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请问你找哪位？”
前台的秘书有些惊恐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亚麻色卷发扎成了一个俏皮的半丸子头，扑多了的腮红看上去如同宿醉一般，一字领黑色紧身上衣，红色条纹大摆伞裙，脚上蹬着一双足有十公分的黑色细高跟踝靴，左手抱着米黄色的大衣外套，右手提着好几个打包盒。
中交每天进出的人不少，打扮得如此春花灿烂的还真是没几个。
这一身打扮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什么？你要直接杀到中交办公室去？？”
在听完这个周详的“攻陷卓越工程师”计划后，李郁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两眼直冒桃心的女孩，惊讶于她的直接大胆。
“那当然，明天dick教授不在，我找个机会下午溜出去。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谁有那个耐性和你隔着手机传情哦——千万不要满足于微信电话聊天，要想尽办法和他面对面过招，这是万年不变的法则！”
方宜静胸有成竹地传授着经验，一旁的于栀薇赶紧掏出手机记了下来。
“这话我同意，网恋早晚是要奔现的，还不如一步到位。”颜叙肯定地点点头。
“对啊，何况远城哥那样的男人摆明了微信是聊不下去的，你得无孔不入地出现在他的生活圈周围。”
方宜静得意洋洋道，一边翻腾着摊了一床的衣服，
“哎你们说，我明天该穿哪身去？”
“收起你的背带裤运动鞋，配上你那幼稚的脸和身板真的特别像中学生，哪个男人能喜欢，除非他恋童。”
于栀薇立刻热络地把椅子往床边挪了挪，拨开最上面的几件。
“别穿牛仔裤，太随便了，忻忻说女生还是穿裙子比较漂亮。”
李郁欢也迅速动起手来。
同样加入改造中学生队伍的还有颜叙：
“颜色别太花，但尽量轻快明艳一点。”
“你也知道要穿明亮色系啊，我还以为你就是觉得打扮成黑寡妇最好看。”
方宜静一边拨弄着成堆的衣服一边不忘嘲笑两句。
“我是喜欢黑白灰啊，可直男的审美总是一言难尽——
你还记得上次邹少爷是怎么评价你那条纸袋阔腿裤的吗？
方宜静你穿的这是什么啊，怎么套个垃圾袋就出来的啦！”
颜叙清咳了两声，故意瓮声瓮气地学着邹钦铭咋咋呼呼的浙江口音，剩下三个姑娘同时笑得心领神会，
“没办法，有些时尚直男死都欣赏不来，想撩汉有时只能迎合他们。”
在几乎把满橱的衣服都试了一遍之后，四个人最终达成了一致共识。
身高不够鞋子来凑，北方男人喜欢高挑女生——这是来自于栀薇的坚持；
夸张的印花不适合冬天，红色条纹是所有裙子里最素的一条——这是李郁欢的意见；
恰到好处的性感是斩男必备，黑色紧身打底能勾勒出曲线，“顺便把你多肉的肚子遮一遮”——这是颜叙秋风扫落叶般的批判。
于是方宜静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踏上了追夫之路，满载着姐妹们的厚望。
“我找章远城——就是特别酷不怎么搭理人的那个。”
女子巧笑吟吟得像是能滴出葡萄糖来。
“”
前台妹子好半天没接上话，只得对着座机拨下一串号码，
“章工，有位方小姐找您。”
“怎么是你？”
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还是那么毫不客气的语气，然而这一次方宜静却觉得格外可爱——
比起满大街见人说鬼话见鬼笑嘻嘻心里却p的圆滑油腻中年男子，章远城这样心直口快有一说一的男人多难能可贵啊。
“上次尝了你做的梅干菜扣肉觉得味道特别棒，想着有空一定要来向你讨教下厨艺。”
方宜静微笑着把手里的盒子举到跟前，
“今天在这附近办事刚好经过你们公司楼下，就想顺便来找你吃个饭。”
“哦。”章远城冷冰冰地答道，“现在是上班时间。”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就在这里等你下班。”
方宜静的眼睛眯成了两道新月，看上去甚是讨喜。
“然后你们就一起吃饭了？”
第二天午休时分，坐在土木学院六楼食堂的几个人各自分享着近况，盛忻忍不住插嘴道，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才不是什么碰巧顺路。”
“那当然，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本姑娘看上你了，快乖乖投入我的怀抱！”
方宜静挥舞着勺子得意洋洋，满满一份蛋炒饭几乎动都没动过。
“不管怎么说，单独吃饭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程之桁冲她挑挑眉毛以示鼓励，一一打开面前的保鲜盒，把自己带的菜与大家一起分享。
“对啊，颜颜说了，对这样的扑克脸要有耐心，急不来。”
方宜静立刻开心地夹了几块牛肉，她对程之桁的好厨艺觊觎已久，
“不过我之后一阵可忙得紧，下个月在法兰克福有学术会议，最近得帮dick教授校对不少材料——哎，你是不是也去？”
大口往嘴里扒着饭的盛忻胡乱点了几下头，囫囵地咽下去的模样看得众人直担心他会噎死：
“我们组好几个博士都会去，回来应该刚好是过年那几天。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帮我多照顾欢欢啊。”
剩下几个人同时发出啧啧的声音，掺杂着起哄c嫌弃和艳羡。
“你说你好端端一个大学霸，谈了恋爱之后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程之桁温文尔雅地笑道，一边不忘帮他盛了一碗汤，
“果然，爱情让人变得柔软如水”
“打住打住，他是婆婆妈妈你就是叽叽歪歪。”
邹钦铭颇为受不了地止住了程诗人即兴的发挥，乘势偷梁换柱把原本该给盛忻的汤碗拨到自己面前，喝得眉开眼笑。
周五肖杨下班的时候，发现颜叙在电梯口等他。
她165的中等个子，在一群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西方人里却很显眼——
及腰的黑色长发，干练又不失休闲的灰色正装令她看上去更显冷漠，好像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离我远一点。
远远望见肖杨走来，她却莞尔一笑，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他。
“哎，你明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没有的话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她淡淡地微笑着，端庄得体得滴水不漏。
“你是在邀请我出去约会吗？”
肖杨右侧嘴角一挑，露出一排白得晃眼的牙齿，眼神里满是狡黠的意味，一看就是个身经百战的撩妹老手。
“在你们80后的年代春节是用来约会的么？”
颜叙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轻轻白了他一眼，语调不悠不急，
“原本以为大个三四岁还勉强算同龄人，看来还是有代沟。”
肖杨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他几乎都已经忘了，快要过年了。
“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颜叙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后天是除夕，我们一群同学约了周六提前吃年夜饭，邹少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你一起带去，爱来不来哦。”
“既然有人力邀那我不去多不给面子啊，就当多和学弟学妹交流，认识下同一个圈子的人嘛。”
肖杨赶紧顺着台阶下。
“谁和你这种连配筋图都看不懂的人是同一个圈子的。”
颜叙不满地嘀咕了句。
年夜饭定在邹钦铭家——也只有他家能待得下这么多人。
刚来荷兰的时候邹少爷就阔气地一掷千金在代尔夫特买了套公寓，一室一厅面积不大，里面的装潢却穷尽奢华之能事，甚至连地毯都是从土耳其空运过来，颜色风格也的确很符合中东土豪的气质。
第一次看到那土黄中带着金灿灿的色调时颜叙还很不屑一顾，任凭邹钦铭献宝地向他们展示这块“来自神秘的亚欧大陆，纯手工编织打造，360度都会变色的国宝级作品”也不为所动——
直到听到它的价格，才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审美，觉得之前可能是眼瞎了。
邹钦铭曾不止一次盛情邀请盛忻搬出博士楼与他同住，都被嗤之以鼻地挡了回去。
用盛忻的话来说，
“我既不想为了住个纸醉金迷的客厅而帮你当菲佣，也怕哪天不小心踩坏你的宝贝地毯而多花一年生活费给你买个新的。”
然而公寓的凌乱程度却很对不起这奢华的布置，薯片c爆米花c可乐c罐装黄油曲奇之类的垃圾食品和画满弯矩图剪力图的草稿纸随处可见，四散的衣服鞋子让人觉得自己像是在闯关的超级玛丽，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地雷——
而且是镶金的地雷，赔一件的价格能抵上一个月生活费。
众人到的时候邹钦铭正在专心致志打游戏。
此刻，作为结构力学科研组首席得意门生的盛忻正坐在从法兰克福回荷兰的火车上，说是会尽力赶过来——
闭着眼睛都猜得到他一路上有多趾高气扬，听李郁欢说光是发言稿就来来回回改了十多遍，不达到完美誓不罢休，处女座的性格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人陪伴的邹少爷看上去格外百无聊赖，见到肖杨进门立马扔下了手头的魔兽世界，要肖杨帮他挑最近看中的限量款vetents。明明只小半岁，却套近乎地一口一个肖杨哥，那激动的模样倒是真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除了在听说他是gsd毕业的时候，邹钦铭大手一挥脱口而出了一句
“哦，美国的社区学校嘛，听说过听说过。”
让肖杨脸色瞬间一黑，一旁的颜叙捂着嘴憋了半天笑。
方宜静真的把章远城带来了，或者说是骗了过来，因为他自从坐下就满脸困惑，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不是方宜静的生日派对吗，怎么没有蛋糕？”
然后迅速从众人的哄笑中明白了过来，瞬时阴沉着一张脸，却也认命地乖乖坐在一旁。
这天的聚会比平时多了两个人，颜叙原本以为氛围会有些尴尬。
她并不担心肖杨，他和再陌生的人也能落落大方谈笑风生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何况土木这群留学生除了她和李郁欢，其他人都是自来熟。
她顾虑的是章远城。
虽然只在求职会上见过一次，但对他不给人留面子的扑克脸却是印象深刻。见他板着脸坐在角落里，颜叙暗自倒吸了口冷气。
没想到章远城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倒也懂得人情世故，甚至主动向大家介绍道：
“嗯我是章远城，章鱼的章，建设远方城市的远城，是中交驻海外的道路工程师，来荷兰五六年了。”
沉默寡言的章工都开了头，众人忙纷纷响应自我介绍起来。颜叙这才知道，肖杨的名字由来仅仅是因为他爸姓肖，妈妈姓杨。
“你爹妈起名也太随便了吧？”
邹钦铭忍不住拆台道，
“我的名字可是我老爹特地找大师算过的，很讲究的哟。”
“所以你这一水的金字旁，是命中五行缺金啊？”于栀薇插嘴问道。
“那倒不是，我爹妈刚结婚那会儿家里穷得叮当响，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希望钱快点来啊。”
邹钦铭满不在乎的样子，抓起盘子里的车厘子边往嘴里塞边囵吞着说。
“那为什么不干脆再直接一点，叫邹鑫鑫算了。”颜叙的口吻里不无讽刺的意味。
岂料邹钦铭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难以置信地快速咽下满嘴水果，睁大眼睛看着她：
“这你都能猜到？！我老爹公司的名字就叫鑫鑫地产。”
颜叙听到了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咽口水的声音，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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