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歌和导演李廷香在一边儿攀谈起来。
“我看过这部电影的混剪了,影片镜头风格怎么说呢,个人感觉挺纪实的,接下来的剧情也都要那个感觉吗?”
李廷香想了半天,说了一句。
“这个概念有点儿笼统,你说的感觉再具体点儿讲给我。”
於歌一愣。
然后就问起来。
“《偷自行车的人》那样的?”
“怎么说?”李廷香听完眼前一亮,诶哟,这子有货?
“镜头多层次,多元素叠加。”
李廷香听完,想了半天。
“那样就太客观了,镜头高高在上,这部和那个题材不一样,不行,观众很难代入。”
於歌舔了舔嘴唇。
“布列松那样的镜头纪实感怎么样?”
“《扒手》那样的?”李廷香思索了半天,“也不行,镜头领域结构造的太深,空间上一关联容易出戏,而且这不和刚刚说的那个题材一个类型。”
然后又强调了一遍,“毕竟这部在我看来属于个人纪实,个人代入感情比较强烈,我不要那么深层次的东西,我要最朴实的镜头,一下子扎人心的东西。”
於歌兴致彻底上来了。
“伊文思大师的镜头表现感怎么样?”
“太宏观了,镜头太自由了。”李廷香突然顿住,反应过来以后,张大了一张嘴,“这些你都能拍出来?”
於歌惋惜的摇了摇头。
“不能。”
李廷香直接被於歌逗的笑了出来。
“那你问这么多。”
於歌嘿嘿的笑了笑,见猎心喜,然后说了句,“主要是也不知道影片是个什么故事,就看了些镜头。”
李廷香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说你跟我来。
然后就带着於歌回到老太太住的房子那儿,把剧本拿出来给了於歌。
“这是剧本,你先看看。”递过去以后问了一句,“你是学导演的?”
於歌接过来的同时点了点头,“恩。”
“怪不得呢,净扯那有的没的。”
於歌愣住了,“那一般人摄影师想问镜头要什么感觉,怎么问啊。”
“他们有个人一套成体系的拍摄方法,不用问我,我觉得不对,直接给些建议就好,干涉的过多,是不尊重人家。”
李廷香说话挺慢,人家是科班出身,在韩国电影艺术学院毕业的,那学校的地位就和北影中戏来的一样,走的就是学院派,系统理论知识能跟背书一样给你背出来。
拍戏的路子也很正。
於歌在一边儿拿着剧本,跟着说道,“那我就先去看看剧本了导演。”
李廷香一摆手,你先去吧。
於歌拿着本子就钻进了个屋子里,读起来这份剧本。
主人公相宇是个七岁的屁孩儿,他妈妈找工作,把他扔在了外婆家里。
外婆什么都不懂,不会写字,也不会说话,佝偻的身躯总是卑微的比别人低半头。
她只会点头,孙子和她说什么事儿着急了以后,她就一声不吭的在胸口画圈圈,表示对不起。
活的比谁都纯粹的老人,邻居会夸她的菜种的好,邻居家的孩儿总是拿着水果来给她尝。
她听说邻居老人生病,把女儿从汉城带来的补品给邻居带过去,她拄着拐杖,走过崎岖的山路。
她去镇子上卖菜,换来孙子嘴里想吃的肯德基,最后买回来的却是真的一只鸡,把孙子气哭以后,一直在胸前画圈,对不起,对不起。
镇上的老太太见到她说,给您孙子的饼干不要给钱了,有时间再过来一趟,死前再见一面吧。
语气是那么的稀松平常。
有着说不出的淡然。
七岁的外孙调皮捣蛋,把外婆补了一个晚上的破鞋偷偷扔掉,偷走外婆的银簪子去镇上换游戏机的电池,他生气自己的外婆什么也不懂,把水煮鸡当做肯德基。
他对外婆大喊大叫,因为外婆给他剪了个锅盖头就大发脾气,捉弄乡下的孩,却并没有被责怪。
在即将离开外婆家的前一天晚上。
孙子拉着外婆,一遍又一遍的教她写字。
“我生病了。”
“我想念你。”
外婆老眼昏花,怎么也写不出来这几个字。
孙子被气的哭了出来,你那么笨,又不能说话,也不会打电话,所以你一定要给我写信知道吗。
外婆,你要是生病了,就给我寄一张白纸过来。
我会来看你的。
外婆哭,孙子也哭。
那一晚上,孙子给外婆串好了针线,为外婆准备好了地址和收件人的明信片。
第二天,孙子要回汉城了,妈妈让他和外婆说再见,他一句话也不肯说。
上了车,孙子又跑下来。
递给外婆他最爱的明信片,背面用蜡笔画了各种生病和思念的人人。
剧本到这里结束。
於歌看完剧本,久久没说出来话,嗓子里边儿好像有针扎着。
一下想起来过年打电话的时候,和自己外婆说了几句话。
不争气的眼睛泛红,在屋子里边儿自己哭了起来。
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寂静的村里一间房子里传了出来,伴着几声犬吠,月牙挂在天边,几株胡桃树随风摇曳,沙沙的作响。
印象里,外婆的家是个院子,夏天的时候外婆会拿着把蒲扇给自己驱赶蚊子。
用方言问着,热不热。
会拿着大杆子打下来院子上面的葡萄藤,一串接一串的,自己拿着冰冰凉的水洗过一遍,透心的凉爽。
外婆总爱出打麻将,手里还拿着针线,走的时候,外婆拿过来双袜子,说留着冬天穿。
外婆做的饭菜是那么好吃,自己吃完以后总是会再要一碗米饭,把外婆乐的合不拢嘴。
晚上偷偷开灯在屋子里看人书,外婆发现以后过来骂了一句,啪的一下把灯关上。
和邻居家孩儿玩儿的浑身泥巴,外婆拿起一条洗的干净净的毛巾,擦过自己的脸和手,拍下屁股蛋子,说赶紧吃饭去。
院子里的猫能抓老鼠,自己害怕,外婆就把猫先送了出去。
一张凉席铺在地上,外婆拿着切好的西瓜,叮嘱自己不要把汁滴在凉席上。
舍不得开电扇的她,把电扇对准自己吹了一晚上。
夜里吹的发烧,外婆着急的火烧眉毛,大半夜的起床,跑到很远的诊所去拿药,时间很长,自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上面多了条毛巾,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依稀记得,外婆给自己唱的童谣。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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