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寻找一千个人生的你 > 正文 第28章 雪后的生活
    鹅毛大雪飘了一整夜,第二天大地如预料那样,全白了。初雪洁白如镜,天空灰蒙,鸟儿藏匿了踪迹。

    在这个肃静,唯有悠悠雪落声的世界,仿若只有我一个人。我会想到千惠,牵着她的手,走在这个白雪公主的世界里。我也会想到近生,他那纯真灿烂的微笑,如太阳花一样使这个冬天不再寒冷。

    妈妈是第二个见到这样美丽景色的人,她的生活如同走动的时钟一样固定。在清贫的日子里,爸爸妈妈相濡以沫。每天她都是第一个起床,只是今早,我为了一睹大雪的风采,看见她翻动了身体,就先她起床。

    “锁他爸,井把冻住,押不出水。”妈妈急切的喊着,她转过身,又走向了厨房。

    “用滚烫的开水浇,不就行了嘛。”爸爸正酣未醒的模糊声音穿过木制窗台传了出来。

    “一壶热水全浇下去,一点也没有化,冻的太实在。”我看见妈妈拿着菜刀猛烈的看着结实的冰块,细碎的冰渣飞溅出来,但是毫无希望,从上到下都冻的严实。

    “喀喀喀”,冰块碎裂的声音从河里传了出来。大家都知道那是申城的男人在刨开厚厚的河冰。那是一个令人愉悦的地方,有阳光的日子,且没有人担水的时候,我们便在上面钓鱼。

    “我去河里看看。”

    爸爸晃晃悠悠的,一步步的走在上坡的积满雪小道上。旁边的硕大的曼陀罗还残留着枯叶,它多刺的滚圆果实还是那么令人生畏,张牙舞爪的。

    我痴痴的看着他,他那认真,沉重的呼吸,低着头如同他心爱的水牛般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我好像看见爸爸在走过他的人生。

    冬天的诗情在发酵,如同泡沫一样越吹越大,没有一点减停的迹象。那洁白的雪花,如同仙女散花,仿若吞噬这个世界。不管是大地,树木,还是屋顶,都领略着它无穷一层不变的爱。

    妈妈晃晃悠悠的搬来了暗黄土烧的煤炉,用红蜡点燃了劈材生起了炉火。暴露在严寒中的小手冻的红扑扑的,我搓弄着双手,像一只大跳蚤一样,上蹿下跳着。

    我们随意的把地上的“水面粉”变换成各种的形状,看着飞落枝头饥饿的麻雀焦灼的样子,听它们叽叽喳喳的乱叫。

    清冷干裂的北风绕过屋角的泥土,刮在我脸上,我却满心欢喜。我蹲坐在凸起的门墩木椅上,狼吞虎咽的吃着妈妈做的豆芽粉条包子,喝着稀饭,就着萝卜叶子腌制咸菜。

    可我偏爱吃揉过水炒熟的菁菁或是腌制的红薯细杆子,但那些毕竟是稀罕物,一星期只能吃一两顿。夜色下原野一望无际的白色,我感觉内心空灵,仿若我消失了一样。

    我童年的朋友,我一心盼着千惠c近生能够早点出来。就在我闻到放在炉子上的花生烤焦,仍散发着香气时,就听到了近生嘶哑的声音,“好大的雪咯,千惠c少华。”

    真是申城的活宝,快乐的小猴子。人若是不管在什么时候,不忘初心,永远留一份激情在心中,什么事情会失败呢。

    “近生,我来了。”我顾不得吃花生,飞奔着跑了出来。

    说完,我蹲下去拾取新年第一把雪,只是一回头,千惠就站在我的面前。红色的棉花袄子,细长的小辫在风中飘扬,脸色白嫩,一双小嘴如樱桃。

    千惠堆了一个雪人,她给她加上了白围巾和帽子,我说很像她,她会心的笑。我拉着她的手,握紧,放在小雪人的身子上,她回头看我——微笑,雪冰凉的很,但我们心里很温暖,留下一个小但不可磨灭的心灵手印。这心灵的手印,加上千惠摸着我的脸说:“好白”,让我一生铭记。

    我回头看了近生,他正在雪地里玩他的小板凳。世界静极了,冷飕飕。一片一片的雪花毫无头绪的落在千惠和我的身上,我把手指放在嘴边,冰凉。嘴里哈出的白汽,水蛇一样的飘荡,瞬间又消失,意味悠长。

    三九寒冬,估计有零下十几度,申城的冬天冷的让人沉默,外面得世界也选择沉默。

    刚吃过早饭,脚便冰凉冰凉的。爸爸会找来秋天刨起晒干的杨树根,选好角度,把它架在灰色大铁盆里,用稻草和蜡烛点燃它削尖的一角,并附上油性半风化的皮纸。油皮纸干燥易燃,它混着干裂碎块状木头烧的噼里啪啦的,这时候会产生一股难闻让人恶心的胶皮味,等那油皮子烧完,木材也就着了。

    我从来都不会享受太久,因为它虽干燥但是太厚实,持续不断的冒着青烟。半小时不到,我的两眼就忍不住的流着眼泪。王爷爷经常取笑我,说我爱哭的,小时候又吵又闹的,而我就会气愤的拧起他的耳朵。他会孩子般的喊着:“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才解恨。

    爸爸则不然,他好像习惯了这恶劣的环境。他穿着黑色的棉布袄子,破军帽子,一边不停地用火剪拨弄着木头,一边和王爷爷聊着琐碎的话题。

    如果说爸爸的故事是一部劳动人民的苦难史,那一点也不假。申城水库并不是为申城人而建,却是一个供城里人用的巨型的蓄水池。现在星期天的时候,很多人会拿着长短不一的竹竿到那里钓鱼,因为人人都知道它的鱼又肥又大。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如同身处波澜壮阔的大海一般。每个见过申城水库的人,都会惊讶的喊出:“这湖真大。”

    现在爸爸又血气方刚起来,每次听到就感觉他像变了一个人,像是一个伟大的演讲家。

    “这就是共产主义的力量。”爸爸自豪的说。

    “爸,什么是共产主义嘛?”我感觉这个词好伟大,如同老师某次演说一样铿锵有力。

    “是申城都是大家的。”爸爸微笑的说着,“说过‘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要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这个世界就是共产主义世界。”

    我说:“爸爸,你的话来自哪里?”

    爸爸兴奋的说:“在大集体时候,从《语录》那里得来。”

    年轻的时候,爸爸一边打河坝挣工分,一边他还有着一个梦想,那便是当个军人,可惜他失败了,但他还在深藏着那份心,认真记忆着说过的话。他之所以这么认真,一是他认为打跑了地主,救了穷苦大众,是他心中的神,另一个是他和同姓,觉得背诵说过的话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

    他还常常给我诵得一句“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大有所为。”

    当我问他有什么所为,他支支吾吾的说道:“也没有讲清楚。”

    我笑话他,他不以为然,还说他的稻子结的最多。其实爸爸真的不知道有什么所为,因为除了背诵过那些语录,他不识几个字,而且他一直在申城,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我也是别人的孩子嘛,你也是其他孩子的爸爸吗?”我疑问道。

    “嗯。”爸爸吸着旱烟,斩钉截铁的说。他把他的烟灰抖了抖,眼睛发亮,这个世界都在他心里。

    我感觉太不可思议,若是这样,我就会有千千万万的爸爸妈妈。

    “爸爸,你会按说的做,对别的小孩子好吗?”我问道。

    “这是共产主义大家庭的友爱。”爸爸像是唱着战歌一样说道。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那些钻过申城地道的人是英雄中的英雄。”

    我被他的语录夹杂革命歌曲似的语言,弄的热血沸腾,喊道:“爸爸,姥姥说日本鬼子喜欢花姑娘,摸过她们的屁股,这是真的吗?”

    “他们不但要抢花姑娘,还比赛杀人。子弹打光,就用刀砍。”

    “那些花姑娘真的把脸涂上锅烟子吗?”

    “只要是漂亮的姑娘都涂。”

    现在让我们看看爸爸眼中的故事吧。

    泥土搭建的堤坝,它的轮廓还未凸显,成千上万的人,好像大号的蚂蚁一样,在上面爬上爬下的。

    八零年的社会主义主义社会,人民没有汽车,更没有挖土机这些现代化的工具,只有简易的篮子c铁锨c扁担。申城的人弓着脊梁,弯成了虾。虽说人们弯着腰,但这才是真正民族的脊梁。它虽不高大,但却坚韧,它虽没有响彻宇宙的力量,却有着愚公移山的信念。

    申城人背上搭着湿毛巾,用铁锨一点点崛起共和国的砖瓦。他们一个人挑着,或是两个人三个人,男男女女的抬着竹篮子。大大的长廊如同城墙一般厚实,申城的人民每一框泥土都是历史的化石——倒掉,打实,再抬上去,再倒掉,再打实。

    在那些空气中凝结着寒冷的冬季,申城的人民,这些艰苦奋斗的英雄们,所有的困难都被他们用坚韧c智慧c勇气踩在了脚下,他们迎风站在高高的山岗上。他们快成功,只剩下最后打实堤顶。人们勤劳的身影c汗水的芳香,伴着凄凄切切的鹅毛似的雪花,烙印在饱含忧伤的土地上。天空被皑皑的白雪照得通亮,白天淹没了黑夜。可他们眼含泪水,面带微笑没日没夜的继续建设自己的家乡。

    爸爸给我讲的时候,我激动的泪流满面。为此,这些英雄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他们从没有抱怨一句,他们渴望的是这个祖国能够繁荣昌盛,人民能够幸福安康,自己也能够在这个大家庭里过上美满的生活。

    现在这最勇敢的战士病了,爸爸也得了胃病。他买来了最便宜的大唐奥舒,可他不识字,让他的儿子念着字告诉他如何服用。天寒地冻的,他的腿也不行,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又得了静脉曲张,整条整条的大粗筋暴露在外面,弯曲,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的。

    当爸爸谈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他潸然泪下,仿佛揭开了一个伤疤。但他却会自豪的说着:“劳动是最光荣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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