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安成公主 > 《安成公主》正文 第六十章 图王取霸欲无休
    永乐公主自到普济庵中,便详定诸家所集之本,完成《水陆仪文》四卷,今广邀当世得道高僧于寺中设立水陆法会,普劝四众弟子,依法崇修,超度水陆亡灵,灵济亲自主持,场面宏大壮观。

    水陆法会分为内坛佛事及外坛佛事,普同供养法界一切有缘含识神灵,发愿度化一切有情,普利冥阳;启建一场水陆法会,七昼夜才能功德圆满。七昼夜中,讽诵经典作法超度。每日分三时,至总回向坛宣读文疏,昭告十方法界,将每日所诵经典功德回向。

    外坛用于接引修行各种不同法门、根基的修行者。依行持分设六个坛场:大坛,法华坛,净士坛,诸经坛,楞严坛,华严坛。

    内坛正中供奉毗卢遮那佛、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三像;下置供桌,罗列香花、灯烛、果品供物。供桌前置四张长方台,台上放铜磬、斗鼓、铙钹、手铃及仪轨,分别为主法、正表、副表、斋主四人所用。内坛分隔成三间,为“地方界”、“方隅界”、“虚空界”。两侧分别悬挂上堂、下堂各十幅水陆画像。上堂十幅为:十方常住一切诸佛、十方常住一切尊法、十方常住一切诸菩萨僧等;下堂十幅为:十方法界、四空四禅、六欲天、天曹圣众、五岳四渎福德诸神等。牌上画有宝盖,下面画莲花,中间用黄纸连接;下堂则用红纸,以示区别。

    今三更天开始,已在外坛洒净,四更天于内坛结界,洒净后道场开启,众圣将临,内外净洁,洒净后金刚为墙,琉璃为地、宝幢为华,洒净结界后坛内行止有禁,不得高声戏笑。

    五更天时,派遣使者建幡,昭请众圣神灵,昭告人天佛事将启。使者手持符牒、疏文,往天、空、地、冥昭请众圣神灵。升扬宝幡,高悬于大雄宝殿左前方的刹竿上,昭告人天。宝幡上书写:启建十方法界四圣六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功德宝幡。

    安成在外坛遇到元祐与德昭,三人见礼后,德昭便言要进内坛找王妃与宋缈云。安成:“二哥哥怎不进去?”元祐:“我修行根基浅,入不得内。”示意安成跟出,两人出了殿外:“你脚好了吗?”安成点头:“已经无碍了。”元祐点头,面色紧绷:“此事复杂,怎么也不该伤害到你。”安成无言低头,还是应了一声:“是。”元祐摸了一下安成头顶,想说什么终究止言,复道:“初云若有你一半明事,该多好。”

    安成:“当日安成不是……。”

    “那是初云的过失,她理应受罚。”元祐有愧色,与安成道:“三弟来了。”

    果见元修前来,先与二人见礼,一时闲话,元祐言:“你来了,父皇在内,我与沈相还有公务,先走一步。”元修执礼:“皇兄劳苦。”元祐拍了拍元修肩膀,轻声道:“凡事欲有忍耐。”

    元修十分愧疚苦恼:“安成,我……。”

    安成明言:“还未水落石出,累哥哥你困累如此?”

    元修避退随从,眼中精芒闪烁,似激愤、亦有错败苦恼:“伤你与四弟的是兴元府挑上来的人。”

    兴元府,也就是说是地方选入骁骑卫的,此事竟然还牵涉德芳皇兄,那么今日,想见父皇得还有德昭皇兄才对,难怪早已先进去。

    两人入得内坛,便遥见龙椅之上的太宗,德昭陪立一旁,面色惨白,龙颜枭怒。李妃、燕国公主、翠羽王妃、齐王妃、楚王妃郑氏等女眷亦在。

    元修面见太宗:“拜见父皇,儿臣……。”

    太宗龙威有笑:“今日你两位皇妹做这水陆道场,为江淮水患死去的百姓超度,余事不提。”

    元修领命退下,太宗向安成招手:“安成,到父皇身边来。”待坐了,高氏道:“皇上,臣妾瞧着,许是日头太大,四公主好像支持不住了呢。”

    果见场中初云公主浑身不自在,一旁永乐公主端坐莲花台,正与诸僧吟诵经文,并未察觉。

    众人抬头望天,云舒气朗,李妃道:“听闻四公主身体抱恙,拖病体上殿,其心可嘉,皇上。”

    太宗瞧着宠妃,又看着场上二女,眼光落在永乐身上。这孩子,永乐公主生母卑微,性子和顺,痴迷佛理,这孩子如今,也越发痴怔了。

    高氏丽眸秋水剪双瞳,向太宗道:“许是四公主不习庵中生活,也未可知呢。”

    太宗面色已沉,高氏闭口不言。

    安成失笑,臧氏待产,这高氏一向是视李妃为死敌,与张妃夙愿亦多,张妃失势,如今盛宠,难怪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到得晌午时分,安成方得见永乐公主:“皇姐清瘦许多。”

    “但也清净许多。”永乐公主淡笑点头。

    安成点头,眺望对面塔林松下,初云公主脸色十分难看,不太清晰的声音传过来:“母妃只教我忍耐,也怕了她不成,害我被困于此,竟又在父皇面前诋毁我,本宫真是一刻也待不了。”

    永乐公主颇恼:“她总是如此,陷构你不成,便是清修的旨意也是二皇兄求来的,倒竟成了你害她?”

    安成轻轻摇头,永乐公主哀叹片刻,拉起安成往后殿去,一时闲话方散。

    柴韫婉截住十分忙碌的丁浪问:“铮哥要离开汴京?”

    丁浪不知安成还未告知柴韫婉,点头称是。

    柴韫婉愣了片刻,上前一步:“要去哪里?”

    丁浪拢了拢衣袖,望向西边:“我们在六谷部的生意出了点事情,云铮会去处理。”

    柴韫婉愕住:“可是,不是去西京吗?”

    丁浪怔住:“西京如今局势复杂,郡主。”

    柴韫婉没有抬头,只问:“安成今日会过来?”

    丁浪抬头已见安成:“是,快过来了。”

    “婉儿。”安成见两人神色,不知何故。近了,才发现柴韫婉脸色十分难看。

    柴韫婉已开口:“你安排铮哥离开大宋?”

    “是。”

    柴韫婉泪满盈眶:“不去西京,也不能去房州吗?”

    安成低头,解释:“婉儿,此事不能冒险。”

    柴韫婉几乎站立不住,情绪已崩,惨笑,声冷戚戚:“就一定要离开大宋,没有别的法子了,既是如此,你为什么又让他从翟越回来,是流亡的时间还不够吗,铮哥他现在只是一介布衣,又能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

    丁浪微微颔首:“郡主,卢家的隐卫并未放过云铮,他只是出去避一段时间。”

    有一种叫自嘲的东西,渐渐的在心底升起,柴韫婉牵起嘴角,想要笑,却只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呵呵,这次又是要多久呢。”

    安成深深的缓慢的呼吸,靠近:“婉儿……我感同身受,但是。”

    愤怒,幽恨,失望,悲伤,一一滑过,最终只利下死灰一般的绝望和痛心,她望着她:“你能如此残忍,又何必同我讲什么感同身受。”

    安成一时无言可对,柴韫婉没有回头:“以后,铮哥的事不牢你操心了。”

    安成错愕:“婉儿?”

    英气少女并未停下,径直离开。

    丁浪见安成面无神情,有些迟疑:“公主,不若将此事缓缓。”

    安成回头,与傲雪道:“咱们也回去罢。”

    丁浪躬身:“西郊那件事,公主想知道吗?”

    安成点头,丁浪附言几句,竟有些站立不住,丁浪低头,喟叹:“许是之前您惩处了那婢女,打草惊蛇,他对那事一向不安,才对您动了杀机。”

    宫车辘辘,一路无话,回到宫里,筱蝶已备好晚膳,随意捡了两样吃了,便至书房。

    檐下画眉活跃,它的鸣叫高亢激昂,婉转多变,极富韵味,非常动听。激越奔放,似珠落玉盘;慢叫时,如行云流水。

    令人荡气回肠,安成不能寐,至檐下:“你是想离开呢,还是想留下呢?”

    傲雪端着茶具进来,布置好后便陪侍一旁,知安成所思,低声道:“公主,郡主终会明白你的。”

    安成继续投食:“之前因卢宽之事,她已未对我信任,是我没能顾及她的感受,郑王去世未久,全靠她一人苦撑。”

    傲雪:“可是先前郡主,已惊动韩国公,总不能因一己之私念,冒险。”

    浣月命宫婢将从榄山带回的画卷已收件好,因日子久了,又找了当初的设计图卷出来,只留傲雪一人陪侍。

    兰屏回宫行礼,安成起身:“回来了?”

    兰屏低身行礼道:“是,公主。”

    安成点头:“阿离身边虽有金棉、阿斯、阿俏,本宫总还是不放心。”

    傲雪:“丁浪亦有派隐卫保护,应无大碍,公主不必担心。”

    兰屏道:“听阿斯、阿俏说,丁姑娘心系翟越与南越王,不得归,夜夜啼哭,不能寐。”

    安成皱眉,心中颇愧疚,翟越如今局势不可知,阿离之心痛,自己虽明白,却深感无可奈何,但阿兄嘱托照顾阿离,哪怕终有一日,她不能回去,自己亦当护她一生周全。

    兰屏回禀:“公主,奴婢还发现一事。”将今日去楚王府偶遇薇雅进出雍翠园的事说了,奴婢跟了去:“四皇子说让那女子不必嫁卢宽了。”

    慕容康扣门请求接见时,田善之、独孤玄等皆在。

    德昭因安成、元份在郊外遇袭一事,所抓获的卫兵涉及兴元府一事而焦头烂额。太宗因此事涉及诸子、侄与军械库事件龙颜大怒,将此事交与大理寺处理。德昭虽几次面见太宗,已知圣意欲自己置身事外,见慕容康归来:“啊,兴元尹可有书信带回?”

    慕容康行礼回禀:“有。”将书信呈上。

    德昭看罢不言,半响吩咐:“你们都下去歇息吧,诸事明日再说。”

    众人欲再说些什么,见德昭摆手,只得领命退出。

    宋朗问独孤玄:“大哥,王爷这是?”

    独孤玄命其禁声,宋朗与成天都同退。

    翌日,德昭上早朝,在门口看到安成,不免诧异,忙上前:“皇妹。”

    安成揭下帷帽:“皇兄要上朝了,皇妹可否一起?”

    “之前你与元份皇弟遇袭,还未来看过你,不过,索性你们无事。”

    “皇兄近日可去过西宫看过皇婶?”安成点头。

    德昭皱眉:“可是有事,已有几日没去,你皇嫂每日都去。”

    “出来的时候,遇到皇姨,说皇婶身体有恙。”

    “我下朝就去看望。”德昭精眸收缩,沉吟点头。

    德芳的书信上只有两字:谋定。

    德昭看着安成倚靠在车窗旁,似已睡着,突然明白了皇弟的用意,初晨的朝阳虽不炙热,总是有些刺眼的,德昭轻轻放下车帘,用衣袖挡住光线。

    与德昭分别,至昭文馆,恰遇贤在此间。两人借了书至松下阅读,贤拿掉安成头上松针:“公主在想什么?”

    贤近来因高丽朝局亦颇多烦恼,略闻军器械库等事,安成回宫第二日,进宫来探望,不巧安成已出宫。

    安成沉思别事,没有听到贤的问话。近来诸事反复杂乱,让人意乱不清,大皇兄与三皇兄皆涉军器械库案,西郊遇袭似乎也有他们的影子,种种迹象皆影射德芳皇兄,借此事,卢多逊复出,连环相扣,不知是否合上位者的心意?大皇兄因军演一事颇得父皇赞赏,当日西郊遇袭,父皇震怒,欲严惩二人。当下命人督造府邸,四皇兄近来颜多喜色,终是了了心愿,封王应是不远了。

    安成与贤道:“贤哥哥,我们去御园走走罢?”

    两人往御园行来,一路人没遇到什么人。安成一路心情困倦,无甚表情。到得御畦麦田,几个小黄门正在忙碌。安成接起一缕麦穗,笑与贤道:“这里现在少有人来,除了父皇。”想起小时候,与诸位皇兄们玩耍来此,滴下泪来:“快丰收了。”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安成自嘲。

    贤与安成心意相通,明白安成自是近来诸事扰身,伤怀感恩,触及旧事了。

    安成抬头,见贤笑,一片澄明,有些窘迫,面红红:“贤哥哥,不许笑话我。”

    “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安成将近来诸事说了,贤问:“公主欲如何?”

    安成低头,双眼红肿:“我,并未想如何。”

    贤侧头盯着痛苦压抑的安成,十分心痛:“也不能如何。”

    安成恍然惊醒,是呵,这样的局面,自己作为普通皇女,自己想作甚,又能如何呢。

    贤将丝帕递过来:“所以,以后别哭鼻子了。”

    安成点头,见丝帕上锈的黑山白水,不悦道:“这是柳拓雨绣的?”

    贤急了:“那个,是,我,也不会绣,你如果不喜欢她,我……。”

    安成见贤脸红,贤又解释:“在下只见公主如此,您别笑了。”

    安成止不住笑:“安成,也是如此啊。”

    送贤出宫,遇齐王车驾。正与元佐一道,因隔得远了,未有照面。

    晌午时分,贤出了宫,安成往翾禾宫吃饭,淑妃道:“听说卢多逊已查明军器械库贪污一事,齐王被你父皇当朝斥责,在朝堂上拔侍卫刀,差点砍了卢多逊,楚王为其进言,亦被……。”

    安成摇头,卢多逊此前因卢宽之事,求助于德昭皇兄未果,齐王倒曾为其求情,今如此,难怪。而大哥,今又因王叔,惹怒君父,只怕终有一日,会……。只是,军器械库现在本是三哥……。

    “楚王因军演之事,本得你父皇赞誉,却接连因齐王而惹龙威。”

    安成静静沉思,淑妃接着道:“西宫那位娘娘,近来称病,想皇上召回兴元尹,刑部对西郊事件的掌控对兴元尹很不利。”

    翌日,午朝时分,安成往勤政殿看望太宗。太宗沉睡之余,听见杯盏声,见安成端来参茶:“原来是皇儿来了。”

    “父皇,可是女儿扰了你吗?”安成见太宗醒来,一边锤肩揉穴一边问。

    太宗:“怎么会,父皇已有几日未去看你和你母妃了。”

    “父皇国务繁重,母妃与安成都挂念父皇龙体,大监说您昨夜批奏折到亥时,您再忙也得注意身体啊!”

    太宗轻拍爱女手背:“还是你最心疼父皇。当日西郊之事,父皇未详问过你,当日之事你可记得?”

    安成摇头:“女儿为路过的辽人所救,已去行馆谢过,只记得当日车外厮杀,被人袭击晕了过去,是什么人却不知。”

    “辽人?”

    “是。”

    闲谈之际,女官来报:“皇上,安岳王、襄王与四皇子、卢大人、赵大人来了。”

    太宗威视:“让他们进来。”

    那女官正是田凝之,闻言便退了出去。

    安成便道:“父皇,那儿臣先退下罢?”

    太宗点头,安成便退出殿外。

    德昭、元修、元份、赵普、卢多逊等人行礼毕,俯首度圣意。

    太宗扫视卢多逊:“可查清了?”

    卢多逊浑身颤抖,跪下道:“禀陛下,那逆贼已在牢中自亡。”

    太宗胸口起伏,龙颜大怒:“你这刑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卢多逊急磕头:“臣有罪,幸臣已查明,那逆贼确为兴元府选上来的,定是逆贼畏罪自杀。”

    兰屏见安成面色难看,不由得上前,安成轻轻点头:“我们回去罢。”

    “田惠人是什么时候到父皇身边伺候的?”

    兰屏低头附身:“前几日,皇上去李妃娘娘宫里,由李妃举荐的。”

    独孤菱纱陪侍李妃在龙亭:“娘娘,楚王妃今日已是第三日进宫了。”

    李妃凤目轻垂:“你可有嘱她?”

    独孤菱纱忙道:“奴婢已按娘娘吩咐嘱咐王妃了。”

    李妃点头。

    独孤菱纱:“真是不明白,潘家与襄王联姻已定,这次襄王出事,韩国公倒大有旁观之势。”

    萧繁与耶律斜轸道:“皇后与属下来信,命臣近日回归上京。”

    耶律斜轸点头,未有异议。

    萧繁想了一想,仍道:“皇后询问,大王您何时北归?”

    “是皇后问的?”

    萧繁干咳一声,声音低了下去:“额,是。”

    “再等些时日吧。”

    “是,千月今日应到了。”

    萧繁不闻耶律斜轸指示,抬头,见耶律斜轸盯着墙上画像,更加恼恨安成,到得午间,萧千月竟提早回来,两人约去矾楼吃饭,席间提起此事,大为光火:“敏敏是咱们族内的明珠,大王若娶了敏敏,如虎添翼,却一心在这公主身上,真不知该如何?”

    萧千月冷笑:“皇后这念想只怕要落空。”

    “你是什么意思,敏敏总归是咱们的妹子。”

    “皇后都不敢逼迫,你想怎地?”

    “那自是不能。”

    萧千月未看见丁阿离,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便拦住问:“可有见到丁姑娘?”

    丹芙见是个辽人,避退两步,笑道:“这位大爷,可是要找姑娘相陪吗,这里可没什么李姑娘丁姑娘,花名叫做什么?”

    “什么花名,你不是常跟着姓丁的吗,原来不认识,常与安成公主一起的那位?”

    丹芙心道,原来是她。微怒:“丁姑娘又不是咱们这里的,怎会在此,爷还是别处寻去罢。”

    “哎,你!”萧千月冲离开的丹芙喊叫。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莫不是喜欢那越人女子,一个个地,简直是疯了。”萧繁吃酒讥讽。

    萧千月负气坐下:“管好你自己吧,你和刘扶摇的事,真当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吗?”

    萧繁吃噎,闭口不谈,一回头,便见安成、贤与丁阿离正下楼来。

    “咦,你未同萧使北归吗?”安成瞧见萧千月,便招呼。

    萧繁未有好脸色,起身与萧千月向安成行礼,答道:“没有。臣会接替拓宁的外交事务,留大宋一段时间。”

    “喔。”安成点头,回头看贤,示意离开。

    萧千月欲与丁阿离说话,丁阿离闪避贤身后,不欲理睬,急得抓耳挠腮:“丁姑娘,近来可好?”

    “好,你也好,公主,咱们快回去罢。”

    萧千月慑于安成,想到还要与萧繁去鸿胪寺交接外务,并没有追上去。

    安成掀开车帘,问丁阿离:“阿离,你在翟越,是与哪家定的亲事?”

    丁阿离绞手弄花,泣道:“黎将军长子。”

    安成一愣,将丝帕递于阿离,原来是权掌翟越军事大权的黎桓:“十道将军,他早年不是出于阿兄麾下吗?你来大宋,他可知晓?”

    丁阿离抱住双膝,已哭许久,点头,羞愤交加,面色红涨:“我不小心看到他与杨氏,哥哥才将我送来大宋。”

    安成抚背安慰,心中却沉浮不定,翟越国内局势到了何种地步,阿兄才会异国相托,又联想近日诸事,泪眼朦胧:“别哭,阿兄会没事。”

    到得榄山,安成与贤亲送阿离进去,心中十分不忍,嘱咐金棉等三人好好照顾阿离,方离开。

    安成想对贤笑,却垂泪,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阿离之忧国忧兄,我无能为力,连常陪伴她也做不到。”

    贤轻揽安成靠在肩头,直待安成哭得累了,才安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回到同文馆,贤欲送安成回宫,安成见崔昊天欲言又止,便婉言拒绝。

    一路与兰屏闲话近来诸事,中途车颠簸了一下,兰屏便呵斥几句,小黄门战战兢兢,无人应答。

    回宫后,先去翾禾宫,淑妃颇喜:“你父皇刚来过。”见安成愁眉不展,知其近来烦闷:“我的儿,他们要争,你这又是何苦,要是累了,回去就好好睡一觉。”

    安成伏在膝上,暗泣不语。

    母女二人吃了晚饭,安成方回,回宫途中,遇张妃,微微行礼,便离开。

    丝言:“听澈儿说,皇上仍不欲原谅公主,与九公主有关。

    回至凤栖苑,早早便安歇了。翌日,亦起得很早,想起与慕容恭书信未回,得出宫一趟。

    半日潇洒松窗午,碧帐垂烟缕,风摇绿户。苑中瘦石寒泉,冷云幽处,绿树阴浓夏日长。石榴乱吐,午睡觉来时自语,悠扬魂梦,黯然情绪,蝴蝶过墙去。

    傲雪、兰屏榻前服侍,安成起身:“我竟睡了这么久?”

    浣月来告禀:“公主,慕容家四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整理好妆发后便亲出相迎。

    两人于园中闲逛:“你近日忙些什么,今日怎有空进宫?”

    慕容珏因潘惟吉议婚一事,近来心情郁结,昨日矾楼偶遇潘惟吉与柴韫婉吃饭,惟吉虽有追出,两人仍大吵一架。

    “你不去陪金枝玉叶的郡主,追我做甚?”慕容珏双眼红肿,冷笑嘲讽。

    潘惟吉十分无奈:“我并不知道郡主在此,是偶然遇到的。”

    “你们韩国公府,接二连三的喜事,倒真是恭喜。”

    “襄王与八妹的婚事还早。”

    “京城现在谁人不知你潘三公子要娶王家千金?”

    潘惟吉因此事请求、甚至顶撞过父亲,但没能使父亲改变决定。

    自小记事起,父亲一直高高在上,对待儿子十分严厉,大哥四弟他们犯了事,逃不了被罚时,总来讨好自己,说是自己做的,父亲便不会生气,兄弟们才能免于责罚。父亲很忙碌,在家的时候很少,总是在外打战,但对自己的疼爱是其他兄弟姐妹都没有的,小时候,无能朝务多忙,父亲每晚都要考问自己功课,寒冬腊月,教自己习字练武,与慕容珏的事,父亲早年是同意的,但近年,不知为何,至今,这似乎已经是不可能改变的了:“阿珏,我……。”

    慕容珏心不在焉,心微颤:“不过闺中琐事罢了,今日与兴平郡主一起进宫来的。”

    安成见其面色难看,复问:“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慕容珏前日闹过之后,已不敢于母、兄面前显露伤心、绝望,但慕容恭的回信,已知是不可能的了,但如果要再见那人,看他令娶他人,四哥怜惜之余,给父亲和大哥笔书一封,父亲同意将自己接去卫州,抽噎道:“公主,我不想待在大宋了。”

    安成不知其为何:“怎么了,你这是?”

    慕容珏无甚心情细述,安成听罢,喟叹:“他可同意你去那边?”

    慕容珏:“还未与二哥说过。”

    “此去经国,路途遥远,他必不会同意。”

    慕容珏点头:“是。”

    “你既已决定放下,此后便少见吧。”

    慕容珏听安成安慰,暗淡眸色渐渐明亮,兼之心直口快:“公主说的是,少见不如不见,不过,我也不会去卫州,变成京中笑话,管他要娶王家千金还是高攀郡主。”

    送走慕容珏后,安成便感胸部紧迫、呼吸费力、大汗淋漓、胸腹剧颤,差点跌倒。

    傲雪、兰屏扶住,大惊:“公主喘疾又犯了,浣月,快取药丸来,去请太医呀!”

    恰遇吴清远前来,将安成扶至松下坐了,目色紧闭、面色雪白,傲雪将药丸喂安成吃了,仍不见醒转,兰屏急问:“我去禀告娘娘罢。”

    兰屏手被触碰,便见安成微微摇头,转身咬住手臂哭起来。

    吴清远大皱眉头,声音有些发颤:“此时节,公主极容易犯病,你们不好生照顾,怎还能让公主忧思过虑?”

    傲雪、兰屏被画院博士责骂,低头不语,兰屏恼恨自那日矾楼与柴郡主争吵以来,公主自渐病重,压低声音:“公主近日都睡不好,每日凌晨喘疾便犯,命我们唔准禀告皇上娘娘,我们实在……。”

    “公主出了事,你们能担待?”吴清远忍不住苛责。

    三人正担忧之际,便遥闻门口婢女通报:“淑妃娘娘。”

    傲雪、兰屏床边跪侍,淑妃满面忧色,进屋来,见浣月跪在门口,忍住怒气:“还不快去请刘院使前来,待跪着干甚。”

    浣月战战兢兢,领命急去。

    傲雪、兰屏拜服,淑妃至寝内,便见安成昏睡床上,抚摸爱女面庞,唤了几声,颤声质问:“公主几时犯病的,昏睡多久了?”

    傲雪磕头:“公主犯病已半旬之久,昏睡有……有半刻了。”

    淑妃将被捻了捻,握住安成温热左手,低声颤慰:“儿别怕,母妃来了。”闻言大怒:“罪奴该死,竟瞒蔽于我,清河,将她二人送去薛司正那里。”

    傲雪、兰屏噤若寒蝉,磕头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还不快拖下去。”淑妃见清河未动。

    筱蝶跪下道:“娘娘息怒,公主一向看重她们,只怕醒来,她二人不在,心情不好。”

    “这二人一再对本宫嘱托阳奉阴违,实在可恶,公主年幼,被她们蒙蔽,对婢女、下监一向亲厚,疏于宫规,本宫的女儿,早晚这会折在她们手上。”

    筱蝶惧淑妃震怒,不敢再言。

    浣月带刘运直接进屋内,淑妃急起身相让:“表哥,快看看元贞。”

    刘运推诊,少顷,安成转醒:“母妃。”

    淑妃喜极而泣:“醒了,母妃在这儿,醒了便好。”怕安成说话劳累,又要哄转安成睡觉,安成指着傲雪、兰屏道:“你们怎么跪着?”

    淑妃便道:“你们起来罢。”

    “谢娘娘,谢公主。”

    安成见二婢满面惊恐、泪痕,已知何事:“母妃,您别怪她们,是女儿让她们不告诉您和父皇的。”

    淑妃见安成气虚,随时要闭眼,急、忧愤交加,只得哄着:“好好好,你说什么母妃都依,好不好?”

    安成松了口气,才靠在淑妃怀中安睡。

    刘运配药完毕,问傲雪:“配的药丸到明日应吃完了吧?”

    傲雪忙点头:“是。”

    刘运:“明日下午来太医院取药,公主寅时必犯病,你们须好生照料。”

    淑妃将安成扶睡好,仍不放心:“元贞这病全亏表哥你控制,这次,怎么这样厉害?”

    刘运面色微沉,出了外间,淑妃急问:“到底怎地?”

    刘运才道:“公主此病来得急促,因是忧思过虑所致,娘娘还是将公主接去你宫里,方便照料。”

    淑妃见刘运说得避讳,点头,泫然欲泣:“她近日心里苦闷,我一时大意,竟未引起注意。”

    太宗一下朝便直奔翾禾宫,淑妃正在床边垂泪,未闻禀告,便听其声:“元贞可有事?”

    淑妃唬了一跳,起身行礼,太宗至床边坐下,见安成昏睡不醒,便问淑妃:“如何又犯病了,严不严重?”

    淑妃拭泪,,眼不离爱女,泣禀:“刘太医瞧过了,配了药吃,说是静养到了夏日,或可真正缓解。”

    太宗守至晚间,安成仍不转醒,传来刘运,喂食汤药:“公主何时可醒转?”

    刘运:“明日可醒。”

    已至晚膳时分,淑妃命人备膳,太宗忧于朝务,又添安成病情,食之无味,与淑妃道:“孩儿病须静养,闲杂人等的探视就免了。”

    淑妃点头同意,王继恩在旁道:“皇上,还去不去勤政殿了?”本意是想提醒太宗,高氏仍在,淑妃不知,见太宗疲累,颇怒:“国务繁重,龙体便不重要吗?皇上困累如此,你等忍何催逼?”

    太宗少见淑妃生气,便道:“朕明日早起。”

    王继恩自知,便退出殿外。

    太宗与淑妃宿于外间,到得申时,便听安成剧烈咳嗽,果然发作,忙起身照料,一宿未安枕。早朝前,仍不见安成醒来,太宗匆匆吃了早膳,便去上朝,嘱咐淑妃安成醒转便来人告知,一时无话。

    安成醒来时,已是午时,见淑妃正守着自己,拉其衣袖:“母妃。”

    淑妃喜泣:“可是醒了?醒了就好。”命筱蝶、清河将安成扶起,安成半靠着,气息微弱,颤声道:“累母妃担心,实在不孝。”

    刘运瞧过之后点头,淑妃一颗心才放回胸腔之内。

    太宗与李妃来时,安成正在吃药膳,欲下床行礼,太宗颇喜,只连声道:“醒来便好,醒来便好,快喂公主。”

    李妃:“皇上,这下,可该放心了。”

    筱蝶半蹲着喂食,安成被太宗、淑妃、李妃看着,未敢进食:“父母未食,儿岂敢先吃,父皇,您与李娘娘用膳了吗?”

    太宗大笑:“爱妃这里可备了午膳?”

    淑妃忙命清河准备,供太宗、李妃食用。太宗略作休息,便去上午朝。李妃作陪与淑妃、安成解闷、玩笑,直至安成困累方告回宫。

    黄昏时分,安成醒来,觉门口有声,便问筱蝶:“是何人?”

    筱蝶出去探望,淑妃正在门口与元修、元份说话:“安成已歇,两位殿下还是请回罢。”回禀安成:“娘娘在训示宫娥呢,公主可要起身走动走动?”

    安成轻轻点头,由筱蝶扶着起身装扮,淑妃见安成已起,至妆台前给安成梳头,嗔怪:“怎地起来了,可累不累?”镜中少女面色苍白,全无一丝血色,淑妃一惊,金钗跌落,抱住安成哭道:“元贞,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吓唬母妃啊。”

    安成闻言,用力扯出一丝微笑,环抱淑妃,却无甚力气:“母妃,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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