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祥和虞氏被护送离开前, 与任半青在深夜于温成王府中见了一面。
虞氏大概是舍不得自家女儿, 一直拉着任半青的手沉默着。
任正祥看着任半青, 好半晌才道“半青,你从小就未吃过苦,本来这些事不该你掺和进来的, 但爹被卷进来了,你也嫁与温成王了, 就注定了你摆脱不了这干系,你能明白吗”
“半青明白。”任半青点点头。
“明白便罢了。”任正祥叹了口气,“爹也不敢多说, 毕竟他再宠你, 也是个王爷,这宫里头出来的,见识到的比我们多太多了。”
“爹,您放心吧。”
“爹还是那句话, 不要太任性, 王爷对你好, 你也要加倍的对他好。”任正祥语重心长地说完,虞氏也抬起了头。
“青儿,夫妻之间讲究的就是信任二字,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娘亲相信你比我要清楚, 所以永远都不要质疑他。作为女人, 你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好好成为他的支撑。”
任半青笑着应了“好。”
“我们两人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看到孩子出世了。”虞氏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她嫁入右丞相府几十年, 虽然不问朝廷的事,但或多或少也听任正祥提起过,敏感如她很快就能想出这次要辞官的真正原因。
从上一年开始,宫里头隐隐有人开始向皇上说道一些闲言碎语,为的就是扳倒右丞相一脉。不管皇上怎么想,右丞相与皇上之间的嫌隙从那些话传出去开始就已经产生,更何况,任正祥为官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百姓的称颂足以让皇上开始忌惮他,更忌惮他偏向的人。
所以识相一点辞官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这辞官之后的去向,宫里不可能不派人盯着,但有温成王护着,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一旦真正藏起来了,再想露头,就只能等这朝廷换了一番天时。
只希望这变天来的稍微晚一些,也来的巧一些,让任半青母子平安。
“半青,有件事,爹一直都没同你讲。”任正祥大概是要走了,心里揣着的事情还是想要说出来。
任半青点头“爹,您说,半青听着。”
“我与温成王在六年前便有了联系。”
任半青脸上闪过诧异,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爹爹,六年前恰好是荣温与她说的,出宫后真正稳定下来的那年。
任正祥似乎并不意外任半青不知道这事,因为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就连虞氏作为他的枕边人,也一点也不清楚。
“你只需要知道,若不是王爷真的没有做帝王的心,他真的是难得一遇的天选之人。”
直到任正祥和虞氏被荣一带着离开了温成王府,任半青都还呆呆地坐在云成苑的亭中,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荣温还是很不了解。
不了解对方到底与多少人有了联系,不了解对方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才让她爹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几乎不敢想象,如果荣温说一句“想要皇位”,会有多少人前仆后继地跳出来助他一臂之力。
“夫人。”荣温从府外回来时,注意到任半青还在外头坐着,大概也猜到任正祥同她说了什么,“很晚了,进屋休息吧”
“相公,你为什么不想要皇位”任半青是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但她心里头并未指望荣温会给她不一样的回答。
“因为我不适合。”荣温的回答与之前一样,“是不是爹他同你说我是天选之人”
任半青怔了下,点点头。
“他总会劝我对皇位有些念头,也总拿这说辞来同我说道,但我想没人比夫人更了解我。”荣温笑了下,“这天选,说到底就是重来一次才得来的天选,上辈子,我到最后就是个失败的人。”
“但上一世,你是我心中的英雄。”任半青伸手将荣温抱住,笑着道。
那时,长枪锋剑、银色铠甲,荣温征战沙场的种种英姿,都是任半青日日夜夜的念想。
因为前一日睡得晚了,第二日任半青直到巳时才起身,睡眼朦胧还未清醒时,便被荣温喂着喝了一碗燕窝汤。
“荣一昨日去验了任万晴喝的药,今个儿一早已经同我汇报了。”
任半青的瞌睡立马没了,她睁开眼有些紧张地问道“她喝的是什么”
“喝的是安神的药。”
“安神可看她那样子,不太像啊。”任半青皱眉。
荣温点头“对,剂量比一般的安神药要重很多,大夫说了,如果不是长久夜不能寐,一般不会喝这么多。”
“闻到一些她屋子里的味道,恐怕已经喝了很久了。”
“亏心事做多了,自然是会夜不能寐的。”荣温摸了摸任半青的头,“夫人无需多想,那血腥味荣一也去查了,是任万晴受了伤。”
“受伤了伤在哪里”
“腰间。”荣温说完,赶忙补充道,“为了避讳,是荣二去看了后告诉我的。”
“嗯。”任半青问他,“伤口大概是什么样的有多严重”
“像是被利刃切开的伤,单看伤口的深度,算是比较严重了。”
任半青点点头,那刀伤的来源虽然还未摸得清,但比起她自己猜想的种种奇怪地想法,这结果显然要好一些。
荣温见她脸色好多了,便道“蜜萝草的来源查出来了,是从北街一位老鸨手里头流出去的。”
“不是鱼红”
摇摇头,荣温道“据那老鸨所说,蜜萝草在北街是各个老鸨手里头都有一些的,因为它会让人产生眩晕与幻觉。这就像是一种助兴的药物,在烟花柳巷中掺在酒里头,便能好好地发挥功效。”
“可真正的来源呢”任半青看着他,这蜜萝草不管从谁手里出来的,总归是要有个源头的。
“黑市。”
两个字,让任半青想起了一个多月前在知又县的事情。
看到任半青眼中的质疑,荣温点了头“其实我也在怀疑这两个黑市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只是现在还没能查到具体的证据。”
“若是把鱼红再放进去”任半青想了想,问道,“相公,你之前说鱼红是在乞讨时被任万晴带回来的,那在她离开北夷和出现在荣城这段时间之间呢”
荣温看着她,并未说话。
任半青便知道了“没查到。”
“对。”荣温难得有些挫败地点了下头。
任半青倒不是很失望,反倒对荣温这样子很新奇“难得碰到相公也不知道的事情。”
“相公也不是万能的。”荣温笑着将任半青搂进怀里,“就像不知道夫人这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是一个还是两个,以后夫人还会不会为我再生几个。”
任半青被他闹得一点紧张的心情都没了“相公,别闹。”
“没跟你闹。”荣温亲了亲她的侧脸,“北街的蜜萝草我会让荣一去处理掉的。”
“别。”任半青想了想,同他说,“若是相公你全都处理掉了,倒容易打草惊蛇,不妨先留着,只要不惹出事来,那些老鸨还是会有分寸的。毕竟她们做这些生意也有些时日了,不会自断财路。”
荣温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先留着吧。”
“这么一想,我被刺伤这件事,也就能结果了。”任半青大致捋顺了事情的经过。
先是黑市上流通出了蜜萝草,北街的老鸨发现这东西能助兴便大肆采购,而当日任半青去的那客栈的后厨怕是听了谁的吩咐,从老鸨手里头买了些蜜萝草。为了夺她的命,让那小孩在过量蜜萝草液的催使下产生了幻觉,才敢对她下杀手。
“归根究底也没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反倒是拉出了更复杂的内幕。”
“但能查出一点就是一点,而且相公不必担心,我的伤口已经痊愈了。”任半青拉着荣温的手贴上自己的脖子。
原本被割伤的地方现在已经愈合,虽然还留有一道红色的印记,但也预示着这伤口即将不复存在。
“夫人,对不起。”荣温突然道了歉。
任半青愣了下,奇怪地看着他“为何要说这话”
“因为我一开始接近夫人,是有目的的。”荣温搂着任半青,“昨日爹应该同你说了,我在六年前便与他联系上了,当时我还未认清自己对夫人的感情,也不过是为了站稳脚跟,想拉拢值得拉拢的人。对于任丞相,我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若是不行,我无法想象自己后面会做出什么伤害你们的事来。”
“那我也要同相公说声对不起。”任半青轻拍了两下荣温的背。
“为何”荣温同样不解。
“没有谁一开始接近对方的目的是单纯的。”任半青笑道,“相公都没想过我为何会欣然接受宫里安排的赐婚吗甚至这婚事有一大半是我叮嘱我爹为我争取来的。”
荣温搂着她,沉默着没回答。
“因为当时的我是想借相公的权利,保住任家。同时也算是圆自己的一个私愿,从未同相公说过,当日嫁进门,便希望相公身边再无他人。”任半青微微垂着头,靠在荣温身上,“相公,我心悦你。上一世至今见到你第一面起,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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