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空岛离开封府脚程倒不甚远，眼看着城门就在眼前，突然聂小青从马车中探出身子来，一屁股坐到了赶马车的白玉堂身边，“小白鼠，”聂小青很久没有这样戏谑的叫过白玉堂了，“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话。”
白玉堂的脸色随着聂小青的话音唰得一下就白了，他勒住缰绳将马车停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去看聂小青。
“我不是人。”不知为何，对着展昭聂小青没有这么从容与坦然，此刻对着白玉堂她却很轻松的开了口，仿佛压在心中的秘密早就想对他宣之于口，只待他打开闸门，感受着身边的人轻轻颤抖了一下，聂小青直直的看着前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我是个孤魂野鬼，这具身体也不是人，是一个妖精的，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我就上了这个躯体，妖精的法术也是时灵时不灵。所以也是你们命大，救你们那会儿法术都是灵光的。你若是看见今日来寻我的人，他是”聂小青停顿了顿，“他是真仙人，普度众生，既想让我这孤魂野鬼入真轮回，又想让被封的妖精入教化。大约世上再找不到何人能如他一样，待我这般纯粹的好了。”
聂小青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以有些苦涩的神情看着白玉堂，“开封府也好，陷空岛也好，大家待我也是极好，此等真心我焉能不知。我绝无害人之意，护你们还来不及，我”这算是聂小青这些日子以来说过的最委屈的话，极强的心理暗示下竟一个憋不住掉了几粒金豆子。
泪水夺眶而出之时，像被烫到了一样，聂小青慌乱的别过头，在脸上狠擦了几把，努力平复了一下心境，“虽然有些委屈 ，但其实，我还是很能理解你的。神鬼异谈之事搁谁都会心里发毛，自己尚疑虑能否保全自身，再想到身边人，把我带离也是对的。刚刚埋怨你，是我失态了。其实，我这些天赖在你们陷空岛不走，也有私心。走前展大人已经对我有所怀疑了，这些天我也一直犹豫过要怎么跟你说。最初猜到你看见今晨这一幕的时候，我的担心和惶恐竟然都没有冒出来，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聂小青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啊，原来都说出来的感觉这么好！”
转头去看白玉堂，此刻是一具凝结的雕像，聂小青方才的悲悲喜喜和坦诚相告，让他的大脑打了死结，无法做出回应与判断，从那句“我不是人”开始白玉堂身体就僵硬了起来，直到孤魂野鬼与妖精这两个太过刺激的词儿炸出来，他甚至连扭头去看聂小青的力气都没有。平日潇洒风流万事踩在脚下是人间的轻狂，神鬼之事他还是甚为敬畏的。那个前几日跟他一起捕鱼抓鸟，溪边泼水嬉闹的明朗姑娘竟然是，鬼魂还是附在一个妖精身上的鬼魂，早些时候那曾经泛起的旖旎与浮浪瞬间被冰冻然后随着一句句坦诚相告被砸得碎成了冰渣。
从陷空岛带走聂小青的计划中，白玉堂只有一个，就是找展昭比对细节推敲真相顺便商讨下一步怎么办，他全然想不到，聂小青就这样在开封城大门外与自己并肩而坐，轻启朱唇将一切摊在自己面前，还是如此令人无措的真相。
“白大侠，我先回山中大宅了，我的情况你愿与开封府衙的人交流也没关系。若是，若是还有要找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欢迎来山里找我。”聂小青看着白玉堂此刻木头人一样的情状，心下了然，还是避开段时间的好，于是轻巧的跳下了车，背好包袱，轻轻敲了下腰间荷包，三只趴在外面听墙根儿的甲乙丙就乖乖钻了回去。
既然说开了，也无所谓躲藏，毕竟上山的路也是辛苦，聂小青只轻轻念动法力便化作青色的一缕光，飞快的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这道闪光让白玉堂彻底恢复了神智，他艰难得挪动僵住的身体，用一个极其难看的姿势从马车上“爬”了下来，双目血红，扶着车厢大口喘气，仿佛要把胸中的惊惧都吐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神智c体力c身体的控制力都恢复到了较为正常的水平，这才重新跳上马车，一声呼号，进了开封城。
开封府衙的衙役见白玉堂来了，热情的叫了声“白大侠”便轻车熟路的牵走了马车，白玉堂也不含糊，抬脚快步向内堂赶去，展昭平素这个时候在哪儿他还是大约猜的到，若是没有要案。孰料就是如此无巧不成书，扑了个空，开封府众人除了马汉看家之外，悉数去了八王府。白玉堂曾经挖苦过，马汉此人过于认真又沉默寡言，天下掉炸雷也未必劈出个屁来，算是他最不擅长应对的类型，此刻坐在开封府大堂，看着马汉端了杯茶来招待自己，白玉堂本就哪儿哪儿都别扭，加上聂小青的事儿让他急于想找到展昭，此刻更加坐不住。只给马汉个面子，呷了一口茶，就站起身来在大堂内来回不停的踱步，仿佛这样能够排解掉他的情绪。
“白大侠稍安勿躁，包大人应该快回来了。”这算是马汉跟白玉堂说过最长的话，他虽性格沉默，当得了校尉在开封府公门内行走，自然看人看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看得出来白玉堂此刻非比寻常的焦躁不安，必然是有大事，这边安抚完白玉堂，马上挥手安排小衙役去门口守着，随时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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