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安静的在云海间穿梭。
言慎始看着在飞庐上兴奋不已的陶林安, 凑近谢灵钧小声问“他与你有什么渊源”
“他是上次下山我去找千鹤宗时雇的车夫。”谢灵钧解释道，“原本我让他在胭脂河等我，结果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他一个人也不晓得在胭脂河等了多久。”
言慎始了然地点了点头“你打算让他去太素门他这年龄，有些大了。”
“他原本是千鹤宗选中的弟子, 结果阴差阳错没有加入千鹤宗。靠着外面的大路货自行修行到练气，想来也有点天分。”谢灵钧说，“不过我也与他说清楚了, 我只能将他引荐给太素门的人，至于收不收，还得看太素门的意思。”
“在下界自己修行那的确是有些悟性。”言慎始道, “到时候让顾师叔看看便知。”
顾淮真自从救下他二人后, 便一直留在下界未归。此时飞庐在水楚镇外落下，谢灵钧还未下楼船, 便发现水楚镇热闹了不少。
镇外往来的行人多了不少, 其中不少青壮虽脚步虚浮, 但精神却不差。镇外的驿丁还记得这个脸嫩的小仙长。见谢灵钧从船上下来，便战战兢兢地靠了过来“仙、仙长”
“太素门的顾仙长, 可还在此处”谢灵钧笑问。
那驿丁头也不敢抬，只颤声道“还在的。”
“多谢。”谢灵钧拱了拱手，便与言慎始和陶林安一起进了水楚镇。
时间还早，镇中大街上有不少人往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的涩味。言慎始一闻到这味道, 便惊了“龙血偈”
谢灵钧原本只觉得这股味道有些熟悉, 听他这话, 也愣住了“这药不是重塑经络的么有人受伤”
言慎始仔细分辨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顾师叔不在镇中，你随我来。”
一行人穿过水楚镇，又走了一刻钟，才在河边见到了一艘大型楼船。谢灵钧的飞庐与这艘楼船比来，便像是大人与幼童的区别。高耸的楼船之下，还有不少人拿着盛水的工具席地而坐。
言慎始在下方站定，扬声道“顾师叔可在晚辈言慎始，特来拜见”
下一刻，顾淮真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你等来了便进来，何须这般客气。”
言慎始当先一跃，谢灵钧抓着陶林安，也跃上了楼船。整艘楼船大而空荡，三人刚上甲板，顾淮真就从一间屋子中走了出来，随着他出来的，还有浓郁的药味。
“你们怎会来此”顾淮真问。
“是晚辈想给顾前辈引荐一个人。”谢灵钧说着，轻推着陶林安的背脊，将他带到了顾淮真跟前。
陶林安紧张得手脚发软，他看也不敢看顾淮真，垂着头诚惶诚恐地说“前、前辈好晚辈陶、陶、陶林安”
顾淮真忽略了他的紧张，只道“将手给我。”
陶林安白着一张脸，回头看了谢灵钧一眼后，才颤巍巍的将手伸了出去。顾淮真却没做什么，只虚虚把着他的脉，过了一阵，便说“你先留在此处。”
“我能加入太素门了吗”陶林安登时激动起来。
“年龄偏大，悟性尚可。先留在此处吧。”顾淮真解释了一句。
见正事做完，言慎始立刻问道“顾师叔，此处无人重伤垂死，为何会有龙血偈的味道”
顾淮真道“水楚镇青壮大都生气将尽，龙血偈功效霸道，却可补气养神。是最合适之药物。”
“可龙血偈不是重塑筋骨之物么”谢灵钧不解地道。
“正因它可重塑筋骨，所以才适合现在使用。”顾淮真耐心地说，“凡人生气将尽，筋骨亦有亏损。这些亏损，寻常灵药无法弥补，只有龙血偈这类重塑筋骨之药，才能挽救一二。可凡人筋骨太弱，又受不起龙血偈的力量，便只能将药液稀释后，慢慢服用。”
言慎始眉头微皱“但这太珍贵了。龙族已灭，龙血偈用一株少一株”
“言师侄。”顾淮真温和地打断了他，“可凡人性命只有一条，他们的生命逝去便永不重来，这更加珍贵。”
言慎始浑身一震。
顾淮真轻轻摇了摇头“古妖战场尚在，古妖秘境时不时亦有现世，龙血偈没了总还有旁的。物品之珍贵，本就无法与生命之贵重相提并论。凡俗之生命，与修者之生命，本就无甚差别。言师侄，你着相了。”
言慎始怔楞片刻，随意抱拳作揖，深深伏抵下去“多谢顾师叔教诲。”
顾淮真微笑着受了这一礼，随后才说“不过你也莫怕我吃亏。今日太素损失的，他日自会从千鹤宗手里讨回来。”
言慎始“”
谢灵钧没注意言慎始的复杂表情，听顾淮真提到千鹤宗，他就问道“顾前辈，除了道明子和元通玄以死抵罪之外，千鹤宗可有补偿”
“他们暂时想不到这一头。”顾淮真声音渐冷，“此界往后，便不再有千鹤宗了。”
陶林安浑身一冷，不安驱使着他抬头看了一眼顾淮真。这位真人身姿挺拔、剑眉星目，此时眉眼间带着的冷意，冻得陶林安再次低下了头。
他毕竟曾经是千鹤宗的待选弟子，此时听闻太素门已然和千鹤宗有了水火不容之势，心里实在怕得厉害。
谢灵钧有些意外“千鹤宗竟退出这一界了”
“做出如此残忍之事，元柏鸾不愿退也得退。”顾淮真道。
谢灵钧了然，他看了看陶林安，开口道“人既已送到，顾前辈，我们便先走了。”
“去何处”顾淮真随口问道。
“听闻胭脂河西北处有一秘境将开，我和阿谢打算去凑个热闹。”言慎始说。
“去吧。”顾淮真说，“小心行事。”
两人拱了拱手，谢灵钧唤出飞庐，直往北而去。
越往北走，风雪越大。待到了胭脂河，那落下的雪花竟似片片鹅毛，连飞庐的屋檐上，都积了少量白雪。
胭脂河瑰丽的河水已经冻结，积雪掩盖了河道，一眼看去唯有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陆地，哪里是河面。
飞庐调整了方向，所行之处，渐渐弥起了大雾。
积雪漫过了树木主杆，白雪之上，唯有肆意伸展的树枝与纯白的叶。雾气为它们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飞庐走过，带来的风卷起轻柔的纱，才依稀可见下面的模样。
雪国之中一片寂静，似乎连落雪之间莽撞却温柔的摩擦声，都显得清晰可闻。
两人并肩站在甲板之上，呼出的气息成为一朵一闪而逝的云。
“下界竟也有这样冷的地方。”言慎始感慨道，“收船吧，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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