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何萍是被孩子们的敲门声叫醒的,她这时候才知道丈夫一整夜都没有回家,她去了他常睡的客房看了一眼,被子安静地躺在床头,窗帘也来开着,早晨的微光把房间照亮了,一点人气也没有。
“走吧,送你们上学去。”何萍也懒得洗漱,她知道早高峰就快来了,她得赶在太麻烦之前把孩子送走。
虽然何萍与丈夫的感情并不好,两人平日里也没什么联系,但是夜不归宿从来就不是吕樟的习惯,何萍此时有了一种古怪的第六感,她觉得吕樟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女人。她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来的,但她为此感到有些不安——毕竟如果是昨夜不归,两个人应该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说不定在季凡玲还在的时候就认识了。
与李娟的观点不同,何萍认吕樟作为男人对自己是没有什么吸引力的,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对吕樟不太关心,而就她所知,这个男人唯一能够吸引女人的资本也就是他手里的那点资产了——看来自己出现对手了。何萍想到这里便微微一笑。
“妈妈再见。”两个孩子很少能有机会这么频繁地和母亲接触,他们下车后异口同声地向母亲道别,何萍似乎是没听到,她飞快地开车回家了。
“吕哥,今天我们干点什么好呢?”
“我也不知道,你想干点什么?”
“我想去看看吕哥的铺面和房子,让我们这种一辈子都买不起房的穷人们开开眼界。”
这边的两位直睡到上午十点半才徐徐睁眼,两人就一天的行程安排略作讨论,李娟想要尽快了解吕樟的底细,说了句人穷志短的话,吕樟听后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他笑着说:“你以后可不能这样说自己。我也是个穷鬼,如果不是我妈给我留下这么些钱财,我现在还是个靠事业单位工资吃饭的穷小子。如果是那样,你估计就看不上我了。”
“吕哥瞎说。”李娟扑到他怀里撒娇。
“我认真的。”吕樟昨夜虽然劳累但睡得很好,十多个小时的睡眠在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在家的时候总是睡得浅,而且到了固定的时间就会醒过来,无论如何就再也睡不着了,在单位上班那会儿他就每天都顶着浮肿的脸见人,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十多岁——现在他把自己这一系列的变化都归功于李娟,正是因为有了她的守护,自己才能够无忧无虑地安睡一夜,此时头脑分外清醒的他便继续往下说:“如果我没有这些房产,你会看上我吗?”吕樟认真地看着李娟。
她不说话了,吕樟哈哈大笑,他高兴地搂着李娟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不过你这份诚实真的很难得。我以前工作的的单位,那里的人就算是把黑说成白的,或者无中生有都面不改色,还是你真实些。”
“哎呀,真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吕哥。”李娟一头扎进吕樟怀里,跟他撒娇。
吕樟笑着摸摸她的头:“好,就答应你,今天就带你去看看哥的产业。”
“当真吗?”
“当然啦。”
李娟兴奋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吕樟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语气就像是答应女儿今天要带她去迪士尼乐园——至于他自己的两个孩子,早就被甩到脑后去了。
何萍还是按照昨天的流程,她在健身完毕之后在超市买了些菜回家,开始准备晚饭,她细细思索了吕樟最近的言行举止和行踪,然后她发现自己对这个顶着“丈夫”头衔的男人一无所知,当初相亲吕樟也只是带着季凡玲的一套标准来和自己谈,所以对于吕樟,他的日常行踪如何,自己真的一无所知,何萍自嘲地笑了笑,她把案板上的土豆用滚刀切成小块,然后和用高压锅压过的牛腩一起扔进了铁锅里。
晚饭端上桌的时候吕樟总算回来了,何萍认真地打量吕樟的脸,他有些黑眼圈,带着双下巴,眉毛有些淡,脸色不太好,黄黄的,额上有些许白头发,可是当她发现吕樟看上自己的时候猛然把眼睛移开,她的心往下一沉——看来她的预感成真了。
这个女人是谁?她长什么样子?好看吗?是干什么的?她和吕樟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目前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这些何萍都想知道,但是她暂时压住了火气,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来吃饭吧。孩子们都饿了。”
何萍随口瞎说的,她准备好饭菜去开孩子的房门,两个小孩书包都没打开就坐在地上打游戏,边玩边往嘴里塞薯片。
吕樟有些窘迫地笑了笑:“辛苦老婆。”他现在有了李娟的陪伴,自然越发不喜欢何萍那种看上去压迫力太强的脸,两人之间的间隙也就越发深了。但他发现今天何萍打量自己时的眼神格外深,仿佛那眸子里酝酿着一股黑洞,要把自己吸进去似的,他没想到何萍已经猜到自己有了其他的女人,只当是何萍犯了贪心,想把自己手里剩余的房产也通通偷骗了去,占为己有,他心里对何萍的不满自然也就越发浓烈。
“昨晚去哪儿了?”何萍都不打算等吕樟把屁股坐热,她端着饭碗一边夹菜一边问他,那种语气和当初季凡玲审问自己的时候如出一辙,听到耳里既压抑又充满了冒犯感,何萍听了这口气听了好几年,没想到自己已经能够模范得炉火纯青。
吕樟一听这口气自然也就不高兴了,他也不看坐在母亲以前位置上的何萍,埋着头开始吃饭,饭桌上的气氛猛然间变得有些沉重,两个孩子仍旧边玩手机边漫不经心地扒拉两口饭,一脸无忧无虑的样子。
“今天你两个儿子上学还提起你呢。”何萍换了个说法。
“是吗,说什么了?”
“就问,哎呀,爸爸昨天晚上怎么都没有回家?”何萍说着,放下碗筷,她不知道现在哪件事更令她火大:和自己毫无感情的丈夫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女人,或者丈夫的奸情被识破但始终不肯承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吕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火药味。
何萍微微翘起嘴角,她还就怕吕樟不咬钩:“我就是问问你昨晚去什么地方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以前我的事情你可都是毫不关心,甚至能躲就躲的,现在一个晚上不回来,你反倒关心起我来了。”吕樟正想找个机会倾泻一下心中的怒气,他丝毫懒得管自己是不是吵得过何萍。
“你的事你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凭什么叫我关心?你只是觉得我没和你妈一样端着碗把饭喂到你嘴里罢了,想问我为什么不关心你,先搞搞清楚,现在有个东西叫做生活能够自理。就你这种人以后和你爸一样老了没人养送去养老院都是会因为太烦人而被护士扇巴掌的。”何萍毫不客气地向吕樟发起攻击,两个孩子哇地一声哭了,何萍听着烦便说:“回房间去。”
“你这真是,刚刚拿了两套房子就敢挺直腰杆跟我对着干了,有底气了。还好我没把房子都交给你。白眼狼。”吕樟开始以一种初高中学生恼羞成怒的口吻和何萍争吵。
“我拿房子也是凭本事,你当初怎么就松了口答应我了呢?这话说出来还不是打自己的脸?”何萍步步紧逼:“你有本事那房子压我,到时候你那位女朋友,你敢拿房子压吗?”
吕樟听到这里浑身一哆嗦,他不知道何萍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李娟的事情的,或者她知道了多少,但他既然已经和何萍撕破脸,也就不打算认账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人,说话难听。我妈真是当初没看走眼,你就是个不知道知恩图报的白眼狼。”
“我拜托你记记清楚,当初决定让我和你结婚的就是季凡玲。你根本没权力在家发表意见,我除了不能和你妈睡,基本上是嫁给了她的。这点你都搞不清楚还玩小三,也不怕别人分分钟把你生吞活剥了。”何萍看出吕樟脸色越发难看,越发确定吕樟在外面有人,她继续在这个点上按压,迫使他开口,至于他说的什么“受过教育的人说话难听”自己根本就懒得反驳,受过教育的人不但说的话更难听,做的事也更难看呢,何萍心想。
“何萍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吕樟大声地咒骂她。
何萍一听反而笑起来,一般家里长短吵起来如果进入反复而又直白的人身攻击阶段,那么基本就没办法回头了,而吕樟首先放弃在争吵中“讲道理”,他也就输了。
“你能和我睡到一张床上,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吕樟被她气得脸通红:“你这个女人怎么说话这样不害臊,你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呢!他们长这么大,你管过他们一天吗?”吕樟把碗一摔,劈里啪啦地声音在何萍看来等同于儿戏,他们公司之前在老总的亲自带领下前往甲方公司讨债,连拆了别人两个部门,吕樟这点动静甚至还比不得现如今的电视剧。不过她觉得,就两个孩子的归属她还是要说清楚的:“什么叫我的孩子,我当初生下来这两个孩子,你妈立刻就金银宝贝似地叫保姆抱走了,直到三岁上幼儿园可是一天都被让我抱过,取名字也没问过我的意见,这生下的不就是你们吕家的财产吗?你还敢拿这种理由来绑架我?”
吕樟快要说不上话了,但他就是气恼,他觉得自己七尺男儿,居然被一个同年的女人骂得话都说不上来,这伤害了他的自尊,这才是最可怕的,他又摔了一个碗,油星子溅了吕樟一身:“你这个白眼狼!”
“你能不能说点新鲜的?”何萍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翻白眼的冲动了。
“你怎么不看看人家,那么温柔安静,人家那才是真正能够旺夫的性格!你懂吗?”吕樟实在是没话说了,只好搬出更加古旧的腔调来。
“人家是谁?”何萍见吕樟说漏了嘴便死死咬住不放。
“”吕樟答不上来了。
“啧啧,才认识这没多久,你妈连骨灰盒子都没睡热乎呢,你就去处玩女人了。真是给你妈长脸。”
吕樟被憋地痛苦万分,但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能发疯似地拍桌子跺脚。
何萍见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冷笑了一声。
“我要跟你离婚!离婚!”吕樟终于无法忍受了,他不能接收这样的侮辱,他要把何萍这个女人永远地从自己的生活中驱逐出去。
“离就离。”何萍笑着说,她等了多久,想要从这个牢笼一般的家庭里逃走——不,她甚至不觉得这个能算作是家庭,顶多是两个有着变态似的偏执的老年人以个人意愿支撑起来的可笑的过家家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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