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棵树
对面的小人儿一听到贺清时说已经找到了嫂子, 顿时手舞足蹈, 跳了起来, 激动异常, “嫂子在哪儿哥哥你快让我看看呀我要看嫂子”
贺清时看向霍初雪, 眉目温柔,动了动唇形,“要不要和晴天说话”
“不要不要”霍初雪忙摆手,拒绝得彻底。
当年离开得很突然, 一个人拿起行李箱就走了, 谁都没有道别。乘火车北上,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梵于才停下。后面就留在了这座城市。
这三年除了父母和乔圣晞,她谁都没有联系。兰姨和贵叔之前对她那么好, 她走时也没跟老两口说一声, 眼下还真没脸见他们一家。
贺清时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宽慰她“兰姨和贵叔都很惦记你,他们不会怪你的。”
“可是可是我”她很迟疑。
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他们。贺清时就已经抬手将她手机转了个方向,“和晴天打个招呼。”
瞬间,她完完整整地暴露在视频里。
霍初雪“”
屏幕里小晴天挥舞着一双肥胖的爪子,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 比宝石还闪亮,“你好呀, 大美铝”
霍初雪顿时被逗笑, 也冲孩子挥了挥手, “你好呀,小帅哥”
“原来是你呀我见过你。”孩子奶声奶气,童音清脆稚嫩,肯定地说。
“是吗你在哪里见过我啊”
“哥哥的微信头像就是你哦”
贺清时“”
一言不合就被小屁孩出卖了。
胖小孩的那张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样甜,哄得人心花怒放,“姐姐你比照片里好看呢。”
霍初雪被哄得心情大好,“我们晴天真会说话。”
“姐姐,妈妈说我小的时候你经常来家里看我,还总是抱我是不是”
“对啊,那个时候你还那么一丁点,现在都长这么大了。”霍初雪忍不住想起三年前,晴天还那么小,被他抱在怀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打转,老喜欢冲她笑。
兰姨说是这孩子喜欢她。三年没见,小晴天见到她竟然不怕生,和她侃侃而谈。
“姐姐,我现在长大了,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啊,必须喜欢”
“那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看我啊”
霍初雪“”
霍初雪被问住了,只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等姐姐有空了就回去。”
小胖子不依不饶,“那姐姐什么时候有空啊”
霍初雪“”
“过年,过年我就回去。”
等到确切答案,小晴天高兴极了,“那晴天等你回来哦过年一定要回来看我哦还要给我带礼物好不好”
霍初雪点点头“好。”
“晴天,你该去睡觉了,明早还要早起上学。”一道温柔的女声插进来。
“好的,妈妈。”小晴天脆脆地应一声,恋恋不舍地跟霍初雪道别“拜拜,姐姐”
“晚安,晴天”
“姐姐,你一定要来看我哦”小胖子最后又嘱咐一句。
霍初雪“好的。”
兰姨接过手机,满面笑容,“小雪,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兰姨。”霍初雪喉咙发紧,有些哽咽。
三年不见,兰姨一点都没变,反而比过去年轻了不少。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我挺好的兰姨。”
“胡说,你看你现在多瘦,下巴这么尖,一点肉都没有。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兰姨,我真的挺好的,没吃苦。再说现在不是流行锥子脸么我这样更漂亮啊”
“瞎说,女孩子还是有点肉才好看,不能太瘦的。”
“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以后好了,清时去你那边了,他会好好照顾你的。”说起这个,兰姨面露欣慰。
霍初雪“”
为什么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觉得她和贺清时会在一起难道分开这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它都不复存在了吗
兰姨和她闲聊着,聊了十多分钟。
兰姨看了看时间,对她说“你贵叔该回来了,我去给他热下饭。”
“好的,您先忙。”
兰姨“小雪,早点回来,我们都很想你。”
自己还回得去吗
霍初雪心里一片怅然,不愿拂了老人家的期待,也只能违心地点头说好。
视频通话结束,退回到聊天界面。她
低头瞥了一眼,果然和晴天说的一样,贺清时的微信头像还是当年那张照片,是两人的合照。不仅如此,聊天界面的背景也是她的照片。
那个时候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她就开始“强迫”贺清时用微信。他注册了微信,用两人的合照当了微信头像。没想到一用就是三年。
当年离开,她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狠心地注销了手机卡,就是要彻底和他断了联系。
她轻轻点开他的头像,看到那张熟悉的照片,只觉得恍惚。
其实这张照片她一直都存着,就在她的云盘里。只不过她一直没勇气拿出来看而已。
心弦被拨乱,一时间心湖翻涌,难以平复。无数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纷繁复杂。
最后一个菜出锅,贺清时关了火,关掉抽油烟机。耳旁的隆隆声沥去,厨房归于平静。
她听见他说“洗手吃饭了。”
她手心里捏着手机,立在原地半晌也没应一声。
贺清时扭头,左手端着一盘豆腐卷,冒着热气。他抬起右手轻轻敲了敲她脑袋,“想什么呢赶紧洗手吃饭了”
“哦。”她倏然回神,转身偷偷擦了擦眼角。
她洗了手走出厨房,将贺清时的手机随手放到了茶几上。
贺清时弄了三菜一汤,霍初雪感冒还没好,都是清淡的菜色。
比起当年,他的手艺精进了很多,菜的味道很好。可她心里藏着事,愣是没品出味道。
席间的气氛有些尴尬,霍初雪没话找话“兰姨她比以前还年轻了。”
贺清时说“媛媛离开的那几年,兰姨伤心过度,整个人很快就老了。后面有了晴天,她走了出来,心态和精神好了,人自然也就年轻了。”
“贵叔现在做什么工作”
“我出资给他们开了家小超市。”
“在哪里”
“就在他们家小区对面。”
“生意怎么样啊”
“还可以,一家人的开销还是可以保证的。”
吃完晚饭,贺清时洗了碗才离开。
从沙发上拿了羽绒服,套上。余光扫到一抹银色。
心思微妙地转了转,没拿。
贺清时离开后,霍初雪去书房给豆瓣绿浇水。
从厨房接了水出来,路过客厅,发现茶几的花瓶旁霍然躺着贺清时的手机。
刚才和兰姨对完视频,她顺手就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没想到贺清时竟然忘记拿了。
她拧了拧眉,拿上手机,赶紧跑下楼。
跑得急,竟然没套羽绒服,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冰天雪地的,寒风刺骨,可把她冻了个机灵。
好在贺清时没走远,堪堪走到停车场。
迷离的夜色里,寒风呼啸,他的背影瘦削又单薄。
她小跑着过去,气喘吁吁。
“怎么了”贺清时看到她身上的睡衣,顿时皱了皱眉,“什么事这么急不穿外套就跑出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话音还没落下就已经拉开羽绒服拉链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霍初雪“”
“你手机忘记拿了”
事发突然,她竟然忘记了挣扎。
男人的怀抱格外温热,她的脸紧紧贴着他胸膛。毛衣擦过她脸颊,痒痒的。
“谢谢。”他接过手机,他勾了勾唇角,眼里染上笑意。
下一秒,埋头,捧起她的脸,吻印了下去。
那盆豆瓣绿摆在书桌正中央,咋一眼看过去就不起眼。它植株矮小,根茎很细,叶片狭窄,颜色暗黄,怎么看怎么丑陋。和当年从贺清时家顺走的那盆豆瓣绿根本没发比。
至于那盆枇杷幼苗,在她情绪歇斯底里爆发的时候,当着贺清时面,亲手给砸了。
花盆被摔了个粉碎,泥土散落到地板上,幼苗被连根拔起,灰扑扑地躺在黄泥里,满目疮痍。
贺清时眼睁睁地看着,整个人像是被人抽光了精神气,眼神灰暗,麻木空洞,只剩下一堆皮肉。
她还想砸了那盆豆瓣绿。被他死死拦住,“别拿植物出气,它是无辜的。”
就这样那盆豆瓣绿被保住了。
后面她离开青陵,一只行李箱,外加一盆豆瓣绿,孤身一人北上。
那盆豆瓣绿跟着她万里征程,踏过千山万水,最终来到梵于。
她精心打理,它最后也只活了半年就彻底枯死了。
后面三年她养了很多。其实梵于的气候根本就不适合豆瓣绿生长,经常买回来过不了多久就死了。但她总是偏执地一盆接着一盆养。
这是她的一点念想,好像看到熟悉的东西,她就能短暂忘掉一切,会觉得自己还活在过去。
她这个人,守着一个人,竟然也偏执得可怕。
水扑簌簌地往下掉,水珠落在叶面上,被灯光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给花浇水,可心思却没在上面。
心里骤然很乱,思绪万千。
就在刚刚,贺清时吻她的时候,她看到他眼睛明亮,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那团火把她枯井一般的一颗心给引燃了。
他很认真地吻她,也很温柔,揉尽了无限柔情。唇间夹杂着冰雪的温度,惹人震颤。
寒风凛凛,将他的声音送得很远。低沉的嗓音模糊不清,一时间难以辨析。
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我等你”。
骤然回神,水铺满书桌,顺着桌沿嗒嗒掉在地板上。
霍初雪赶紧放下水壶,找来抹布将桌子擦干净。
给豆瓣绿浇完水,她直接回了卧室休息。
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此刻她脑子里很乱。贺清时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给乔圣晞打电话,两姑娘絮絮叨叨地聊了近一个小时。
乔圣晞告诉霍初雪“前几天周末和邹依离婚了,孩子判给周末。”
对于这个消息霍初雪并没有太意外。这两人的那段婚姻能僵持到现在也算是拖得很久了。
她了解周末,他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知道妻子背着自己做了一些并不光彩的事情,他的心里就埋下了一根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根刺只会越埋越深,深入血肉,再也剔除不了。
如果不是很爱邹依,这段婚姻不会僵持到现在,只怕早就已经破裂了。
乔圣晞说“小雪,就算当年邹依没有告诉你,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你这个坎你不管怎样都是要跨的。”
“我就是因为跨不过去,我才离开青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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