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民银行新桥口支行会议室灯火通明，全体员工济济一堂。
老板胡坚面色严峻。
“各位同仁，今晚开一个会议。自从首次动员大会后，全体员工干劲十足，群情激奋，业绩一路扶摇直上，出现了非常可喜的局面，眼看胜利在望了，但是半路上杀出了陈咬金，我们前进道路上碰到了异常凶残的拦路虎，这头虎不是别的，它就是刚刚开张半年不到的倭人银行，其营销手段相当老辣，利用了老百姓贪图小利的特点进行利诱，挖我们的墙角，今天白天的情况，大家也都是亲眼看到的，不需要我再次描述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严峻问题是如何应对，防止业绩进一步下滑，并且要稳中有升。帐房大总管，今天收付轧差有没有算出来？跟大家讲一下。”
帐房大总管往鼻梁上推一推金丝眼镜，打开总帐册，慢条斯理道：“今天损失是不小的，下降了二万银元，不过后来有人帮陈虎存了一笔款子，这样，今天总体平衡，陈虎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c窃窃私语，不断有人向虎子投来目光，那神情羡慕嫉妒恨皆有之，胡坚看在眼中，不露声色。
帐房大总管话毕。
胡坚说：“在这里，我不得不表扬一下青年员工陈虎，小年轻来到小城新桥口时间不长，可以说是背井离乡，两眼一抹黑c举目无亲，尚处于实习阶段。考虑到实际情况，我们没有给他下任务，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伙计思想觉悟极高c工作责任心极强，骨子里有种不甘心落后的精神，昨天，利用非常难得的休息时间，跑了几家商户，结果，今天就有了实际效果，存款上门了。刚才大总管也说了今天如果没有这一笔款项，帐面会十分难看，总部孙董马上就会监控到，到时候，我们诸位的收入会大打折扣，现在物价一天三变c波动极大，如果收入少了，大家都承担着养家糊口的重任，如何面对上有老弱病残c下有嗷嗷待哺的悲惨景象。”
会场一片死寂，众人似乎身临其境收敛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默不只声。
“所以，我认为下一个阶段，我们必须更加严格要求自己，首先，有关部门必须进一步拿出科学的考核方案，要强化奖惩机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日子绝不能糊里糊涂的过，这一次，我觉得干部也必须纳入考核范围，要起模范带头作用，不能拿钱优于职工而任务却与自己无关，职工看在眼里心中不服，工作干劲迸发不出来，在考核面前一丝同仁；其次，号召全部向青工陈虎学习，学习他那种奋不顾身的干劲。说到此，我有个设想，对于陈虎，可以考虑提前转正，另外，近期情况特殊，陈虎提前结束实习期，担任外勤，走出新桥口银行的大门，积极努力上门营销。陈虎，有没有信心和决心？！站起来大声回去答。”
虎子腾身而起，凳子后移，好在七叔公出手一把按住，不然上次在张福盛饭庄的糗事又要重演一遍，也许七叔公对那次场景记忆犹新，不让侄孙当众丢丑。
“有！”虎子一声断喝，中气十足，大有声震屋梁c余音袅袅之势，这使读过三国的人想起小霸王孙策喝死一将的故事，有这种本事的人还有当阳长坂坡上喝死曹操一将的猛张飞。好家伙，真有如此大嗓门的人，这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好声音啊！人们对虎子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胡坚相当满意，他仿佛梦回醉里挑灯看剑，沙场秋点兵的军营c杀声连听c气冲牛斗多么令人荡气回肠啊！
不少人受到了感染，脸上露出刚毅的神情，这样的战斗动员起到了效果，胡坚非常满意，正打算宣布散会，然而在主旋律奏响的同时也难免蹦出不和谐的音符，这不，主管人事的张经理跳出来提不同意见了。
“我有几点不成熟的意见不吐不快啊！”
“那为什么不等成熟了再说？”
“怕成熟了又烂了。”
“那就说吧！”胡坚喜欢陈虎的阳刚，厌恶张经理那种吞吞吐吐的官僚作派。
“现在的问题是必须针锋相对，倭人银行准备了花样繁多的生活用品吸引客户，这个太有魔力了。竞争的前提是公平，要么我们也准备与他们一样的奖品甚至比他们更好，凭着我们在小城根深蒂固，打败他们没问题;要么，倭人银行取消一切赠品，进行合理竞争。不然困难重重，就算搭上老命也无济于事。另外，我们干部参与一线，我们长期身居办公室，又没有客户资源，如何完成得起来，岂不是白白的被扣钱，要么——。”
张经理停住了，两只小老鼠眼朝胡坚眨巴着，似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为了任务，胡坚焦头烂额，窝着一肚子火，刚刚从年轻人陈虎身上看到一点曙光希望，却又冒出个老气横秋的张经理欲说还休c不爽气，胡坚老大的不快，什么也顾不上了，胡坚嗓门扯大了。
“你说，不要有任何顾忌，只要是对完成任务又利的建议尽管大声讲出来。发扬民主，集思广益，发动群众，众人拾柴火焰才高，对不对？”
大家不知老张胡芦内卖的什么药，不约而同都来了兴致，就等着老张开口。老张来劲了，咽一口唾液，扭三下肥大的脑袋，死鱼样的眼珠子正反各转三下，这种举动绝对表明内心经过了相当大的斗争，费劲啊！
老张的嘴唇动了。
“我的意思是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在这个特殊时期，大家同仇敌忾搞任务，每个人都责无旁贷，领导要起模范带头作用，胡总能否做垂范，搞点任务让大家刮目相看，领导搞多少，大家也有个比照，对不对！”
张经理朝大家眨巴眼儿，一来希望获取众人支持，二来说出了积压太久的心里话，刹那间轻松了许多，接招吧！一脸难以言说的得意神情，众人看在眼里，暗暗替他捏一把汗，但同时也等着看胡坚的笑话，确实是这个理儿，头儿关键时不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指望小兵奋不顾身还又不重赏之下安能指望出现勇夫。
胡坚大怒，暗思果然是个奸臣，单位出现了危机立即原形毕露，但是胡坚面不变色，尽管内心血脉迸张，这个时候必须稳住局面，否则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胡坚说：”张经理是个有头脑的人，关键时敢于进言献策，难能可贵。接下来，我打算向华民银行总部汇报设立有奖储蓄的可行性，行不行要由总行定夺，毕竟我们是正规全国性大银行，财务支出有严格要求，但同时，我也要向小城金融监管机构反应关于倭人银行不正当恶性竞争的丑恶行业。内部管理事务丝毫不能放松，就照张经理说的办，全行每个人都纳入考核，自己作为一把手也不例外。”
张经理情不自禁眼睛睁圆了，暗思这么快就答应了，这下子有好戏看了，你一把手完不成也就没有理由要求中层干部了，好了，就这么耗着吧！过一天是一天，还不知将来是个啥样子？
张经理的表情胡坚尽收眼底，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暗思好在自己手中有一笔巨款，原本留着年底最后冲刺存进去的，这样能让新桥口钱庄好在华民银行总部排上名次，为职工多挣点年终奖，改善生活，现在这情形，就先取出一半分批存进，一来打击象张经理这种不思进取之徒的嚣张气焰c二来也好进一步鼓舞激发象陈虎那种积极进取的年轻人的士气。
胡坚宣布散会，张经理夹起皮包，晃晃悠悠打算离开，但胡坚请他留步。
“形势严峻，必须立即行动起来，张经理，你辛苦一下，今夜就把考核方案重新修订，明天起立即执行。我和你一样，立即起草报告，马上就向华民银行总部汇报小城新桥口发生的情况，请求指示。明天上午，我约见小城商会会长，和他谈事情。虎子去三元酒家订夜宵，如果打烊了就去星星大舞台附近的张二房买八珍糕。”
“好，虎子接过胡坚递过来的银洋钱，向上膛的炮弹立即飞了出去，而张经理却一脸尴尬。
“我今晚有事情的。”张经理嘟囔着。
“没有什么事情比生存更重要，华民银行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你认为华民银行这份工作对你无所谓，就请自便吧！”胡坚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老张面如土色，跌坐在太师椅上。
众人目睹，情不自禁暗思，得罪老板，后果很严重啊！张经理悔之晚矣！只有乖乖坐下来搞考核方案。
得到老板高度赞扬的虎子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迸发着挥发不完的活力，他快速走在小城青石板的道路上。从宋朝到民国，这条路不知道走过多少车辆和行人了。木制的独轮车推起来吱吱嘎嘎的c木底的布鞋格登格登的c四人大轿，轿夫沉重的脚步c风化的石板上坑坑洼洼c小脚奶奶左右摇摆小心奕奕省怕萎了脚跟，反正一般稍上年纪的人逢着新桥口这条青石板路走得是倍加小心，只有出了这条路走上七里长街才踏实，因为那是进入民国铺设的青砖路，比石板路平坦好多倍。小伙子陈虎年轻力壮更兼刚受老板表扬如沐春风，脚下虎虎生风，跑得大步流星，什么坑都不能成为他的障碍，阻止不了他前进的步伐，眨眼之间，他已经走出了青石板路上了平坦的七里长街，灯红酒绿的星星大舞台广场近在咫尺了。
糟糕!怎么没有先上三元酒家订夜宵却舍近求远到星星大舞台哩？把老板分派工作的顺序搞颠倒了，看来星星大舞台情结太浓了，既来之则安之，先玩玩再说，做两手打算，八珍糕也买一点，这样夜宵订不到也无妨。虎子头脑确实好使，天生的就不是一根筋的货，虽然不懂哲学为何物，但天生就能玩转辩证法，这种才能是先天娘胎中就赐予的，不服不行。
星星大舞台依旧热闹，今天海报上写的是阮玲玉主演的电演，无声黑白的，人们趋之若鹜。现在看惯了彩色高清电视c镭射电影的对那些黑白默片嗤之以鼻，但那时距爱迪生发明电影时间相距不远，黑白默片可是新极了的事物，人们直接舍弃了舞台剧钟情于它。
虎子在人群中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商会会长的千金小姐和仆人，觉得有物是人非的感觉，虽然他已在城南庄订了亲，但是会长小姐的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无法言传的气质还是让他情不自禁深深的迷恋，非常渴望再睹芳颜，要不，我们的故事主人公那晚初到小城怎么会为一个素昧平生之人奋不顾身两肋插刀哩？魅力，摄人心魄让人为之忠诚献身的魅力是上苍赐予与生俱来，无法修炼而成的。
一声叹息，正打算离开，但有人叫住了他。
“到这儿不看场电影是不是太可惜了，我注意你好久了。”
声音好听，人也漂亮，又是一种气质，虎子又被吸引住了。
“你认识我？！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这没关系，你们中国有句古语叫一回生c二回熟，我们马上就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的。”
这么神奇，虎子饶有兴趣看着她。
“好多天前，这儿发生了一起斗殴流血事件，据我事后了解是本城商会会长家的女儿在这儿遭到了调戏，一位路过的小伙子毅然决然出手相救，小姐安然无恙，但小伙子却受了重伤。”
“那小伙子就是我。”虎子急不可待承认了。
“这么说，我没有认错人，当时你表现异乎寻常勇敢令我十分钦佩，你当时还留下了话，说你是新桥口钱庄的新员工，怎么样？在钱庄中做得还舒心吗？”
听别人夸奖自己，虎子内心流动着暖流，好象看到了邻家可爱的小姐姐似的。
“先从简单的做起，练习打算盘c数钞票，给老员工倒茶c买早点什么的。最近，钱庄下了工作任务，我也不甘心落后试着跑了几家，取得了小小的成绩，刚刚获得了表扬，感觉十分高兴。”
“很好嘛！你这样努力，老板给你薪水，一定不会少了？！”
“还不知道，先做好自己的工作。哎！对了，你对我这么熟，我也想了解你哩！”
“我跟你是同行，我是倭人银行的资源课长，专门发现小城的人才，我们倭人银行求贤若渴，工资很高，如果，你在华民银行银行做得不得意，打算跳槽，可以来找我。”
“倭人银行？！”虎子情不自禁心中一格登：“你们今天发奖品挖去我们钱庄很多钱，我们老板发了大火，正为此事制订对策，你是我的敌人。方才，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我不跟你啰嗦了，被老板晓得了不得了，会开除的。”
“开除？怕什么？开除后就来找我，我看好你的能力。”
虎子头也不回，一溜烟走了。经过张二房，买了二盒海春轩牌八珍糕，这糕很名贵，小城妇女做月子才舍得吃。
“陈虎，碰到啥事，慌慌张张的？”胡老板感觉虎子气息紊乱。
“一个女人，自称是倭人银行的资源课长，看好我的能力，要我去倭人银行工作，把我吓得不轻。”小伙子全不会遮掩，如实相告。
张经理差点笑出眼泪：“就你，才弄了点存款，就被人家看上了，这么会吹，妈呀！天方夜谭了。”
“真的，不骗你们。骗人是小狗。”
胡坚摆摆手，示意将八珍糕和找零的铜钱放到桌子上。
“不早了，虎子，你回宿舍，好好睡觉吧！明天起外出跑客户，每天晚上报告成绩，懂吗？”
“懂。”虎子点点头。
张经理看虎子的背影嗤之以鼻，“一个小屁孩，编起瞎话象真的，将来搞不准是个人物。”
胡坚不同意这种说法。“说不定是真的，再观察吧！不必过分较真。”
倭人银行挖人，张经理扫了一眼埋头写报告的胡坚，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张经理想的是什么主意哩？请关注后续章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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