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樟上车之后心中本还带着怒气,带着愤懑,他想要为受何萍欺负的情人报仇,最起码要骂何萍两句,但是车程过半,他又开始觉得害怕,昨天夜里他与何萍的争吵已经让他吓破胆,越是惧怕何萍了——这与他惧怕自己的母亲不同,他心中对于季凡玲的恐惧主要与来自于母亲的威严与距离感,而吕樟对于何萍的恐惧是因为他清楚感觉到了何萍对于自己的恶意。他甚至觉得,何萍甚至能在盛怒时毫不迟疑地对自己捅刀子,他一面幻想着自己与何萍拔刀相向的场面,一面再次在心中怪罪母亲,他心想,如果当初季凡玲不干涉自己的婚事,让他自己去寻找就好了,好也罢,不好也罢,总算是自己选的。
但吕樟没考虑过,如果是他自己选,有一种可能性:现在的他可能要过上更加糟糕的日子。
他到家之后远远就看见客厅里亮着的灯光,以前季凡玲还在的时候,他每天晚上在夕阳到来之前就能到家,吃饭前还能玩会儿游戏,然后洗个澡,过着少爷一样的日子,无忧无虑,现在他知道何萍在家,心中开始犯怯——何萍如同野兽一般把自己的气味留在了这栋小别墅的每一个角落,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入侵何萍的领地。
何萍回家之后在看房子,虽然她知道面前的这套房子也有自己的一半,但是她准备把房子留给吕樟和两个孩子,孩子们还小,总是搬家会让他们觉得没有安全感,而且一个离了婚的男人带两个还在念小学的孩子找房子也很困难,离婚如果办得顺利,吕樟只需要花点钱找个月嫂回来,日子还是能继续过下去。
吕樟鼓起勇气,他像是个青涩的话剧演员一般站在门口酝酿了半天情绪才推门而入。
“你回来了。”何萍平静地和他打招呼。
“你你为什么要跑到李娟家里去撒野?你也不嫌丢人?李娟已经给我打了电话了,她说你威胁她了,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你真是不害臊!”吕樟一口气把话说完,他感觉心跳跳得厉害。
“你说完了没?”何萍好歹耐着性子听完了,因为她马上心里要和这个男人解除关系,心里觉得轻松,她看着吕樟的眼神陌生而空洞,仿佛面前站了和自己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这番指责也几乎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她说着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一转,把和李娟的对话放给了吕樟听。
也就短短几句话,吕樟听得脸白一阵绿一阵,他看着何萍,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却又如同喉咙里卡了痰一样什么都讲不出。
何萍看他那副样子摇摇头:“你不要说了,坐下听我说完。”
吕樟乖乖听话地坐下了,此时的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这个放弃与自己斗嘴的女人突然有了母亲季凡玲一般的威严,这种因为何萍彻底已经不在乎他而造成的疏离感却让吕樟觉得面前这个手段强力的何萍变得“神圣”起来。
“现在你也知道李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你可以选择跟她继续过下去,我绝不妨碍你们,但是我们必须离婚。房子呢按照现在法律规定我必然要拿走一半。希望你不要和我闹,安安静静把手续办了,我会尽快搬走的。孩子我留给你,你要好好照顾他们,如果我有时会回来看他们。”
吕樟听了这话心里一惊,他昨天夜里本来只是一时气话,现在见李娟居然背着自己同意和何萍结盟,心中那股子迷恋早就散了,何萍平淡的语气论吕樟是个傻子都听得出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以后只有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他一时间觉得无助又痛苦起来。
“你就这么走了,两个孩子怎么办?你这么狠心,你希望他们成为没娘的孩子吗?”吕樟心里慌了,只好继续找这种上辈人才说得出口的古旧腔调,他企图靠这种古旧的道德枷锁和责任感来拴住何萍,让她留下来照顾两个孩子,顺道照顾自己。
“这两个孩子不过是你妈的孙子,和我没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了你心里没点数吗?”何萍也懒得继续和吕樟四目相对着谈下去,她继续看着租房信息。
“那那你不为了孩子考虑,也要为我想想,我们夫妻一场,怎么你就说走就走呢?难道我们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吕樟说这番话的腔调已经近乎耍赖了。
“没有。这婚你到底离不离了?”何萍懒得搭理他。
“不离!你说离婚就离婚,没有这样的道理。”吕樟坚决不同意,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看着何萍,他惧怕何萍的目光,只好把眼神固定在餐桌上,一句句狠话带着责备朝着餐桌射过去,仿佛他是要和餐桌离婚似的。
何萍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起来,她转了转眼睛:“你和我说说李娟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都还一直不知道呢。”
吕樟此时已经有些分不清楚何萍语调中包含的到底是冷漠还是嘲讽,或者两者兼具,他认真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何萍的脸,她似乎没有讥讽的意味,似乎是真的想要了解事实,为了拖延时间,也为了安抚何萍的情绪,他慢慢把实际情况说了出来:“我们是在孩子们的钢琴学校里认识的。”
“哦,那么她是孩子们的老师?”何萍此时真好看到了一套租金六千的一居室,条件似乎还不错,她把网页放进了网络笔记本,然后开始看其他的房子——现在的房租比她大学毕业时候涨了好几倍,如果没有吕樟转给她的两套房子,何萍甚至都觉得自己没有和吕樟离婚的资本。
“不不,她只是钢琴学校的行政老师,不管教课的。做些行政上的事情。”吕樟这也是完全学了李娟的话来讲,他现在再作一番回想,谁晓得这话里真假各有几分?
“然后呢?”何萍喝了口水。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不小心说了自己又很多房子”吕樟总算是把那个令他担惊受怕的晚上讲了出来。
“那你现在知道这个小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了吗?”何萍抬起头看他,吕樟却因为畏惧把头扭向一边。
“知道了知道了。”
“打个电话跟她分手。”何萍命令他:“顺便把通话录个音。”
吕樟只当是何萍要防备李娟,于是也就乖乖照办了,一切妥帖之后他拨通了电话:“小娟你好。”他这语气之客气,连何萍都觉得有些反感。
“吕哥,怎么啦?”李娟感觉有些不妙,但还是甜甜地问了一句。
“小娟,我对不起你,我想了想,为了我的孩子”
吕樟还没说完,李娟就骂了起来:“吕樟你是不是东西?之前还跑来和我商量,说婚是离定了,还告诉我,哎呀,这个婚啊是离定了。你现在反悔,你是不是男人?”
“小娟,你听吕哥跟你讲啊,你还年轻,吕哥已经年纪大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结婚了,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吕樟絮絮叨叨地解释,何萍一阵哭笑不得,她甚至为电话那头的李娟感到不幸。
“你滚吧!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了。”李娟挂了电话。
“好好了。”吕樟讪笑着对何萍说。
“把录音发微信给我。”何萍继续命令她——她不介意李娟背着自己联系吕樟,她甚至觉得可笑,没有经历婚姻的折磨,李娟却把对于男人的幻想构架在小三这种关系上,难道她不知道人大多都是心动常常有,而真爱不常有吗?
“现在一切都回复正常了,你刚刚也听话我和李娟打了电话,我和她都结束了”吕樟搜肠刮肚地想着说法:“那么我们现在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不行。”何萍这时候已经存好了李娟和吕樟刚刚的电话录音,她也看好了三处房子。
“为什么?难道我和李娟断绝关系都不能挽回你吗?”吕樟还在说,他似乎还觉得自己和何萍这种虚伪的婚姻关系还可以继续下去。
“你如果不同意和我离婚,那么我会去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你刚刚和李娟的电话录音就是最好的证据。”
何萍收拾好东西,她对着吕樟甩出一个职业假笑,然后就去接孩子了,她想今晚带两个孩子吃顿好饭,然后去钢琴学校办理退学,谁知道李娟是不是记仇,然后拿这两个孩子撒气呢?
吕樟独自一人惊讶地长大了嘴,痴痴呆呆地坐在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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