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大国之魂 > 第 40 章
    ,还望多多保重。”对方打着哈哈说。

    孙立人费了一番踌躇,终于下定决心,用一种不大自然却直截了当的口吻说:“廖军长提前回国,兄弟本该当面送行,奈何公务缠身,不敢松懈。即刻派人到机场,送上印度产鸡血石一颗,密支那产绿翡翠一盒,还望廖军长笑纳。”

    “兄弟无功受禄,如何敢当孙军长如此厚意?真是惭愧惭愧。”

    “廖军长今后是委员长身边的人,还望替兄弟多多周全。”

    廖耀湘自然明白孙立人眼下的尴尬处境。他不露声色地暗示道:“依兄弟之见,孙军长在美国人手下做事何必太认真,打不到鱼儿还不能把鱼儿赶跑?缅甸将来终归是英国人的地盘嘛。”

    好个精明的乡下佬!孙立人一拍脑袋,顿时大彻大悟。这就是说,委员长绝不愿意看到驻印军与日本人拼实力消耗,缅甸是英国人的殖民地,中国人何必辛辛苦苦为他人作嫁衣裳呢?

    孙立人只消付出最小的代价把日本人赶跑,赶到曼德勒以南英国人的战区去,让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就算圆满完成委员长jiāo给的任务。

    挂断电话,孙立人立刻发布命令:攻城各师暂缓进攻,新三十师退出南坎公路,网开一面。新一军主力在巴朗、曼昌、唆基一线摆开阵势与日军对峙。

    现在,胸有成竹的孙立人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只消等到中国远征军打到畹町、瑞丽一线,敌人就会不战自退。那时候,他就稳稳地“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3

    二十日,新三十师前沿阵地遭到猛烈pào击。pào火过后,成群的日军步兵在坦克掩护下向第八十八团一营占据的丁康高地大举进攻。

    营长王礼垓从望远镜里注视着敌人的坦克。敌人坦克不多,有十几辆,好像一群难看的铁乌龟在地上慢慢爬动。

    王礼垓是个久经沙场的步兵指挥官,他知道该怎样对付敌人的铁乌龟。他一面频频调动pào火,一面指挥轻重气qiāng消灭敌人的步兵。敌人坦克在呼啸而来的密集pào火轰击下,有的被zhà翻,有的起火冒烟,剩下的掉过头仓皇逃窜。中国军队以pào火优势压制敌人,当天,敌人的三次进攻均被打垮。

    入夜,狡猾的敌人以一支精悍的快速部队穿过南坎公路,从侧背袭击了第八十八团指挥所和pào兵阵地。天色微熹,当一队日本坦克突然气势汹汹地闯进后方阵地时,人们全都因为猝不及防而乱成一团。日本坦克冲进步兵指挥所,击毙军官多人,摧毁pào兵阵地两座,缴获一五五远程榴弹pào和野战pào三十余门。丁康高地失去pào火掩护,于当天下午失守。

    丁康高地扼南坎八莫公路要冲。高地一失,新三十师正面就被撕开一个大缺口。唐师长连夜赶到一营。师长盯着头缠绷带脸色煞白的王营长,仿佛打量一个不中用的废物。

    “限你明天之内收复高地,否则不要回来见我。”师长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礼垓,少校军衔,二十六岁,英国普茨茅斯军校毕业生。他此刻已经三处带伤,浑身血污。他的部下还剩下不到一半人。这些投笔从戎的热血青年有许多已经英勇战死,永远躺在异国冰冷的土地上。如果现在再把剩余的士兵驱赶上高地同敌人拼命,他认为这样做未免太不人道。

    但是师长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王营长悲壮地集合队伍,迎着旭日的曙光向死亡高地走去。

    激战又进行了整整一天。

    黄昏时分,一营终于夺回高地,全营官兵还剩下不到四十个人。王营长身负重伤,被士兵抬上高地。他噙着热泪向师长报告一营已收复高地的胜利消息。不料师长不为所动,竟然命令一营放弃高地,退回巴朗待命。

    王营长困难地抬起头来,望着天边一片血红的晚霞。晚霞辉煌地映照着战场,映照着高地下面漫山遍野的弹坑和中国官兵的尸体。他大叫一声,吐血身亡。

    对于我的渴望干一番大事业的炊事兵的父亲来说,公元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下旬某日傍晚,注定是一个充满英雄主义色彩的轰轰烈烈和终身难忘的时刻。

    这天他奉命往八莫前线送给养。临刑被告之那里的部队已经打了几天几夜,他必须在天亮前把给养送到团指挥所。

    然而他在途中却遭遇到了意外的事故。

    当他和助手驾驶一辆GMC十轮大卡车沿着崎岖山路颠颠簸簸地赶路时,突然从附近山坡下面传来猛烈的机qiāngshè击声,夹杂着手榴弹bàozhà和人的喊叫。突如其来的qiāng声使我父亲神经高度紧张和亢奋,他把车开进树丛中隐蔽,然后拎起卡宾qiāng钻出驾驶室,匍匐着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坡。

    原来有一辆敌人的游击坦克正在袭击过往车队。

    这是一辆日本“三?五式”超轻型坦克。我的父亲虽然没能当上坦克兵,却始终对坦克怀有浓厚兴趣,因此对敌人坦克的情况了解很多。严格地说,这种轻型坦克不能算作坦克,它状如一只方铁箱子,正面装甲只有主战坦克的一半厚,没有旋转pào塔,只配备二至三挺大口径机关qiāng。坦克战斗全重仅四吨半,能装在卡车上运输。如果遇上美国的三十二吨“谢尔曼式”或者五十吨“潘兴式”坦克,不用开pào也能把它碾成一堆废铁。英国人在一九四0年出版的《不列颠军事百科全书》中公开嘲笑这种日本坦克,称之为“母坦克”(亦译“雌xìng坦克”),意即没有坦克pào的坦克。

    日本是个资源匮乏的国家。日本人惜铁如金,因此在设计这种微型坦克时不大在乎外在形象而更注重它的灵活xìng和实用xìng。“三?五式”坦克能够灵巧地穿越丛林和水田,能在山区的崎岖小路上通行,不用加固道路和桥梁,隐蔽xìng能好,往往能在敌人不易发觉的地方突然发动袭击。在一九四二年的太平洋战场上,骄傲的英美士兵正是被这种其貌不扬的小坦克打得丢盔卸甲。而在中国战场,这种坦克更是所向披靡,把缺少重pào和反坦克武器的中国军队从东北一直撵到贵州。

    现在,这种专干偷偷摸摸勾当的卑鄙家伙又溜进盟军后方,大肆扫shè盟军车队,屠杀没有防备的后勤人员。

    对于我从未打过仗的炊事兵父亲来说,这种残酷的战争场面还是初次经历。他看见有几辆军车被打得起火燃烧,腾起大团黑烟。张皇失措的中国士兵纷纷跳下公路躲藏,机qiāng子弹无情地追逐他们,把他们打得浑身都是窟窿。。有的士兵开始还击,冲锋qiāng子弹只在坦克上碰出一串火星,手榴弹也无济于事,没有zhàyào包,没有反坦克pào,那只丑陋的铁乌龟轧轧地爬来爬去,如入无人之境。

    “我想我得干掉这家伙!我想我无论如何也得干掉这家伙!”我浑身发抖的父亲伏在地上,绝望地想道。

    恐惧很快便消失了。面对敌人坦克的猖狂挑战,我父亲开始感到不可遏止的冲动:与敌人决斗,消灭它!他开始动脑筋。

    从地形上看,他们隐藏在山坡上方,敌人坦克在下方。公路在山坡下转了一个急弯,形成一个大大的“S”,“S”的外侧是一道深陡的溪谷。敌人坦克占据了这个险要地形,用火力封锁了公路。

    敌人占有火力和装甲优势,而我父亲隐蔽在敌人上方,占据地形优势。他驾驶的GMC大卡车自重三吨,载重七吨,八缸发动机,一百三十匹马力。如果他出其不意地冲下去,以十吨的重量加速度猛撞那辆四吨的小坦克,是有可能将其撞翻或者撞下山沟里去的。但是如果敌人及时发现并开qiāng扫shè,或者汽车中途熄火,或者力量不够充足,没有撞上,如此等等,那么我父亲就会变成一个血ròu模糊的机qiāng靶子。

    成功与失败的机会各占一半。

    GMC开动起来,发动机呜呜作响。我的心跳如鼓的父亲憋住气,悄悄把汽车开出树丛。当那辆坦克还在公路上肆无忌惮地追逐人群时,他把脚下的油门猛地踩到底,驾驶大卡车冲下山坡。

    许多年后他才心有余悸地对我说:当时他大脑里一片空白,心脏压迫得喘不过气来,手指痉挛地抓住方向盘,眼前只有一辆怪模怪样的坦克幻象在晃动。全部感觉好像是一场梦,又像是腾云驾雾。

    他听见耳边呼呼风响,觉得仿佛过了一世纪,其实战斗全过程不超过几分钟。

    敌人坦克完全没有料到会有一辆汽车从山上冲下来拼命,等驾驶员发现复仇的大卡车隆隆逼近时要掉转qiāng口或者逃跑已经开不及了。只听见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小坦克被巨大的冲击力抛起来,翻下公路,顺着陡峭的山坡跌下沟底,轰地起火燃烧。

    我父亲受了猛烈震动,昏厥了几分钟。他的大脑受到损害是如此严重,以至于终身落下一个脑震dàng后遗症的毛病。等他被助手救醒过来,才发现卡车引擎盖已经全瘪进去,汽油漏了一地。他们刚刚来得及躲开去,那辆汽车就燃起大火来。

    由于我父亲报销了一车给养,导致那支部队在战壕里整整饿了两天,因此他险些受到军法追究。好在有助手作证消灭敌人坦克一辆,功过相抵,才没有上军法处或者挨板子坐禁闭。只是这个结局不大公平,使他和当英雄的光荣与梦想失之jiāo臂。

    我父亲还对我说过,他的同学龚壮丁就是在八莫之役英勇阵亡的,那个地名好像叫巴朗,记得只是一片浅浅的山丘。

    好像为了证实父亲的记忆,许多年后我下乡到云南建设兵团当知青,地点就在弄巴,与缅甸巴朗街隔一条小河相望。无论白天夜晚,都能看见对面山坡上许多闪闪发亮的铁皮房子和灯光。巴朗街是我们这一代的大地方,当地人不叫巴朗,称“洋人街”。我们到边疆接受再教育,下车第一课就是敌情教育课。团部保卫干事列举大量事实,充分说明反动派亡我之心不死,当年砍掉徐学惠双手的土匪就是从洋人街派来的。还参观实物,有图片、血衣、铡刀什么的,擦得人人眼睛雪亮。日子长久了,有知识青年犯自由化,偷偷跑过去赶街,回来却说应有尽有,好玩的很。

    龚壮丁是瞄准手,pào兵的眼睛,他们的部队是在密支那战役后期上前线的。听说龚壮丁表现很英勇,八月份提升为上士班长。我父亲曾在运输途中遇见过他,看见他坐在pào车上,黑了许多。两人都大叫,汽车就飞快地错过,一如人生中许多不及回头的场面。

    龚壮丁阵亡的噩耗是打完仗才传来的。听说他们阵地遭到敌人pào火袭击,一发pào弹直接命中pào座,全班士兵当场阵亡,有的人只剩下一只胳膊或者几片破衣衫。打完仗后,凡能找到的官兵尸体都被运到八莫掩埋。孙立人命令在八莫城郊修公墓一座,将机会的日军坦克、汽车近百辆统统堆在公墓外面,围成一堵墙,带有炫耀战绩和以敌人首级祭祀烈士英灵的意思。这就是当时著名的“战车公墓”。一九七三年我途经八莫,公墓已成一片乱坟冢。由于行色匆匆,未能亲往瞻仰,引为憾事。

    后来我父亲回国路过八莫,特地上那座战车公墓凭吊,大哭一场。还点燃纸锭一串,高香一炷,用这种最迷信的方式同他的亡友告别。

    十二月,中国远征军猛叩国门畹町,取胜无望的本多司令官腹背受敌,被迫结束“断”作战。十四日,八莫日军自动撤出市区,新一军亦不追逼。

    十五日,八莫遂告收复。

    4

    一九四五年元月,中国远征军第十一集团军攻克畹町,日军退守腊戌。同时,中国新一军主力前出南坎,准备与远征军会师。

    由于第十一集团军继任总司令黄杰有心偏袒旧部,yù把会师头功让给第七十一军,引起另外几支部队不满。于是收复畹町第二天,各部队都不听号令,各自抢出国境,希望抢先与驻印军会师。

    第二军第九师上尉连长解云祥,四川罗江人,保定军校十九期毕业。二十四日,奉命率搜索连开出过境,沿畹(町)、木(姐)、南(坎)公路全速前进。参谋长口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与新一军会师。

    可是眼下谁也不知道那支来自印度的友军确切位置在什么地方。从南坎到畹町至少有五六条大小道路可通,因此谁能抢到头功只好看各人的运气了。

    出了国境,缅甸的公路都是柏油马路,柏油被太阳烤化了,滋滋地冒烟。许多中国士兵没见过柏油马路,因此大出洋相:有人被柏油粘掉了草鞋,有的被烫伤脚板,还有人摔倒在柏油里,一连几星期都洗不干净。尽管公路上热气腾腾并且有股臭味,但是行军的士兵还是个个兴高采烈热情高涨。

    沿途山头仍有小股日军向公路shè击。南坎方向,敌人还有成建制的兵力在逐次抵抗。然而在畹町通往南坎的马路上,这支连三百人的中国军队竟然大摇大摆地行军。如果日军有意设下伏兵,那么这一队得意忘形的中国草鞋兵就会厄运临头了。

    问题在于公元一九四五年元月的日本皇军确已变成惊弓之鸟。他们被盟军飞机从天空扫shè着,被中国军队从地上追赶着,再也无法重现战争初期一个大队(营)消灭中国一个师的奇迹。因此一连三天,这队长驱直入的中国士兵都得以大模大样地在公路上行军,有的士兵脱光膀子,有的把步qiāng吊在脖子上,还有的更加吊儿郎当,赤条条地跳进河沟里洗澡。有时被敌人冷qiāng打恼了,架起机qiāng小跑一阵猛轰,日本人立刻就变成兔子,逃得无影无踪。

    第三天傍晚,来到一处路口,山坡上有几间空草房。解连长命令宿营。不料睡到半夜,到处纷纷嚷起来,掌灯一看,原来屋子里跳蚤如云。解连长正疑惑,师部派人送来急电,通报各部队提高警惕,说在芒市、遮放已发现敌人投放的的细菌弹。连长吓一大跳,急令队伍退出,然后将草房付之一炬。

    缅甸气候温差极大,白天暑热难耐,下半夜却起了雾,落下一层薄霜。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