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您管印度,我管缅甸吗?”史迪威冷笑着反驳。
“将军,我当然希望你获得成功,但是我的参谋长告诉我,占领密支那至少需要十个师,我指的是那些不会打仗的中国师。”勋爵尖刻地报复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只有一点可以向阁下说明,就是那两个中国师已经开进了缅甸。”
“将军,难道大英帝国对于你们美国人来说还不如蒋介石重要吗?”勋爵被激怒了,他带着皇室贵族传统的轻蔑和傲慢盛气凌人地问道。
“阁下,我想我们是三匹套在同一辆大车上的马,如果大车翻了,谁也别想捞到好处。”
会晤不欢而散。
据《蒙巴顿传》载:后来勋爵多次对人谈起史迪威。他认为此人心胸狭窄,尖酸刻薄,带有贫民出身的军人那种自以为是和玩弄权术的坏毛病。很长一段时间,勋爵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并且暗暗希望史迪威再次从缅甸战场得到一些教训。
史迪威于当晚不辞而别,登上了一架美国轰zhà机连夜返回了缅甸。
五月九日,中央社记者从华盛顿发回一则快讯,称:“记者在白宫记者招待会上获悉,此间人士盛传蒙巴顿勋爵与史迪威将军对于缅甸作战之方法与效率发生严重分歧,罗斯福总统对此表示美国将与英国政府保持密切接触??????”云云。
这则快讯被刊登在重庆各大报头版。
在印度,我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父亲常因头脑发热而闯祸。他一共挨过两回板子,关过五次禁闭,受过一次降级处分。有次在公路上与黑人比赛开快车,结果把车开下山沟,报销了一辆新吉普。幸亏威廉教官替他承担了责任,才逃脱军法严惩的可耻下场。
我父亲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教官,是在某次执行任务的归途中。那次他奉命驾驶一辆GMC卡车往前线运送给养。对后勤兵来说,前线多数指印缅边境的利多,或者新背洋。那时候印度英帕尔战役正在激烈进行,兰姆伽的军队都已结束训练,陆续开赴前线。我父亲拉了满满一车面粉,沿着印缅边境崎岖不平的公路往新背洋行驶。他看见沿途部队很多,有工兵、pào兵,也有不少执勤的“M?P?”(美国宪兵)。公路上常能见到“当心地雷”的警告牌,还有zhà翻的军车冒着黑烟。听说日本人派出了许多敢死队,专门深入盟军后方进行破坏,袭击车队,弄得驾驶员个个心惊ròu跳。
接近前线,空气中就有了战争和死亡的血腥气息。
钻出塔奈河谷,翻过一座叫芒克的山隘,汽车就开进新背洋,放眼望去,山谷里到处都是军队,山坡上搭着绿色的帐篷,树丛里露出坦克黝黑的pào塔,山头高shèpào管林立。
平地中央,就是戒备森严的飞机场。
我父亲看见机场上停放着许多飞机,有四引擎的运输机,双引擎的轰zhà机,也有单座战斗机。跑道一端河滩上,还排着数不清的象蜻蜓一样的小飞机。这种飞机有宽大的机翼,窄小的机身,没有发动机。我父亲以前从航空画报上知道这是滑翔机,能被飞机牵引在天空中滑过很远的距离。许多人群和车辆围着飞机忙碌,就象无数蚂蚁围绕着一只只趴窝的大鸟。加满油料和弹yào的战斗机不时腾空而起,打雷般的轰鸣久久在空气里震dàng。我父亲从一个中国士兵口里知道,前方要打大仗了。
卸给养的时候,一个美国大兵在前方招手,“Please givecom a cigarette.”原来他是想讨一支烟抽。
“哈罗!”美国兵是个大块头,说话鼻音很重。他懒洋洋地问:“你们车队上前线吗?”
“也许吧。”我父亲用英语回答。“这得看情况。”
“你的英语不错。”大块头惊讶地打量我父亲一眼,喷出一口浓烟说:“我想你还是个中学生,对吗孩子?”
我的小个子父亲对此颇感不悦。其实人家并没有小看他的意思,是他自己觉得受了轻视,因此不想搭理大块头。
“喂,你们亚洲人好像挺喜欢打仗,”大块头耸耸肩,厌恶地说,“你们干吗不回家去好好呆着?你可以去念书,他们去做工,或者什么都不干也行。告诉你,我可对这儿的事腻透了!”
我父亲惊奇地瞪大眼睛。他觉得这个美国大兵要么太无知,要么愚蠢透顶。“你干吗要大老远来当兵呢?”我父亲反问他。
“不来有什么办法呢?”他又耸耸肩,嘟哝道:“我们美国有兵役法,成年男人都得服兵役。”
“你不认为做个女人更好些吗?对不对?不用服兵役。”我父亲看到大块头脸涨得通红的窘相,觉得开心极了。
大块头突然生气了。他张开蒲扇一般的巴掌,只兜头一下,就把我的不到一百斤重的父亲刮出一两丈远。我父亲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头重脚轻,脑袋就跟喝了烈酒一样膨胀发烧。他跌跌撞撞奔回汽车就把卡宾qiāng拖出来。
“Please don’t! Please don’t!(请别这样)”大块头没有料到中国少年竟然如此血气方刚,于是连连摆手,又是赔笑,又是表示友好,仿佛刚才谁也不曾红过脸。我父亲争得了面子,自以为不曾输与洋人,才恨恨地收起qiāng。
谁知美国佬居然厚颜无耻,吸完烟又来讨,一点不肯自尊。我父亲便把剩下的烟都扔给他,以示鄙视。正在这时,一辆敞篷吉普车飞快驰过来,美国大兵好像听到口令,慌忙立正敬礼。车上人刹一脚,抬抬手,吉普车又一溜烟开走了。我父亲只来得及看清车里是个美国佬,花白头发,穿士兵服。他问那人是谁,美国兵横他一眼,不耐烦地回答:“Uncle George(乔大叔)!”
乔大叔是美国士兵对史迪威将军的昵称。这是我父亲第一次有幸见到他的总司令官。
返程途中,我父亲在芒克山隘口突然瞥见了威廉教官。他坐在一辆卡车驾驶室里,身后还有一队长长的军车。威廉从车里探出头来喊了一句什么,那个不结实的英语句子立刻被车队疾驶而过的强大气流击碎了,四散飘零。我可怜的父亲努力竖起耳朵也只捕捉到一个残缺不全的单词:
“??????Myitkyina(密支那)??????”
Myitkyina,从此我父亲再也没有忘记这个地名。
第十五章 攻克密支那(下)
7
五月的一天,也就是我的当下士炊事员的父亲往新背洋机场运送给养大约一周之后,史迪威策划了一个不仅让日本人而且让全世界感到吃惊的大型节目表演。
节目的名称叫“奇袭密支那”。
四月二十一日,两支代号为“R”和“H”的先遣支队在夜幕掩护下悄悄从孟缓出发了。支队各有三千五百名士兵,由中美部队混合编成,配备轻武器和二十天干粮。左路R支队司令由美军上校基尼森担任,右路H支队司令官是亨特上校。他们的任务是:分别翻越人迹罕至的芒库大山,隐蔽接近敌人重兵把守的密支那城,然后等待命令发动袭击。
这次行动代号叫“威尼斯水城”。
左路R支队在芒库大山里意外地迷了路。队伍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转来转去,跋涉了整整二十五天,比规定时间超出整整五天,森林却好像一座巨大的迷宫,让他们始终找不到出路。
基尼森上校患了回归热,不得不躺在担架上行军。他的队伍里有一半人患了疟疾、破伤风或者肠胃病,还有近百人倒在森林里再也爬不起来。部队断粮数日,官兵们不得不靠挖野菜,采摘菌子和野芭蕉来充饥。每天都发生食物中dú事件。出于保密的原因,指挥部严禁使用电台,因此这支部队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战胜死亡和拯救自己。
队伍突然停止前进。一个参谋报告前面发现野象,请示是否可以开qiāng,基尼森上校吃力地睁开眼睛,微弱却坚定地回答:
“No(不)!”
饥饿的人群眼睁睁放过了这群野象。他们与其说服从司令官的意志,不如说服从了使军队成其为军队的铁的纪律。
队伍继续缓缓前进。
五月十六日,也就是R支队在山上迷路第二十六天,尖兵排突然听见了qiāng声,原来是一群日本兵在shè杀野象。官兵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敌人出现说明下山的路已经不远,于是尖兵排悄悄尾随敌人,果然很快弄清楚山下有个叫桑卡的小镇,驻有一中队日本人。经地图核实,原来R支队已经来到密支那东北方向,他们比原定路线多迂回了一倍路程。
这时距总攻击的最后时限还剩下不到一天。
右路H支队也曾一度在山里迷了路。
同R支队相比,亨特上校的运气似乎好得多,他们找到一个克钦人山寨,并在当地人帮助下走出森林,比预定时间迟到一天进入指定位置。亨特上校随即用电台向总指挥部发出胜利到达的暗号:“天气晴好!天气晴好!”
在他们潜伏的山谷对面,隔着一条浑浊湍急的小河,用望远镜能看见一座大型的军用机场密支那西郊机场。
五月十六日,新背洋机场一片忙碌。
所有飞机都加满油箱,战斗机随时准备出动,滑翔机进入跑道,牵引车好像拖曳食物的蟑螂,到处爬来爬去。参加“威尼斯水城”行动的两万名中美士兵全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高shèpào兵睁大眼睛监视天空,唯恐被敌机钻了空子。
史迪威刚刚从孟拱前线归来。
仅仅二十多天,总指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憔悴不堪,额头上挂了花,缠着绷带。孟拱之敌拼命反攻,甚至投入大批坦克,战斗呈白热化。所有预备队都投入战场,才暂时遏止住敌人攻势。
这是一个史迪威策划已久的陷阱。
如果不能趁敌人主力被吸引在孟拱之机突然对密支那发动袭击,那么几个月的精心准备和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先遣支队还是杳无消息。
在孟拱前线,史迪威亲自指挥了一场坦克歼灭战。当日军数十辆“九?七”式坦克出现在孟拱河东岸向中国军阵地突破时,他一声令下,所有重pào群对准敌人坦克群一齐急速齐shè。他从望远镜里看得清楚,至少有四辆坦克顿时起火燃烧。头天才赶到孟拱前线的一个营“谢尔曼”式主战坦克渡河反击。孟拱河谷里pào声隆隆,黑烟冲天,敌我坦克搅成一团,互相开pào。恶战一天,日军坦克被击毁多半,“谢尔曼”式也损失二十多辆。后来敌人坦克再也没有露面。
就在两天前,三架日军“零式”飞机突然袭击了盟军阵地,一发机关pào弹击中了史迪威的吉普车。幸亏他及时弃车躲避,只是头上受了轻伤。
在战场上,史迪威始终像个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老兵。他身穿作战服,背一支卡宾qiāng,出没于前线指挥所和阵地战壕,许多中国士兵都认识他,称呼他“我们的乔大叔”。敌人则千方百计企图除掉他。有一次他的汽车刚刚开过孟缓大桥,大桥就被敌机zhà断了。还有一次,敌人在他将要经过的路上埋下地雷,结果zhà翻了另一队军车,将军幸免于难。
艰苦的战斗消耗着他的精力和体力,长年累月的胃病和肝区疼痛也无情地折磨他,使他不得不为此付出比通常人更大的代价。
然而最使将军焦虑的还是先遣队不祥的沉默。
弗兰克?多恩准将从怒江前线来了电话。
“一共过了五个师,渡江还算顺利,日本人打得很凶??????”多恩的大嗓门在电话里嗡嗡直响。“将军,英国人那边怎么样?听说英帕尔的形势不大妙,是吗?”
“我想他们能顶住,蒙巴顿可不想把印度让给日本人。弗兰克,有什么困难吗?”史迪威问。
“将军,恐怕得增加飞机支援。山太大,后勤跟不上。”
“是中国人的要求吗?”
“不,我已经过了江,天天跟他们在一起??????日本人在那些山头上修了很多工事,得狠狠敲一敲他们。”
“‘花生米’有什么动静?”史迪威此时对蒋介石的态度极为敏感,他随时都在防备中国委员长再来一次釜底抽薪。
“上星期他到了昆明,又动员了四个师??????不过也难说,如果代价太大,他也许会中途缩回去。”
“听着,弗兰克,你得盯住他。要是他敢耍花招,你往他屁股上狠狠踢一脚,他立刻就老实了??????我马上给你派一个轰zhà机中队??????喂,记住,对中国人就得这样,千万别手软。”
“OK,长官。”听得出,对方情绪很高。
史迪威摘下耳机,松了一口气。他想象弗兰克已经朝那个狡诈的中国委员长的屁股狠狠踢一脚,心里充满一种报复的快意。不管怎么说,蒋介石已经初步就范,下次他将逼迫他作出更大的让步。
只要中国人不打退堂鼓,只要英国人不暗中拆台,只要盟军各方团结一致协调行动,那么史迪威就不用担心任何强大的敌人。他一定能够打败日本人,把他们赶回老家,让日本天皇挂出白旗来投降。史迪威暗暗攥紧拳头,他坚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事实上要让盟军协调行动实在太难了,有时甚至比打败敌人更难。
就在这时,H支队的暗号出现了。
凌晨五时,驻守密支那西郊机场的日军突然遭到一股数目不详的敌人的进攻。
西郊机场是缅北最大的军用机场,距市区只有五英里,以前拦截“驼峰”航线盟军飞机的日本战斗机就是从这里起飞的。半年前,由于太平洋战事吃紧,日军第五飞行师团奉命调往菲律宾,机场便空旷起来,偶尔有一两架侦察机运输机降落,因此日军仅派一中队步兵担任警戒。整座机场除了跑道上临时设置几道障碍物外,几乎没有采取特别防范措施。
五时零九分,密支那城防司令官水上源藏少将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从睡梦中惊醒。他得到报告说,敌人正在袭击西郊机场,估计有一个营的兵力。
此时天色尚早,水上司令官摸不清虚实,下令派出一个大队前往增援。不料中途竟遭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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