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张叔景赶紧到店外拦了一辆刚好经过的出租车。
打开后车门,张叔景并没有坐进去,而是等老妇人飘进去后,关了后车门,再来到前面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出租车司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转头看着张叔景的举动,倒没有在意,以为是客人在犹豫坐后面还是坐前面。
“去哪里?”司机问道。
“下塘村?”张叔景微微侧过头,向后座的老妇人确认。
老妇人点头。
“下塘村?这是在哪里?”司机显然没听过这个村庄。
“在城西,我给你指路。”老妇人说道。
“城西,我会给你指路的。”张叔景复述。
车子向城西开去。
一路上,为了不引起司机恐慌,张叔景没有和老妇人交谈,只是安静的坐在副驾驶给司机指路。
车子终于开到了城西,这一路又耗费了约40分钟时间。
城西郊还没有开发,依旧是农村的格局,但田地很少,都被征收建工厂了,大部分是制造工厂。
农村里到处是违章搭建,一间间狭窄的平房,没有厨房,没有独立的厕所,整个居住环境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脏、乱、差。
这些房子都是本地农村人用来租给在制造工厂打工的外地人居住的。
老妇人的女儿就住在这其中一个村里的一个平房里。
此刻后座的老妇人看起来又虚弱了不少,几乎看不到完整的身形了,越发透明。
“您还坚持的住吗?”张叔景忍不住询问,并拿出药瓶朝后座喷了几下。
司机猛的一个急刹车,转头看向张叔景:“你在干什么?”
“有蚊子。”张叔景镇定的回答。
“那你刚才和谁说话呢?”司机狐疑的问道。
“我是问你这么晚了,会不会犯困,还能坚持的住吗?你别想太多,继续开吧,马上就到了。”张叔景机智的解释道,试图安抚司机。
司机却是怎么都不愿意继续往前开了,说道:“前面是农村的路了,晚上我开不了,你就在这里下吧。”
张叔景无可奈何,也不愿意争吵,就付了钱下了车,然后打开后车门,故意说了句:“您老慢点,别磕着。”手上也做出护头的姿势。
司机脸色剧变,等后车门一关,一个地板油,像屁股着了火的蚂蚱一样飞速逃离了。
张叔景嘴角上翘笑了下,为自己的小小恶作剧成功得意了一下。
农村路灯很少,到处是黑洞洞的,普通人半夜独自走路,身后还跟着一只鬼魂,恐怕是没那个胆。
但对张叔景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在黑暗中如履平地,东拐西拐后,来到了一排平房前。
老妇人朝中间指了指。
张叔景上前敲了敲门。
“谁?”一个女人警惕的声音,屋内的灯瞬间亮起。
“我是受你母亲所托,来找你。”张叔景回答道。
“”屋内人没出声。
突然,门被猛的打开,门后是一个约三十多岁的女人,身上简单披了件外套,满脸怒容,扯高了嗓子喊道:“三更半夜的,你想干什么?”
女人背后的屋内,两个孩子被惊醒,蜷缩在床上眯着眼睛,另外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醒了,脸朝外看着,也是满脸怒容。
旁边平房内的灯光都亮了起来,好几户人推开了门,并出声呵斥他。
张叔景知道自己要立刻解释一下,否则可能会被群殴。
“你是叫春梅吧,你母亲于昨晚上10点35分在晨光医院病逝,她在临死前就想见你一面,可是有些话她让我带给你。”张叔景对那个女人快速的说道。
“他们人呢?你又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女人警惕的看着他,语气并不友善。
张叔景看向老妇人,双手一摊。
此刻的老妇人就飘在她的女儿身边,想摸却摸不到,在那里默默流血。
“我带你母亲过来了,现在她就在你身边。”张叔景索性直接说了。
“你神经病吧。”女人被说的一怔,看了看四周,抄起了一把木棍。
老妇人终于注意到张叔景此刻的处境,向张叔景说了几句话。
“把门关了。”张叔景说道。
一股风吹过,门嘭的一声自动合上了。
众人吓了一跳。
“把窗户打开。”张叔景又说道。
窗户哐的一声自动打开了。
“鬼啊!”众人踉跄的跑回自己的屋里,嘭、嘭、嘭的关上门,再也不敢出来。
“你不要害怕,它是你的母亲。”张叔景看向被吓得倒在地上的女人。
屋子里的孩子开始哭泣,又不敢出声,床上的男人脸上的愤怒也变成了恐惧。
“你七岁那年生病,是你母亲连夜背着你去医院,又在医院守护你到天亮,早上的时候你说想吃小笼包子,是你母亲一夜没睡去给你买来的。”张叔景继续说道,“八岁那年你偷了家里仅剩的钱出去买零食,你父亲把你打得遍体鳞伤,是你母亲拿着药水一点点的帮你涂抹的,
你大腿内侧,就有当初留下的疤痕。现在你相信了吗?”
女人呆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母亲临终的愿望就是能见你一面,硬生生的撑了两个小时才过世,可是还是没等到你过来。现在她死了,但执念太深,魂魄不散,找我帮忙,还是想见你一面,这样的母爱真的是令人敬佩,而你呢?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有什么万不得已的原因吗?!”张叔景越说越气。
“妈!”女人痛苦的捶地,哭诉道,“自从四弟出生,你再也没管过我,家里没人管我,我就像野孩子,还要被我爸打。”
“我小时候读书成绩很好,可是初中都没读完,就被你们强迫退学,出去打工,每月工资的三分之二都要交给你们,不交就要被打,我苦啊。”
“好不容易打工的时候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想嫁给他,你们非不肯,说他家太穷,给不起10万的彩礼,要让我嫁给村里四十几岁的瘸子。”
“但是我长大了,不会受你们摆布了,我和你们断绝关系,我就要和他结婚。”女人哭的累了,声音越来越小,“他家里穷,他没本事,但他关心我,是把我当家里人,他前阵子工地上干活摔下来了,摔瘫痪了,老板不肯赔钱,住院都住不起,只能在家躺着,两个孩子还小,都要伺候吃喝拉撒。我真的走不开,走不开。”
“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你从来不关心我,死了关心我又有什么用。”
“不是我不想去看你,他们通知我的时候,太晚了,没有公交车了,打出租车,我没有钱,钱全部给他治病了,欠了一屁股债了。”
女人坐在地上断断续续的讲着,屋内的男人脸上都是泪水。
老妇人也在那里痛哭,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原谅妈。”
张叔景看着这对母女,不知道说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又怎么能说谁对谁错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