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这世上有一种痛叫麻木,越过了撕心裂肺与刻骨铭心,感觉不到却无处不在,似每一口呼吸都是痛,心如一片废墟,只需轻轻一指,便碎成粉沫
已是腊月廿五,距离茹胤承诺君冥回神殿的日子仅有不到五日。
近来的日子过得太逍遥,总让他不自觉间想要推迟一些,再推迟一些。
他还是不曾向夭夭提及他要离开的事,而夭夭也从来不问,什么未来什么打算,仿佛都不曾思考,一切都如同回到了当年的茹家小院,夭夭似乎还是当年那般天真纯粹
但是
静静地看着院子里正和虞嫣咋咋呼呼争长短的夭夭,茹胤不安的心又一点点静下来。
再等等吧
再等等。
等到“嗯”
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某个身影影响了茹胤的神情,虽然会有这一日并非多么出人意外。
“公子,鹿仙君有请。”
没有惊动夭夭,茹胤随着前来请人的小仙君去往了灵光阁。
还是第一次踏足眸异的地方,宫室内辅天盖地的黑色让茹胤心猛缩了一下,不由想起了当年神殿里那个倔强又决绝的少年的眼神。
恻隐之心来的不是时候,茹胤禁不住叹一口气,对自己更多的是无奈。
已经被耍的那样惨,他究竟是傲慢还是迟钝,竟还有闲情逸致有什么恻隐之念
更何况他对夭夭
思绪戛然而止连同着那不合时宜的恻隐,有许多事他根本不愿想,便自欺欺人的将它尘封角落,当作不曾发生。
“不知鹿君请在下来,有何贵干”
“和谈”
单刀直入的回答,眸异少有的直视了茹胤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过往深不见底的黑泥,仿佛这还是眸异第一次不躲躲闪闪。
那双眼睛还是很漂亮的,赤色很纯正,像上好的红宝石带着通透感,墨色亦纯正,如黑曜石。
可不论是红宝石还是黑曜石,都那么冷。
茹胤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又在算计什么,但至少,再一次提及和谈只会让妖族发疯。
“他是在耍吾等吗”
“区区一只半妖,他是在挑衅吗”
茹胤几乎已经看到了妖群的骚动与怒气冲天。
“鹿君是在与在下说笑吗”
见眸异始终正视着他丝毫没有为自己多做辩白的意思,茹胤只好替他开个头。
“上一次”是看不出真假的拘谨,眸异的眼睛里聚集着沉重,他郑重其事的下跪了,头一直磕在地上,连带着“对不起”,一起砸在了茹胤面前。
是无措的,但他习惯了不动声色,稳坐泰山不动摇的镇静很有唬人的效果,茹胤头一回从眸异的口中听他的身世。
“我是只半妖”
他口开的极难,大概是连他自己也没想过会有朝一日将身世讲出来,竟还是说于这个人,这个他恨了一万多年的人。
“和虞嫣不一样,她至少有做狼王的爹
可即便如此,那种找不到自己容身之处的心酸,她也一定不会少
当然,在这一点上,你也最能懂”
是的,被眸异说中了。
这种无处容身的痛,他也一样深刻。
始终如影随形,从出生起,就从未离去。
“爹、爹娘他们”
大概是太久不曾说出这样的称呼,眸异言语中全是不自在。
“他们以为仙族有高风亮节,可现实却总在讽刺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即使不必听下去茹胤也能想象他们在仙族的遭遇。
各种生活所迫也许最终会将他们推向妖族,但现实却将只会给他们更加残酷的认知。
妖族也一样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天下之大
不知道第一个感概“天下之大”的人是否也有同样的心境,但眸异的故事也不过才开了口头他便已经觉得压抑到呼吸不顺。
深深的吸一口气,茹胤将那些翻涌着上浮的多余情绪都压下。他猜的出,眸异说这些话,大约是为了证明他的诚意
可他不能再轻相他
究竟是为了证明诚意
又或许是新一轮的圈套
他无法判断。
夭夭的聪慧他从来就不敢小觑,虽然他从不曾问过眸异究竟是如何骗了夭夭。但毋庸置疑,这个人有“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觉悟
他的狠不仅对别人狠,更对自己狠
自剜伤疤只为达到某些目的,并非不可能
“那时候,我恨所有的人仙妖魔甚至是神族”
赤裸裸袒露出来的仇恨如毒汁一般从眸异的眼中流出,茹胤却更加的心平气和。
他对眸异的恨如同同身受,也正因如此,他更加倾向于相信眸异只是为了一个局。
“仙族,妖族,都容我不得,没了爹娘,我也曾以
为无处容身。
可当我真的离开,我才知道,天下是真的很大,那些感概着“天下之大”的人,或许是无病呻吟。”
无病呻吟吗
茹胤淡淡的笑了笑,或许吧。
即使被追的万年不得安稳,他不也还在虞城安然度过了近十年吗
只是十年之于千万,太不过沧海一粟
“然而,现实却很快又撕开了它伪善的面具。”
除妖师
茹胤立即便想到了。人类对异类的恐惧以及由此激发的暴虐与杀戮。
说到底当年的少年还是对人了解太少了,被赋予了七情六欲的人,经历着七苦向死而生,他们的求生欲,促使着
“我只是出手帮了他的忙是我救了他他怎么可以恩将仇报怎么可以”
歇斯底里发问的眸异让茹胤不知所措。
这个人的骗术真的很高明,他用所有的真实来编织谎言,每一寸疼痛都刻骨铭心,最后却都是他用来铺路的垫脚石。
“被人族驱逐,这让我觉得屈辱区区人类,难道不是应该伏在我的脚下吗”
暴虐很真实,茹胤全然相信这就是他的本心。
但是,谁说讲真话就一定没有目的
眸异说了很多,茹胤始终听着,故事讲的很全,甚至包括眸异对他的恨意。
茹胤并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忽然觉得,或许对眸异来说,这只是一出戏,自揭伤疤,且吟且唱,“他”都是剧外人,入戏太深演做了眸异
也或许还有别的名字。
但不管是谁,眸异这个人本身都已游离在外。
如此,他便更加确定。
“鹿君只怕是找错了人。”
起身告辞,茹胤无意再逗留下去,眸异却不死心。
看着茹胤的背影,他问道“你想公主的孩子也像我一样吗”
脚步狠狠地顿了顿,茹胤一点点转回了头,死死的盯住眸异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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