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海湾是个裸模，他被男神睡了。
裸模目前仍是小众职业，尤其在国内，此类情一色艺术工作室大都来自于日本。
海湾签约的工作室，是国外首屈一指，国内籍籍无名的工作室。
他在里面不仅是个裸模，还是个很不错的裸模。
怎样定义“不错”呢？
譬如他的写真销售量一直稳居工作室前三，排在他前面两个人的接受尺度远超于他。
海湾外形出众，思想却略有保守。时至今日，工作多年，他依然只能接受不露下面c不露脸，坚持一百年不动摇。
用中国翻译的话说，这是要饭还嫌馊。
不错，海湾很穷。
离家出走时，他初三辍学，尚不满十八。
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讨生活，多数人选择苟安一隅，或租住在地下室，或跻身于平民窟，以暂时的忍耐博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海湾亦是如此，他虽身在渠沟，心仍向着暖阳，盼望能靠开源节流，早日还清外债，尽快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无需奢侈，但求富足。
不过这样渺小到近乎于卑微的愿望，在他身上仿佛存在一个诅咒，永远也实现不了。每当要实现的时候，总有飞来横祸将其碾作齑粉。
海湾不曾放弃，他总是那样乐观，像个没有痛觉的傻子。
他的确有点傻，具体是如何傻：譬如被人睡了，还不知道究竟睡没睡。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这座城市的中心有一条林荫大道，当初市政规划雄心壮志，誓要将其打造成第二个香榭丽舍大街，其闻名遐迩堪比fifth avenue
而林荫大道上新开了一家餐厅，格调之高令本市其他酒店c菜馆望尘莫及。
中间大抵隔着八千里路云和月的距离，若用具体单位计数，马马虎虎一个光年吧。
尤其是该餐厅主厨迟归——英俊！
高山之巅有雪莲，幽谷之隙生兰草，一见迟归误终身。
于是海湾便与好朋友陆远舟产生了如下对话：
“林荫道新开了家餐厅，咱们过去看看吧。”陆远舟兴奋地翻着最新一期的《cssic》说。
“‘其菜品融合东西方，贯穿南与北，于新派菜中开辟出一条先锋道路，如同他的制作者——绝味。’”
“现在时尚杂志都什么水平，还绝味鸭脖呢。不过这人的确帅得无法无天啊，真想舔舔杂志。”
海湾暂时收起手机，低头瞥了一眼。
杂志上的男人只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刘海打着弯垂在旁边，半遮深邃眉目。
他上身穿一件考究的白衬衫，并未戴领巾，袖子微微卷起，下面围着星级餐厅常见的黑围裙，神情认真而专注，整个人像被贡在大都会博物馆里的新时代展品，闪闪发光。
“确实挺帅的。”职业原因，海湾见过的色相上佳的人多如牛毛，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生得无可挑剔。
“何止帅啊！还有气质，既有叔的成熟魅力和生命经验，又有小鲜肉的青春活力与荷尔蒙。特像那个谁来着就美国那个电影明星，比那再好看点儿。”
陆远舟“啧”了一声：“怎么样啊，去不去？咱们上他餐厅吃顿饭，说不定能留个电话呢。”
“不去，”海湾很扫兴地摇摇头，“林荫道的餐厅那么贵我还是算了吧。”
“没事儿。”陆远舟大方地一拍胸脯，“我请客。”
“那也不行，我还得搬家呢。”海湾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手里摔裂一个角的iph一ne6上。
“你搬家算个毛球！你知道这家餐厅老板多帅么？你知道能在这种大牌杂志上登得起专访的都是什么人么？你知道这种人就你这个社会阶层错过这个村，这辈子都不定有机会再接触到了么？”
话到此处，海湾已经有一半心动，毕竟谁能拒绝一个近距离接近男神的机会呢？
然而好事多磨，在他彻底动摇并松口之前，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海湾正犹豫时，几个“社会人”突然来到这间走矫情文艺风格的酒馆，并要求跳舞。
嘴损的陆远舟，用一句“这里不是海陆空3d豪华夜总会，想跳舞三条街外找场子”，给他们噎了回去。
社会人当然不能忍一时风平浪静。
海湾智商不高，好在情商不错，当即斡旋成功，以“陆远舟是新来的店员，大学生刚毕业脾气冲不会说话”为由，打了圆场。
原本事情该就此了结，但陆远舟不等社会人走出酒馆，便咕哝了一句“一r一n(白痴)”，偏这群平均文化不够高中水平的人里就有一个英语过关的老三。
大战一触即发。
海湾眼看无法息事宁人，只得大打出手，一拳砸歪了为首老大的鼻子，鲜血登时喷涌而出。
陆远舟见势不好，一回身钻进了吧台底下摇旗呐喊：“湾湾加油，湾湾最棒，湾湾你能行！”
海湾孤军奋战，矮身躲过对方挥来的拳头，反手抓住老三的胳膊，左掌在桌子上一撑，飞脚将满脸鼻血的老大又踹了出去。
“厉害了，湾湾！太他妈帅了！”叫好声不绝于耳。
帅不过两秒，海湾的花架子渐渐落在下风，双拳难敌四手，只有蹲下挨打的份儿。
正当他抱着脸认栽的时候，林城——湾区著名健身教练，混过街面的大哥大，陆远舟酒馆的合伙人——从天而降，如电影中的情节，掏出名片将社会人都震了出去。
言归正传，陆远舟一面嫌弃地看着林城给海湾上红花油，一面继续怂恿他去餐厅看男神。
林城随声附和，主动请缨帮他搬家。海湾不堪其扰，只得松口答应了。
陆远舟一蹦三尺高，拍手道：“太好了，走走走，看男神去！”
综上所述，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去餐厅，准备一览迟归本色。
但是看男神这样的事，势必不会独行。
果不出海湾所料，刚一下车，只见乌压压满地是人。
林荫道11号门口冗长两条队伍，折了几个弯，一直排到9号的prada 门口去。
其中大半是小姑娘，小半是比小姑娘还花枝招展的漂亮男孩，鲜嫩，多汁。
面对人潮人海，海湾内心一番挣扎，开始表演伟大的民间艺术——退堂鼓。
“要不然咱们还是走吧？”海湾拉着他的手臂劝道：“走吧走吧，这能排到明年去。”
“我不。”陆远舟从兜里摸出一面小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修饰精致的面庞，意气风发地向前走去。
“本帝国一ga 这辈子没让过男人，就不信会输给这些野鸡。”
海湾叹口气，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他当然想不到，不久后的将来，自己会被万千瞩目的人睡了。
随着海湾由远及近地走来，人群中立刻引起一阵骚动。漂亮男孩的鄙夷c嫉妒，与羡慕，难以掩盖美丽女孩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与赞叹。
正窃窃私语时，左边已有三四个长相姣好的女孩儿放弃排队，凑过来红着脸要联系方式。
时间一点点推移，一茬茬的小姑娘熬不住烈日炎炎，慢慢散去了。漂亮男孩们却格外坚韧，不撞南墙心不死，不到黄河不死心。
须臾，一个身穿白色裹身裙，脚踩银色细高跟，长发披肩c手抱笔记本的女人从外围走了过来，不知和门童耳语的什么，轻而易举进了门。
队伍中立刻有人不愿意了，都在高声叫骂。
还有人从落地玻璃窗里隐约瞧见，她转过大堂拐进了后厨，又是一阵唏嘘。
“女朋友吧？”
“直的啊！”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海湾也趁机道：“咱也走吧，直的，和咱们无缘了。”
“再等会儿吧。”陆远舟最是有毅力，“都排到这儿了，不进去看看不是白排了？”
“唉居然是个直的。有没有搞错，我的雷达怎么不准了？说不定那个女的是他女儿呢？”
海湾“吃吃”笑说：“就算是个叔，看年纪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还没迈入中年呢。他怎么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你就别妄想了。”
“想想还不行？”陆远舟不悦道，“直就直，弯就弯，双方之间不呛行，这是我的原则。”
“那就行。”海湾搭着他肩膀，仰着脑袋问：“这餐厅名儿我都看不懂，什么字儿这是？”
陆远舟恹恹道：“那是意大利语——benissi一，意思是好极了。真俗气！至少也叫个c'est vie 之类的法国名吧。这种稍微有点儿年纪的男人，千篇一律的自大。”
“到我们了。”海湾嘟起嘴巴“嘘”了一声，刚迈出半步，便听门童客客气气说：“对不起先生，我们主厨每天只接待三桌客人。试营业期间暂无别的大厨可选。”
门童仪态优雅，用海湾刚才敷衍社会人的借口，敷衍了他们——他声称刚才在这里的是新员工，新员工做错事忘记及时遣散客人，当然可以原谅。
男神没看成，海湾决定回去搬家。
他现在住的回迁小区名叫“幸福天地”，听着都觉讽刺。水电燃气都是间歇性供应，周围环境除了脏便是乱，房屋采光极差，仅存的一扇窗户上还贴着“拔罐减肥”的红色胶条。
糟糕归糟糕，这里却是海湾为数不多能负担得起的，一室一厅带卫生间的房子。
他搬家的原因有三：
第一，这附近正在修地铁，不久将正式投入使用，届时附近的房租会大幅度攀升——一言以蔽之，海湾住不起了。
第二，幸福天地位于郊区，他的工作室在市中心南山区，二者距离太远，颇不方便。
第三，海湾梦想着能住有窗户，或者说真正有窗户的房子。
“上次让你问的，你问了么？”陆远舟坐在林城开的大卡车上，问道：“房租多少？”
“问了，一个月四千五，水电燃气自费。”这个价格对海湾而言着实过高，若非迫不得已，他绝不会换房。
转过弯，卡车开进了湾区，林城自驾驶座上转过头：“这么便宜？”
这个地段，这种小区，背依青山，面朝大海，俯瞰碧波，遥望翠岭。
现在两室一厅市价一万起底，仅限于出租。若是买，少说也要十到十五万一平，位置最好的顶层，一度炒到二十万一平，如今热度降下来，依然价值千金。
“你不知道，他这回捡了大便宜了。”陆远舟高兴地说。
“那房子是我一个高中同学租的，他最近要出国，但签了两年的合同，租金都给了。”
“他急着转租，又怕找不着靠谱的人，价钱就不计较了。我从朋友圈里看见的，正好湾湾房东撵他走，我就订下来了。”
“这房子超抢手的，都想租下来再高价转租。既然要换房，一步到位呗。”
“而且听说隔壁住着个大帅哥，还是钻石王老五，光这个就够涨十倍价钱的了。”
“这里多好啊，说不定湾湾明天傍上大款，那我就有饭票了。”
“我要想傍大款，直接傍你不就好了。”海湾道，“干嘛绕这么大个弯子曲线救国？”
“别，我现在可不是大款。”陆远舟摇摇手，“我跟我家老头子势不两立，现在正准备白手起家，吞并他的资产呢。”
海湾拍拍他头顶，老气横秋地说：“年轻人，有理想是好的，别老做梦。”
林城勾勾嘴角，又问：“既然这么抢手，你是怎么抢到手的？”
陆远舟在海绵座子上蹦了一下，靠着海湾道：“当然是我巧舌如簧会说话，能言善辩会谈判啦。”
海湾一笑像只快乐的苹果，弯着嘴角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不说是因为你爸和你同学他爸认识么？”
“烦人！”陆远舟捶他一下，“老是拆穿我，附和一下能死啊？”
“没。”他正色道，“真的，多谢你。”
“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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