耳边。

    柳眠困惑的睁开眼,闯入眼帘的却是白夜澜近在咫尺的胸膛,而自己的手正插在她中衣的交襟间,触感微妙。

    “白白姑娘!”柳眠万万没料到醒来之后面对的会是这般尴尬的场面,她挣扎着想把手收回来,可只觉得力虚难持,慌乱间白夜澜的领口竟被扯的又开了一些。

    “够了,你别动。”白夜澜低垂着眼,叫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但柳眠觉得换了是谁被这样无礼对待恐怕都不会是什么好脸色。果不其然,白夜澜握住了她绵软无力的手臂,或许下一刻她的手臂就会被生生捏断了罢。

    “好些了吗?”

    “没没”闭眼等死的柳眠忽然闻听白夜澜问到,一时间惊讶过度,口舌打结。

    “那你哪里难受?还冷吗?”白夜澜见她说话吞吞吐吐,毫不意外的曲解了她的结巴。

    “白姑娘我不是”柳眠见她会错意,正要出口解释,胸口登时一阵闷堵,腥甜翻涌逆流,自口中溢出。

    “莫要说话。”白夜澜皱着眉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肩头,小心地抚捋着她后背。柳眠闭上眼凝神行气,勉强将血气压了下去。

    “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说话的。”见柳眠平复下来,白夜澜扯着袖口将她唇边的血迹擦去,道:“昨日你将那山贼打退,自己也受了内伤,背着我出了那山洞没多远就昏过去,我身上的毒今早才散尽,你有伤在身又被寒气浸了一夜,若想保住这点底子,短期之内便莫要再轻易动那内息。”

    柳眠老实的点点头,倚着白夜澜闭目养神。月上山头,斑斑点点的银辉披落在两人身上,初夏时节暑气尚未兴聚,山风仍然清凉疏冷,柳眠乏累的紧,不多时复又睡去,倒也未曾觉得夜间寒湿。白夜澜虽瘦,但终归是习武者的紧实身板,倚靠着也并不硌人,柳眠一夜安睡,再睁眼时已然月落日高,而白夜澜也靠着树干,睡脸恬淡。

    察觉到怀中的异动,白夜澜清醒过来,低头去看却发现柳眠正望着自己,她下意识的将目光挪开,避免与柳眠对视。

    “这般看着我,可是饿了?”白夜澜伸手将盖在柳眠身上的外袍拉高了些,柳眠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

    “还好,你怎的把衣服脱给我?”

    “并非我脱给你,是你亲手扯下去的。”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在柳眠听来反倒是十足的惆怅怨怼,柳眠越发对浑噩中的自己感到羞愧不齿。

    “白白姑娘,我”她支支吾吾的想要道歉,终究没能说出口。

    白夜澜并未领会到她的踟蹰,低声道:“为何你每次唤我都这般费力,莫不是我名字过于拗口?若你觉得不好叫,有空便想一个与我。”

    柳眠见她想歪到那里去,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不知何时起,她开始分外关注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目光流转的小动作都让她心旌摇曳。她迫切的想要多了解这个处处都体恤温柔的女子一些,可偏偏她又那般沉默寡言。

    “你今年多大?”沉吟半晌,柳眠突然冒出了一个不着边的问题。

    “刚过了十八岁生辰,怎的问起这个?”虽感意外,但白夜澜还是如实作答。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前些天四姐问到我的生辰来着。”柳眠弯起眉眼漾起一个浅笑,白夜澜呆呆的望了她半天才道:“四姐今年二十有三了,想来她会这么问你也是因为爹总催她成亲,故而看看是否与你同病相怜吧。”听罢,柳眠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昨天柳眠踢伤那身份不明的男子之后并未恋战,背着白夜澜就向洞外逃去,那男子伤的不轻,虽然一开始紧紧咬着两人,但最终还是被甩在后面不见了踪影。而全身麻痹的白夜澜则靠着朝柳眠的双耳呼气为她指路,尽管酥麻难忍,但柳眠仍咬着牙走出了山洞。然而刚走过一片林子,身体耗空的她就因体力不支昏聩倒地。昏迷中她梦见了小时候在柳家的经历,那年她刚刚九岁,却因为母亲出殡被困在城外险些冻死,最后还是个小孩子发现了被大雪掩住的她,将她带回救治,直到柳家人寻到她,她回到柳家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时隔多年,这件事就像是一个遗憾,深深的藏在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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