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过何萍的手艺之后吕樟心中愉悦万分,他喜欢这种家的氛围,为了能留住这点温情,他洗过澡后敲开了何萍的房门。
“干什么?”何萍顶着面膜开了门,她不喜欢在美容时间被人打扰。
“有件事像和你说。”吕樟脑子里的想法对他而言是个极具有风险的设想,但他仍旧决定试一试,他能吃口好饭,不用管门外那些腌臜闲事,两个孩子也能有点儿正常的家庭环境。
“什么事?”何萍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做家务活可是件非常累人的事。
“进去说,进去说。”吕樟穿着季凡玲那辈留下来的丝质睡衣,滑溜溜泥鳅般钻进卧室。何萍拿他没办法,只好合上房门等他的下文。
“我在想,以后我们就靠这点租金也不是不能过日子。”吕樟开口就说了句不是太聪明的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让我辞职,就在家给你们三个做饭?”何萍的声音拔高了,惊得吕樟连连摆手:“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你上班也挺辛苦的,不然我妈留下的铺子你去打理,就别去上班了吧。家里两个孩子也需要人照顾。”
何萍坐在床上半晌没言语,她正作一番自我盘算:坐地收租一个月几十万,确实比工作要舒服,但是资产都不是自己的,收入说没就没了,自己必然得每天都看吕樟的脸色。她想讨这份清闲,但是又不敢把自身安危系于吕樟这个软骨头一念之间。
“如果把产权分我一半,我就辞职在家带孩子。”何萍开了条件,自己的安全感只能自己买单,她决定试一试:“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等产权都到了我名下,我就立刻辞职回家。租金各收各的,各管各的,你觉得怎么样?”
吕樟本来是想自己那份也让何萍去收,自己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只在家看看书,买买菜,但是没想到何萍不同意,现在何萍拿走了一半的财产,自己对她一点制约权都没有,如果哪天她说走就走,那自己岂不是人财两空?
何萍见他半天不说话,便猜吕樟心里打了退堂鼓,她心里一阵冷笑:“我就知道你就想套住我给你做饭洗衣。”
吕樟抓抓头:“再让我想想。”于是就又无声地退出去了,何萍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想着公司里的一出好戏,或许是因为太累了,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一直以来何萍就睡得很好,倒头就睡,一夜无梦,但是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无比古怪的梦,她梦见季凡玲阴沉着脸站在自己床尾,看着自己,一站便是一整夜。
何萍第二天起床便觉得有些头昏脑胀,她回忆起夜里的梦,心想这老太婆死了也不让我过会儿清净日子,我这还没拿你儿子钱财呢就这么紧张了,自己也不想想,就他这么个什么都懒得管的性格,这点财产守不守得住都是大问题——心里怀着怒气,那天早晨自然也没给吕樟好脸色看,吕樟本还笑着跟她打招呼,何萍瞪了他一眼便匆匆开车走了,留下吕樟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觉得不是滋味。
何萍赶到公司的时候仍旧没什么人,她快速将手里剩下的项目收尾,然后溜下楼吃了顿早饭,要知道平日里这可是吕樟才能享受的待遇,何萍用热拿铁伴着花卷,然后吃了一碗面,回过力气之后再次回到办公室——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冷气吹出来:“今天公司组织了团建活动,是你们部门韩小姐提议的。”
何萍此生最恨的就是团建活动,之前她工作过的两家公司就是因为太热衷于团建活动,整个公司被这种假冒伪劣的亲情气氛折腾得乌烟瘴气,内耗磨损了大部分人的战斗力,业务办不好,公司很快就垮了。所以对于这种“大家一起相亲相爱,大家一起团结协作”的活动,她是持疑的,况且老板花的钱也不能进到自己的口袋里,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何萍一件都不想干。
十分钟后公司大会,韩江海作为活动发起人进行了发言,何萍才看了一眼部门新头粗犷的眼线以及油扑扑的妆面,立刻就低下头开始翻找新的工作机会——
“这一次我们公司活动,主要是为了让大家团结一致,在董事会的领导下”
“创意总监,年薪十五万,要求:男性,985毕业,有三至五年工作经历。”
“活动的第一个地点我们选择了附近的鬼屋,希望通过玩逃生历险游戏”
“助理,女,月薪八千,要求:已婚已育,有两年以上工作经验,年轻气质佳者优先。”
“然后我们会去团建公园,在专业导师的带领下玩游戏c作活动c增进整个团队的合作”
“文创部门经理,年轻十七至二十五万,要求:男性,有海外留学经历或驻外工作经历者优先。”
“今天中午我们吃农家乐,所有的食材都必须大家自己采摘,自己下厨”
“文案,女,月薪七千至九千,要求:三年工作经历,必须单身。”
何萍听着上头的讲话,手指不停在手机界面上来回拂动,看了一圈招聘信息,心中便开始感叹工作不好找,她微微叹了口气,想了想吕樟的条件,继续抬头看着韩江海。
“希望大家能够共同努力,把这次活动办成功,办好,不但能够展现我司风貌,而且能够提升我司的战斗力”
何萍听到这儿的时候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没有答应帮助周飞兰里应外合扳倒韩江海。会后何萍继续找了借口请假,她为了离开公司不惜借口自己的儿子得了肠胃炎,必须带他们去医院治疗,而后面进来的五六位同事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那天的团建活动何萍是唯一逃掉的那个。
她开车回家之后正碰上买了菜回来的吕樟,她便说:“房子的事情我们再商量商量。”
吕樟见她似乎松了口风,心里也高兴,虽然季凡玲死后家里不如以前那样热闹,如果何萍能回来和自己一起带孩子,说不定情况会不一样。
“我要拿走一套房子和一间店铺的产权,剩下的部分租金对半分,我帮你收收钱c管理,收百分之五手续费。”何萍进屋坐下之后一口气把话说完了,这是她在开车回来的路上算计好的,一间店铺和一套房子的租金比现在自己的工资要高,虽然没有年终奖,但不用继续跨进公司大门搞社交,那么省下来的精神损失费差不多能抵掉一半工资,这样算起来自己还能赚一点,她的计划是先拿下这一部分,以后要怎么办看情况。
“没问题。”吕樟想了想,他同意了。
“那明早我回公司办离职手续,然后我们一起去办转接手续。”
“好。今天中午吃什么?”吕樟本意是想让何萍下厨做点家常菜,但何萍却快人快语告诉他:“你自己吃吧,我早上吃太多了,这会儿没胃口。”
吕樟有些失落,他一个人做菜吃饭又有什么意思?他想,我拿我家的财产还不能换顿午饭吃吗?何萍你这人也太不知恩图报了。夫妻两人各自回房休息,何萍心里算着账,吕樟则稍稍怀了些许怨气。
那日午睡是何萍又做梦了,季凡玲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梦中,而这一次老太太从床尾走到了床中间,靠着何萍的右手站着,拉着脸死死盯着何萍,何萍自己的个人意识仿佛又从身体之中脱离出来,浮在床头看着季凡玲和床上熟睡的自己。
何萍睡醒之后回忆起这个梦,皱着眉头暗骂:老太婆真是死了也不安生!但她又想起在医院里是季凡玲警告过她,不准她染指吕家的财产。
“都烧成灰了还要念着这点租金吗?有本事从我这儿把钱再抢回去。”何萍自言自语了一番,听起来像是威胁,实则是在为自己打气——如果吕樟真的能够把相关产权转到她的名下,那么她最迟就能在下个月开始包租婆的生活。她美滋滋地在头脑里规划了一番,越想越兴奋,便洗了脸,画了个淡妆,和吕樟招呼了一声:“我晚上出去一趟,你和孩子自己吃。”她决定去逛逛商场,看场电影,找地方喝酒吃肉——要知道工作了这么些年,她的年假都已经折算成加班工资了,即便周末在家里躺一躺也绝对没有安宁的时刻,说不定上一秒才想睡个午觉,下一秒就被叫到公司开会——多年无休的何萍希望放松一下,最起码能痛快一个晚上,再慢慢地跳进需要照顾吕樟和他那两个儿子的火坑里。
这边何萍在商场专柜之间上下翻飞,买了首饰买墨镜,买了口红买面膜,买了内衣买鞋子,最后以一束白玫瑰收尾,期间她还看了场恐怖电影,吃了一份爆米花份炸鸡对鸡翅锅牛蛙杯可乐,她纵情享乐了一下午,而吕樟则继续拉着孩子下馆子吃饭,他没想到,昨天晚上的饭菜这么快就会让他付出代价——现在吕樟的两难在于,已经和何萍谈好了条件,自己不能撤回这个约定,但他又害怕何萍拿了房子和钱突然跑掉,什么都不管了。为此他有些焦虑,晚饭时间和喝了两瓶啤酒,送孩子们到钢琴学校的时候已经有点儿醉了。
“吕哥,今天来得早些。”李娟大老远就站在学校门口向吕樟打招呼,吕樟见到这个女孩儿甜美又温柔的笑容挺开心的,便也抬手对她挥了挥。
李娟口里的称呼从吕先生变成吕哥,她下定决心要从这个懦弱的男人嘴里分一杯羹。她把两个孩子送进钢琴教室之后主动领着吕樟进了办公室,她关上房门,对着吕樟好一阵嘘寒问暖:“吕哥最近照顾孩子辛苦吧?看你都瘦了好多。”
虽然这样的土味情话听着腻味而且撩拨的意图明显,但吕樟就是喜欢这一套,他想找一点儿温存,父亲没有就找母亲,母亲没有他就找老婆,老婆再没有他就只好买醉然后在外面找陌生人。
“是啊,是挺累的。你们学校又这么远。”吕樟说。
“哎呀,哪有很远,也就十多分钟车程。吕哥不要逗趣了。”李娟笑嘻嘻地在吕樟胳膊上拍打了一阵。
“但带孩子确实挺累的。你有孩子了吗?”吕樟直白地问。
“我还没结婚呢。”李娟嘟起嘴,她心想这人可真是不会说话。
“没结婚好啊,单身幸福些。”吕樟感叹。
“是吗?可是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一个爱我的帅哥结婚,过甜甜蜜蜜的日子。”李娟靠得近了些,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扑到了吕樟的脸上。
“你用的什么香水啊?真好闻。”吕樟现在似乎已经在那点儿啤酒的帮助下完全放弃思考,仅凭人的本能开闭自己的嘴唇。
“呀,吕哥是喝醉了吧,是不是送孩子来之前还应酬了?还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李娟本是想起身给吕樟倒杯热水,但是吕樟却被“不开心”这个字眼戳中,一把抓住浑身香气扑鼻的李娟:“你吕哥我不容易啊。”
——吕樟这句台词还是从他领导那儿学来的。
“哎,是挺不容易的。又要带孩子,又要经营铺面c还得上班。”李娟怀着歹意问了一句:“嫂子不帮忙吗?”
“她?她正忙着打天下呢,哪有时间来管我们父子。她这个人”说到这里吕樟猛然坐起身,他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茶几上,把李娟吓了一跳,吕樟接着靠在沙发上,左手抱着肚皮,右手微抬指着天花板:“她就是自私,只想着自己。亏我还相信她,想把家里的店铺交给她管理。”
“哎呀,财产这东西,还是自己抓着比较牢靠啊。”
“对!我也这么觉得。哎,你是不知道,她今天中午那副样子,我分答应分她一套房子,一间店铺,让她给我做顿午饭都不愿意,明天就要去办产权转接手续了,这倒好,晚上也不回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李娟心里一动,便问:“吕哥,你该不会把所有权都给嫂子了吧?”
吕樟哈哈一笑:“我可没那么傻。”他身体中的官僚气息又窜了出来,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没有那点能量,揽不下面前这点妖精活。
“哎呀,吕哥说得是。”李娟这话刚说完,吕樟借着酒胆就把她抱住了:“你好香,真好闻。人又温柔,怎么还单身?不如以后我养你啊?”
“吕哥你说真的吗?”
“当然,你温柔又可爱,比我家那个女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反正我和她是相亲认识的,也没多少感情,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一下,你不愿意走就是了,我不骚扰你。”吕樟这一返话说得还挺溜,听地李娟想笑,她只把吕樟往自己怀里拉,温柔地对他说:“好,我也挺喜欢吕哥的。”
吕樟整个人都在李娟的怀抱之中沉醉了。
何萍那天夜里找了代驾回家已是深夜,月色照亮了家门,她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捧着买给自己的白玫瑰进了屋子,此时吕樟和孩子们都已经睡下,她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把给自己买的礼物都收拾好,又把玫瑰花插在了卧室的花瓶里,空调的冷风把玫瑰的香吹淡了,只留了一点余味在房间里盘旋。何萍那晚又梦见了季凡玲,婆婆此时已经站在了她的床头,或许是因为何萍睡前喝了酒,便壮着胆子在梦里问她:“你到底要干什么?”季凡玲也不答话,阴冷地看着她。
“你是怕我占你儿子财产吗?”何萍又问她,话音刚落,季凡玲却猛冲过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她那双满是皱纹的手死死卡在何萍的脖子上,掐着掐着,季凡玲却又留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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