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毅湛进了大帐之后就满脸局促不安, 沈婉心笑问“怎么?第一次在阿真香苑见面时候,你可是大胆得狠。”
“是吗?”
“大半夜你就在我床前, 还上我的床, 拉我的被子, 还不穿衣服。”
“哦?真的吗?”
江毅湛摸了摸鼻梁骨。
沈婉心早就注意到, 这是他不安时候惯有的动作。可她惊奇地发现江毅湛耳朵根竟然红红的。
“那天你凶巴巴的, 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那天我生你气呢。”
“我怎么的,你生我的气?”
“你非得嫁给薛飞,我怎么求你都不依,言辞话语若一刀插进我心窝里面。我好不容易从痛不欲生里面走出来, 就听你又逃婚, 竟然还自己住在阿真香苑。叫我怎么不生气?”
又谈起过往的事情,沈婉心有点失落“真的吗?当时是我要嫁给薛飞。”
江毅湛点点头,满面伤感“你以死相逼, 我拿你没办法。”
沈婉心拉着江毅湛的手吻了吻“那你当时很难过吗?”
“难过?”江毅湛无奈地笑出来“没有怜,我大概已经自寻短见。”
“大丈夫怎能这种轻生的话?”
“什么苦什么坎我大抵咬咬牙都能忍过去。唯独是你, 一次嫁给李文,还把我忘了,我以为今生你我无望。可没想到李公子过世之后, 你又想起我。”
“然后呢?”
江毅湛拉着沈婉心坐下,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别人该跟你提过,你是知道的。”
“哎呦,你怎么知道有人跟我提过。”
“有松奇在,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住。”
“可我还要你。我想听你呢。”
“阿真啊, 不了。我的都是别人的故事。”
“为什么?你你不就是你跟我的过往?”
“可你不记得,来去,都是别人的故事。忘记的那个阿真和江毅湛就是别人。”
“那现在的阿真和江毅湛呢?”
“现在的你跟以前不同了。”
“我以前?”
“你以前过得不怎么开心,在乎别人的想法,怯弱委屈自己,常常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对我,都是过了很久才跟我好好两句话。”
“真的?”
“嗯。”
“那现在呢?”
“现在的阿真,很有主见。离京城,就离京城。让我想都不敢想。”
“毅湛,你还在怪我,是吗?”
“没怪你,只是没想到,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那……是不是不好。”
“好。现在的你,有我没我都能过得很开心,这样挺好。”
“那你呢?”
“我?”
“没有我,你会过得怎么样?”
……
“啊。”
江毅湛慎重地望着沈婉心,沉着声音“阿真啊,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你不能这样,没有我,你也得过得很好。”
“没有你,我会把怜照顾好。”
“那你自己呢?”
“只能不去想我自己了。”
“毅湛……”
“睡不?”
“睡。”
沈婉心除去外衣,缩进被窝里面,看着江毅湛。
“还是别睡了。”
“为什么?”
“没有明媒正娶,非君子之为。”
沈婉心立刻明白江毅湛为何一直推诿,不自在,原来是一直误会着。
“你真的决定了?”
江毅湛里衣已经拉下到一半,露出大半个身子。
沈婉心闭着眼睛,翻了个身,面朝里,声音无比平淡“王爷,我的是像平时一样,那般一起睡。”
“呃,”江毅湛的手尬尴地悬在半空,再继续把扣子一颗颗扣上。
沈婉心又转过脸,对着一脸羞愧的江毅湛嘿嘿笑。
江毅湛呼地一下拉开被子,沈婉心立刻冷得叫到“干嘛,冻死我了。”
“我来了,你就不冷了!”
“你干嘛?快放手。”
“不放,叫你耍我开心。”
“嘿,谁叫你笨。”
“哎呦疼,别碰我。”
“对不起,碰到你伤口了?”
“逗你的。”
“你……”
沈婉心蜷成一只虾米,被江毅湛紧紧拥在怀里。
*
沈婉心睡了一个最温暖的回笼觉。醒来知道江毅湛和九王爷昨夜计划的事情正按部就班中进行。
香儿也无碍,只不过被薛飞无良给踹了好几处淤伤。
沈婉心就让她好好养着。她想去看看,那个孩子总让她无端心疼。
到了休息的帐营门口,却见几个看守的侍卫一脸惶恐不安。
“怎么了?”
几个侍卫彼此推推搡搡,支支吾吾。沈婉心一把掀开帐帘,向内张望,哪里有的影子?
“孩子呢?”
“跑、跑了。”
“什么叫跑了?他一个孩子,身上还带伤,能跑哪里去!”
“这……这……”
“快!”沈婉心常日里面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过。
几个侍卫被她这么一吼震慑住“那孩子,非是王爷为了军功耽误禹州平叛,才会让他哥哥死的。”
“跑哪里去的?”
“往山上。”
沈婉心扭头就跑。
她想叫香儿一起,临到帐外又折回头来。
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这么想。还不是因为薛升薛飞两人的到来。别是,就连她自己也多有听闻薛家那边时常议论江毅湛为了加封亲王,故意拖延来禹州平叛的时间,才导致禹州如今的民不聊生。
这些话时常得不堪入耳,江毅湛从来没有正面解释一二,也从未因此处罚过军中士卒。沈婉心明白,他就是这样一个不爱为自己多做半分争辩的人。
纵然有人恶意中伤,百姓不明,连她自己在未再见到江毅湛的时候也曾怀疑过。可当江毅湛再出现在她面前,她无需再问半句,便选择相信他。
看着他一条腿微微跛着,一身伤痛不知道有没有好得七七八八就开始殚精竭虑。他眼中是数不清的红血丝,眼睑下的乌青是写不尽的憔悴。
他能来禹州已经不错了。
朝中无人,竟让他拖着一身残伤依旧得历经沙场。若不是他硬拉来九王爷亲身感受一切。就算禹州顺利平叛,也没有人会知道他一路艰辛,是怎么克服伤病赶到前线。他日日殚精竭虑,通宵达旦布局谋划,是怎么呕心沥血策划出一场场出奇制胜的战斗。
到头来还是皇上的不信任,派来薛家兄弟这样的人来监督他,制约他。扣下他的挚爱牵制他。
苦难中的百姓,大多也不会明辨是非。但凡知道他七珠加身,封赐亲王,便会跟风诋毁他为了自己功名,不顾百姓生死。
谁能知道这七珠乃是他被逼无奈的举措,谁能知道他在刑部大牢死去活来的样子。
沈婉心越想越是替江毅湛不甘心,亦越发痛恨自己,竟然成了那场致他于死地阴谋中的帮凶。
而,这样可怜又无辜的孩子,如今也被那些风言风语蛊惑,开始痛恨他。
沈婉心为江毅湛心痛,更为担心。
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在乱世中给她和寒逸添过麻烦。他听话顺从,日常安静无言,乖巧懂事。
现在他就这样跑到外山中去,而军将中的人竟然拦都不拦。分明也是心中相信谣言,或多或少对江毅湛毫无顾忌,有所偏见。
可恨这里没有江毅湛的府兵。
否则,何来他们这么放肆。
也不想想,不论是九王爷,还是那薛家兄弟,自从来了这禹州军营,哪一次平叛战略不是听从江毅湛的指挥。
论亲信,这禹州除了松奇,江毅湛没带来一个心腹。
就是这样,他在军中依然威严赫赫。
可是人心不古,纵然他神机妙算,替他们减少多少伤亡,赢了一次次突围。可在那群将士而言,还是信了风言风语。
一定是觉得以一己之力对抗不了江毅湛,却又不想再蒙受他的庇护。那孩子向来倔强自强,这才独往山中去做无声地抗议。
沈婉心跑一路,但愿能追得上他。
听军卒而言,走了没多久。
他一个孩子,又有病,跑不了多快。沈婉心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追地气喘吁吁。
她沿途发现不少脚印,应该都是留下的。山坡下还有的手腕花,那是他和怜怜母亲留下的遗物。
沈婉心心急如焚,终于在半山腰处隐约看见一个瘦孩子的身形。
她激动欢叫。
却见并没有向她扑过来,而是带着一股不出的奇怪感觉。
到她身边的时候,沈婉心迟疑地喊了句怎么了。
但见那孩子露出一副无可比拟的狰狞笑容。
下一刻,沈婉心不省人事。
最后的印象,便是那一副瘦弱的身躯,似乎越来越高大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