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林觉面无表情的说，“我也不插手。你去，如果你赢了，你不能杀了他，但没有人阻拦你走；但是如果你输了，他会杀了你。”
连风目光灼灼的看着林觉，像是想从他的表情看到内心。他沉默的盯了一会儿，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来。
不过大概因为他太久没有笑了，导致这个笑有些扭曲，不像是个笑，倒像是要哭。
他又对林觉深深鞠了一躬。
“等等。”
连风身形消失的前一秒，他听见那个一贯漫不经心的声音带着重量，咬字清晰说，“你是我的徒弟，不会轻易的输给一个小鬼的，对吧？”
“”
徒弟。
连风的身影极为短暂的顿了一下，终于流下泪来。大片阴影模糊了他的表情，久违的唤醒他麻木的情感。
连风年少时父母双亡，但是在流浪的时候幸运的遇见了王叔。王叔是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的单身汉，一直独身一人生活，只需一人吃饱便可全家不饿，偶尔还能卖一壶酒，称二两肉，只是自从选择了收养他之后就只能勉强糊口了。村子里的人也可怜他们，有时候实在没有饭吃了，到别人家里去，也不会拒绝给他们两碗饭吃。
后来独自外出闯荡，又遇见了师父带他走上仙途。修仙，在偏僻贫穷的村庄里只是神话而已，但他却真实的体验了，还因为资质还算不错而走的少有磕绊。
再后来，他又遇见了真心喜欢的女孩，哪怕她灵根很差，他也愿意慢慢陪着她。
他短短几十年的人生里，遇见了多少善良的人，以至于几乎让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的都是好人了。
梦中梦，影中影，幻觉很美，他太累了。
“他死了。”秦见离醒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的说，“我们只打了个平手——他的状态不太好，如果他的身体好一些，应该是我输才对。虽然他总体占了上风，但是最后却放弃了抵抗，沉进自己织的幻境里，然后死了。”
“不是我亲手杀他，是他自己选择了解。你之前说你认识他吗？”
林觉发现自己竟然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可能他潜意识里已经预见了结局。他站起来，把表情收的妥帖：“嗯，他是我一个徒弟。我能安葬他的尸骨吗？”
秦见离敏锐的感觉到什么，因此沉默的点了点头。
林觉背起这个黑衣的尸体，把他藏在胸口里的，一个陈旧的铃铛放在他的手心，然后把他埋在寂静的山林里。
坟墓没有碑，林觉在这个简陋的土堆旁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向着来时的反向走去。
秦见离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走啊，你怎么还站着？”
“你”
“我什么我，走了。”
秦见离偷偷瞥了他几眼。这人难得挺直了脊背，大踏步的往前走，一次也没有回头。
两人回到了客栈，安生的修养了一天。然后在第二天的早上，秦见离有些犹豫的对林觉说：“我要回宗门了。”
大概是看他昨天一直一言不发，再加上隐约感到什么，导致秦见离现在说话有些小心翼翼：“我是问道宗的弟子，如今任务已经完成，就要回宗。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吧。”
“秦道友，等等！”林觉刚回过神来就听到一个如此的噩耗，只来得及连忙拉住他的衣服，力道之大甚至差点把袖子扯断，言辞恳切的请求道，“你看我们相识一场，也是出过生，入过死的交情！只凭缘分，怕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实在是太过残忍，太过无情——我看，不如你带我走吧？”
秦见离被拉着走不动步，被迫又体验了一下这无比熟悉的感觉，有些头痛的问：“你说什么？”
林觉自己同样为这太过琼瑶的台词恶心的起鸡皮疙瘩，再开口时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改了一下说法，“我是说，我想跟着你我孤家寡人一个，且如今身上的伤才好了三四成，自己一人行走江湖不定会遇上什么麻烦问道宗是修真界的第一大宗，我也想要入宗修习。你能否带我一程？”
秦见离摇了摇头：“问道宗招收弟子只收十五岁以下的少年，你的年龄太大了。”
年龄大
林觉感觉被人往心口狠狠扎了一剑，但还是忍住了，顽强的挣扎道：“也许宗主会因为我的资质极优而破格招收呢？”
秦见离没有说话了，估计是不好意思当面反驳别人，但是从眼神来看是一点也不信的。
好歹没有直接拒绝，四舍五入这就是胜利了啊。
林觉再接再厉：“你只需要带我一起回宗门就行，如果不被允许进入，我就自己离开。行不行，秦道友？”
秦见离看了看林觉死抓不放的手，在断袖的威胁下还是妥协了。
说要回宗门，实际上是很快的，毕竟修真者可以御剑飞行。
就是两个人站上去挤了点。
林觉看着这剑，忽然想起来到现在还没找回来的本命剑，莫名心虚的打开客服咨询看了看。
“有些”延迟的客服终于回了信息，是两天前发来的，只有一句话——“原主打架弄丢了，请自行寻找。”
唉，行吧。说了跟没说一样。
林觉叹了口气，接着有些新奇的体验了一把做飞剑的感觉。
飞剑平稳的移动着，林觉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剑，抬脚踩了踩。剑在空中晃悠了一下。
“你干嘛？”秦见离连忙稳住，皱眉问道。
林觉仍然在低头打量着这把剑。这剑的剑身灰扑扑的，丑了点儿，但也算是把好剑：“我在研究它的质量怎么样。它叫什么名字？”
秦见离的眉头还没有松开，看上去对林觉刚刚的行为不太高兴：“叫破魔。师尊送我的，是一把好剑。”
哦。
林觉了然的点了点头，师尊送的，怪不得这么宝贝。
林觉趁他不注意，偷偷的又踩了一脚。
奔波了半天，天色已经黑了，两人随便找了个地儿落下来。
这附近都是森林，好在两个大男人也不用太挑，于是就凑合着在林子里露宿一夜。
林觉有些睡不着，在地上像条被煎的鱼似的翻来翻去，压的断枝枯叶咯吱咯吱的响。
不知道几点了，深夜森林里没什么声音。不过今晚是圆月，月光透过重叠的枝桠撒在地上，碎成斑驳明亮的光影。林觉实在无聊的坐了起来，试探着小声喊了一声。
“秦见离？秦道友？你睡了没有？”
秦见离的声音很快从树上传了下来，只有简洁的两个字：
“没有。”
没有啊。林觉站起来凑近了些，靠着树重新坐下来：“秦道友，你今年多大了？”
秦见离：“二十。”
“哦，那比我小一点。”林觉把“一点”说的毫不心虚，然后继续像给女儿找对象的大妈一样问道，“二十啊，那你有喜欢的人吗？长的帅，修为又这么高，宗门里是不是有很多喜欢你的女修？你喜欢哪一个？有没有找一个道侣的想法啊？”
“前辈！”
秦见离打断了他的话，把“前辈”两个字咬的重了一些，依稀能听出些许恼羞成怒的意味：“你你不要”
他有些词穷，又憋了一会儿才把这一句说完：“你不要为老不尊！”
行吧。一天之内被说两次老的林觉闭上了嘴。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晚上平静的过去了，第二天继续赶路，没过多久，问道宗就到了。
问道宗隐在一群高山中，山峰高耸入云，云雾飘渺，从下面往上看，一切都笼罩在朦胧中，完美的契合了世人对修仙者的想象。
因为是灵心峰首徒带来的人，所以守门弟子只对林觉进行了简单的盘查，确认不是魔修就放了进来。
问道宗有十二峰，分属于十二个峰主。秦见离进了宗门以后就飞快的往其中一峰飞去，到了那座山上才下来。
他一心往前走，林觉也不好打扰他，只能默默的远远跟着。一路上遇见不少修者，都对着秦见离点头喊“大师兄”，很是恭敬仰慕。
“大师兄，你回来了！”
走到半路，一个粉衣的少女忽然扑了过来，声音清脆的喊了一声。
秦见离表情不动，微微侧身躲开了。不过在看到少女不太高兴的表情以后，他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微笑着问：“怎么了？”
少女轻哼了一声。她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活泼可爱，长相甜美娇俏，此时瘪了瘪嘴，有些埋怨的说：“你出山历练都没和我说一声，一走又是半个月才回来，还问怎么了？”
“抱歉，灵双。”秦见离嘴上说着，却仍然直直的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我现在有一些事情找师尊，之后再和你好好道歉可以吗？”
楚灵双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冷淡，然后眼框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微红了。她狠狠地瞪了秦见离一眼，一甩袖子，转身跑走了。
林觉站在后面，静静的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
这位是小师妹没错了。问道宗大长老的亲孙女，天道给秦见离安排的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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