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启程
相比于御剑飞行，马车的速度是很慢的。从青江郡到阳岳，日夜不停也需四五日。
陆东游不时撩起帷帘，漠然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眸子里显露些时过境迁的沧桑感。上一次回阳岳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也是似这般气候，蝉声喧嚣，深碧枝头的龙眼刚到可食光景，阳岳城内家家户户仍挂着半枯的蒿草，行走其间能隐隐嗅到略带涩意的淡香。
陆东游七岁便拜入三清教修行，之后十几年间回乡的次数屈指可数，书信往往也是几个月才给家里寄上一封。说到底，陆东游心里对于父母怀有不少愧疚。
“不知老酒鬼还在没在阳岳。”陆东游轻抚手中清明剑，愣愣出神。“还有那坡脚的李老头，估计两个人的棋还是如从前一般下得臭。”
“去年母亲捎来的书信上说，孟愚安去北凉关入伍了，那小子身娇肉贵不学无术，能有这样的觉悟也是不容易。”
“此番行事匆匆，当初答应给柳叔家女儿带的仙门法宝也是一件没拿。当初爱哭的鼻涕鬼如今都应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吧。”
阳岳这座城，哪怕生活的时日再短，都会给人留下甚是美好的印象。江南山水灵秀，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阳岳与姑苏。
与姑苏的静和柔美不同，阳岳更给人一种灵动的生气与活力，像是那刚过及笄之年在河边浣衣的少女，让人觉得心安美好。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从冥想中转醒过来的林柚见陆东游面带微笑神游万里，轻轻俯在其耳边问道。
陆东游摸了摸她的头，道：“想起了以前在阳岳的事，和一些故人。”
“哦”林柚应了一声，眨巴了一下眼睛，“比如那位青鸳姑娘？”
陆东游面色尴尬，解释道：“你不要听胖子胡说，故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林柚笑着偏过头，问道：“那你说说，我想的是什么样的？”
陆东游语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见陆东游吃瘪，林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和凡俗姑娘论修道长生，也只有师兄你想得出来。”
陆东游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段不太美好的故事，有些无奈地道：“几年前代师尊去拜访云山真人时，曾路过阳岳城，便是带着胖子回家里住了一段时日。第一次去阳岳的胖子逛遍了大街小巷，我们两人当时也还是做了不少糊涂事。”
林柚轻靠在陆东游肩膀，低声道：“其实此去阳岳，我……有些紧张……”
“嗯？”陆东游低头看向她，问道：“你也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了，紧张什么？”
林柚白了陆东游一眼，眼神里满是羞愤，陆东游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低声笑道：“没事，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我父母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你怕什么？”
林柚锤了一下陆东游的胸口，把头埋得很低，“我这不是……不会是……哼！”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怎么的，林柚没有说下去。
陆东游拍了拍她的肩膀，眸子里满是温柔之色。大抵每个富家子弟都曾有过一段烈马繁花，锦衣玉食的往事，最终收起年少的棱角，逐渐温润。
他陆东游走过很长的路，看过很多的云，喝过很烈的酒，只遇见过一个正当年纪的林柚。
天高云淡，惠风和畅，官道两旁的西风竹沙沙作响。等进入江汉郡，就再也看不见这熟悉的一草一木了。岁月静好，除了小胖子李寻庆的呼噜声有些破坏气氛。
青江郡与武陵郡恰恰是以青江和三清山作为分界，马车出了青江不过半日路程，便是进入了武陵的地界。由武陵一路向东，便是江汉郡。
“陆师兄……”小胖子擦了擦汗，“咱们这一路舟车劳顿，是不是得找个地方歇个脚啊。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无所谓，可不是还有小师妹在这儿吗？”
二伏天的下午，太阳毒辣比起小胖子的嘴更甚几分。官道虽然宽阔好走，但同样也没有什么可乘阴之处。马车地方不小，但五个人挤在一起还是有些局促，温度自然也是持高不下。
陆东游点点头，撩开帘子问道：“老师傅，这附近有什么茶馆客栈可以歇脚的去处吗？”
老车夫操着一口武陵口音，“沿着这官道再有个八九里路，应该就能见着茶馆了。”老车夫常年奔波于附近几大郡，对于官道熟络得很。
“公子，劝你们还是多候些时辰，等进了江浙城再寻落脚的地方。”车夫挥动鞭子，催促着前行。
陆东游好奇的道：“老师傅，这是为何”
车夫回头看了一眼陆东游，低声道：“公子你多半是第一次走这渔阳道，不明白这条官道上的魍魉规矩。”
陆东游不曾接话，静静听着。车夫接着道：“武陵郡内一共七条官道，虽然名目上都是归统于武陵郡府，但实际上每条道都由武陵的江湖势力把控着，这些个江湖帮派每年按时给郡府纳税钱，久而久之，郡府也就默认此事了。”
“还有这等事”陆东游有些惊讶，“大秦律可是不允许官府与江湖势力有所沾染的。”
“呵”车夫笑了笑，“这天高皇帝远的，长平城金銮殿里的那位，怎会去在意一条官道上的猫腻。”
“原本这渔阳道是武陵张家的地界，可上个月张老爷子突然暴毙，张家没了主心骨，渔阳道上其他几家都开始动了心思。最近这段时日，渔阳道可不太平啊。”
陆东游道：“那就有劳老师傅了，我们能早些时候进城自然是最好。”车夫咧嘴笑了笑，道：“公子也莫要过于担心，渔阳张家虽然大不如前，但毕竟经营这么些年，其他几家虽然有心思但还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来找麻烦。怕就是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陆东游点了点头，转身坐回马车之中，小胖子有些抱怨地道：“这他娘天杀的二伏日子，还真是热啊！要是御剑，估计早都进城了吧。”
陆东游瞪了小胖子一眼，厉声道：“上车之前我不是交代过吗，在外不得谈论这些东西！”
小胖子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赔笑道：“我这也不是热得慌了口不择言嘛。”
二伏天的太阳就是过了辰时依然没落下，偏西斜照的阳光漏过城垛有些疏落，小胖子老远就望见了江浙城高耸伫立的门楼。
按照大秦律，除了各郡郡府和皇都长平城外，所有城池一律戌时后宵禁。众人此时入城，还能有不少的时间寻找落脚的地方。
“师傅，就停这儿吧。”小胖子掀开帘子，有些不耐烦的道。
车夫回头看了陆东游一眼，只见后者看了看天色，微微颌首。
“吁……”车夫轻拉缰绳，将车子稳当停在了名叫潇湘的客栈前。
“这家掌柜也是个爱风流之人吧……”一路上都沉默的赢焕望了一眼那块杂木制成的匾额，笑着道。
“潇湘……”青扇书生打扮的王不虞点了点头，“此般多情花落泪，潇湘门内性情人。”此一句出自大秦四大奇书之一的《石头记》，翻看了无数遍的王不虞自然是印象极为深刻。
“我说”小胖子撂下众人，径直走了进去，“天色已晚，就别在门外附庸风雅了，赶紧填饱肚子才是正事儿。”
众人失笑，和小胖子讲这些东西都等于给三清掌教真人看春宫书一般，不可理喻。旋即跟在小胖子身后进了门。
“小二！”一只脚进门的小胖子高声喝道：“上酒上肉！”
此时已经是过了饭点，店里稀稀拉拉只有两三桌客人，都是些卖力气的武陵汉子在喝酒胡吹。原本在一边翘着二郎腿逗鸟的小二见数位华服公子哥进来，立马笑脸迎了上去。
“几位爷，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弓着腰，笑着问道。
众人寻了个偏一点的位置坐下，小胖子随手甩出一张百两银票落在桌上，道：“凡是你这儿有点名气的菜色，挨个上！”
一旁笑呵呵的小二眼睛都直了，随手就是百两银票，这该是多大的一位爷啊！要是伺候得好了，众位爷一高兴，随便从指甲缝里漏点出来，估计也抵得上自己一个月的银饷了。
想到这儿，小二的脸灿烂得似那八九月的秋菊一般，“得勒这位爷，就冲您这一百两，别说是好菜，就是咱掌柜的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都能给您偷摸着挖出来。”
小胖子大笑，“你小子有那么些意思，不过二十年的女儿红我不爱，那长了二十年女儿我可是喜欢得紧。”
小二陪笑，“这您可得去向掌柜的讨教，您这俊模样也讨人喜欢，万一真是成了咱这儿少掌柜的，小的还得仰仗您不是。”
“众位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把那女儿红给偷挖出来。”说着，小二快步去了后厨交代。
“胖子，看不出来还是个土财主啊！”坐在陆东游身侧的林柚取笑，“随手就是一百两，你知不知道行走江湖财不露白的道理啊。”
小胖子嘿嘿笑道：“师妹你这话就难听了，什么叫土财主啊，就咱这俊模样，怎么说也是个翩翩公子嘛。”
“翩翩公子”林柚环视一周，“三位师兄都可称得上是翩翩公子，胖子你嘛，多半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陆东游一笑，“你这话还真是没说错，胖子还真还是个土财主，毕竟是晋商李氏的子弟，钱对于胖子来说是小事。”
在坐的众人一惊，纷纷转头看向小胖子李寻庆。王不虞有些迟疑地道：“你就是我二伯口中的那个心黑嘴贱的李余年之子”
王不虞所在的王家是北方五郡里势力最庞大门阀，自春秋以来百年不衰，北方五郡中有两郡的监察通御都是王家子弟。王不虞的二伯，人称“狐眼儿”的王山青更是官居礼部尚书，正儿八经从一品的官帽子。
终于还是赶在今天结束前把这一张写出来了。应该没有刀片寄给我了吧……
昨天有人说我更得慢喂，，凭良心说话，裸更能这样也不容易好吗。
全面的章节可能看起来会有些无趣，感觉是在水，在拖进度。在这里说一次，真的没有啊，天地良心。其实写这些相关的东西码字速度更慢……
我敢保证，是绝对没有水的。这些看似不重要的东西，其实是很重要的，大家耐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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