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白驼侠侣 > 《白驼侠侣》正文 第十六章 江上风波(1)
    话说那日完颜洪烈等人逃出王府后,到了东郊外。

    完颜洪烈道:“这帮江湖匪类如此猖狂,一心向着伪宋和我大金作对,我以礼相待没换来他们忠心,反而火烧王府行刺与我,我想去西京禀报圣上,派兵剿灭之。”完颜洪熙怒道:“皇兄所言极是,我和皇兄一起吧。”完颜康死里逃生,兀自心有余悸,想自己叛师反教认欧阳锋为师,丘处机等人绝不会放过自己,也连忙说好。

    众人唱了个喏,就一齐朝西边官道而去。

    行了一晚,到驿站歇息,遇上铁掌帮中人。铁掌帮人见王爷驾到,马上联络当地总坛,放烟火信号通知裘千仞。铁掌帮在北方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联络极快,过了两日,裘千仞就赶上汇合。完颜洪烈问及欧阳锋时,裘千仞只说欧阳锋脱身后再过些时日赶来汇合。

    裘千仞马上安排船只,走水路去长安。这一来免去鞍马劳顿之苦,众人纷纷叫好。众人赶到沅江码头时,数十个壮汉和十几个黑衣好手已在沿江相候,岸边停了二十几艘大船。

    完颜洪烈、完颜康登上为首的楼船后,船上亭台楼阁,装饰华丽,雕梁画柱,家具字画,一切用度应有尽有,还有侍女侧立一旁,俨然如豪宅一般。完颜洪烈抚掌赞许道:“真劳裘帮主费心了!”完颜洪熙笑道:“没想到世上竟有这好楼船!你好本事啊!”裘千仞道:“这是南宋江南能工巧匠所制,江南造船甲天下,南方商贾贵族也有此类,老夫偶有所得,一直不曾用来接待贵客,两位王爷能喜欢可算物有所值了。”

    其余人所去其余大船,虽不及头船奢华,也华美非凡,无不对裘千仞交口称赞。

    完颜洪烈和完颜康凭风立在船头,遥望两岸景致,江水滔滔,青山连绵。完颜洪烈叹道:“南宋造船之技真非我大金所能比,怪不得水师伐宋难有所获。”回头见完颜康若有所思,心不在焉,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康儿,父王和你说话呢。”完颜康忙道:“孩儿走神了,真对不起。”

    完颜洪烈叹道:“你是想那女子呢?”完颜康旋即默然,想穆念慈已死,暗自神伤。完颜洪烈摇了摇头,摇指远方,说道:“康儿,你说这锦绣江山美吗?”完颜康点头道:“美!”完颜洪烈道:“这锦绣江山,天地山川,能是世间任何美女颜色能相比的吗?”完颜康听他发问已知其意,忙道:“自然不能与之相比。有了锦绣江山,什么佳丽,珍奇美物,都应有尽有。”完颜洪烈颔首许之,道:“你能明白就好。不要想那个女子了,你该长大了,像完颜家先祖一样,将来打下属于自己的锦绣江山。这楼船这样美,只要打下南宋,南人就会给你造一艘更美的。”完颜康忙跪下道:“父王教诲,儿臣谨记!”

    二人凭栏望了一会风景,完颜康解下外袍披在完颜洪烈身上,说道:“外面风大,父王回去歇息吧。”完颜洪烈微笑点头。

    二人待要返身楼船,完颜康回目只见一颗黑点在天空上,实在太高瞧不清楚,不知是一只飞鸟还是鹰鸠,忽想:“不会是郭靖那厮的扁毛畜生吧?”,旋即摇头,想自己草木皆兵,可笑之余更厌憎郭靖。

    楼船行在湍急江水上,乘风破浪,如履平地,众人在船上连日饮宴作乐,只觉这路途遥遥无尽才好。完颜康怕完颜洪烈不快,强作欢颜和众人饮酒。

    完颜洪熙甚喜裘千仞,开口让裘千仞传授皇室子弟武功。裘千仞大喜,知这是结交皇亲国戚的大好机会,连忙答允。彭连虎、梁子翁又妒又羡,可自知本事远不及裘千仞,这般肥差自轮不到他们,只得满口道喜。侯通海叫道:“我师哥武功也高,好王爷也让我师哥教吧!”沙通天连忙捂住侯通海嘴,怒道:“你这呆子胡说什么?净给我丢脸,让王爷笑话!”完颜洪熙瞧出侯通海无甚心机,也不以为忤,呵呵笑道:“你师哥也来试试吧,没准有完颜家子弟喜欢你的武功呢。”沙通天惊喜过望,天大馅饼砸中自己,忙应承下来。彭连虎心里酸溜溜的,梁子翁则妒恨非常。

    船上人酒量甚豪,几日过后,船上酒缸已统统见底,就在最近的华阴县停靠下来。下人立马去城镇置办酒食果蔬搬运到船上。船上众人下船透风,码头朝东一里之遥,有家宁安酒楼,供来往过客歇息,店铺不甚华丽,倒甚是阔大,诸人决定在此店歇息一晚。裘千仞对店小二冷然道:“有贵客,安排上好客房。”左掌亮出铁掌帮令牌。陕西地界,除了全真教,就属铁掌帮势大,店小二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应承下来。

    诸人饮宴,直至晚上,诸人各自回房歇息。梁子翁回房途中,走到亭下,被完颜康叫住。完颜康醉眼朦胧,脚步轻浮坐了过来,身子斜靠在墙壁上,低声道:“此地有妓女吗?”梁子翁已知其意,对曰:“小王爷回房等我,我去去就来。”完颜康道:“勿要让父王知道。”梁子翁心中暗笑,旋即点头去了。

    完颜康在屋中等候许久,不见梁子翁复返,正烦躁起来,就听砰砰两声敲门声,忙去开门。门外却只有梁子翁一人。梁子翁见完颜康神色不悦,忙道:“我带小王爷去个安静去处,好东西就在那里。”完颜康随梁子翁到了三层阁楼西角的房间,推门一入,三名歌姬已在屋中等候。梁子翁为讨好完颜康,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容色上佳的三名歌姬,又不知完颜康所好,就统统带来。

    三歌姬怀抱乐器,齐向完颜康莺莺沥沥道:“奴婢拜见公子。”

    梁子翁道:“小王爷喜欢哪位美人作陪?若统统喜欢,就让他们一并服侍王爷。”

    左首歌姬衣裳素雅,身着淡绿色百褶裙,黛眉微颦,楚楚可怜,一副让人怜惜模样。完颜康进屋就目不转睛地瞧着她。梁子翁见状,立马带着其余二个歌姬退出了房间。

    完颜康心中热切,坐到她身侧握住她柔荑,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那歌姬垂头道:“贱妾贱命不足挂齿,公子可唤我芷儿。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完颜康想说个假名,昏黄的灯影下,她低首垂颈间酷肖穆念慈,鬼使神差说道:“我叫完颜康。你认得我吗?”那歌姬道:“贱妾孤陋寡闻,公子莫怪。”完颜康道:“你知道完颜姓氏吧?”那歌姬道:“贱妾知道,此乃金国皇族王姓。”完颜康道:“我乃金国小王爷,叔父就是大金天子。”那歌姬大喜,面上却不动半点声色,下拜道:“贱妾今夕幸得瞻拜。方才失礼之处公子勿怪。”完颜康道:“今日见姑娘,乃天幸矣。今宵愿同枕席,同享富贵,如何?”那歌姬马上拜谢,虽极力掩饰,终掩不住眼角眉梢喜色。

    完颜康方觉她和穆念慈大有不同,不由失望,心道:“终究是个婊子。”转念却想,穆念慈宁死不肯嫁他,逼他当江湖草莽,使出水磨的功夫,仍不能她回心转意,最后婚堂之上险些丧命于她手,一阵懊恼气愤:“我是尊贵的小王爷,何必想着那个愚蠢村姑?”伸手抱起那歌姬,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吹灭蜡烛,就往床榻走去。

    他火急火燎解开那歌姬衣带,鼻息深重,正待取乐,门窗通地一声被人撞开,一阵风吹了进来。那歌姬未待尖叫出声,就被完颜康点中穴道。

    完颜康羞怒交迸,刚抬头,眼前几道金光闪动。他暗叫不好,一扯怀中女子挡在身前,金针尽数射在歌姬身上。

    完颜康赤脚抱着歌姬,一个筋斗,从床尾滚落下来。只见一白衣女子站在窗前,憎恨地盯视着他,双目欲喷出火来,却是黄蓉。

    他方才沉浸在温柔乡中,万没想到杀机突至,惊得汗毛竖立,出了一身冷汗,醉意顿时无影无踪。料黄蓉所发金针定是极为歹毒的暗器,若不是反应机敏,已然中招。

    他狼狈羞怒已极,污言秽语骂了过去。

    黄蓉亲眼见穆念慈惨死不久,杨康就和别的女子寻欢作乐,二话不说,拔出淑女剑朝杨康头顶劈斩过去。

    这一剑阴狠毒辣,迅捷无比,眨眼就到,杨康甩头避过,头皮一凉,头发竟被削去半边。他惊魂未定,下剑又至,绕过脑后,斜削他肩膀。他生死关头,兵行险招,猛然前扑,头撞向黄蓉手腕。

    也不见他曲膝弯臂,毫无借力之处,竟能猛然窜出,全出黄蓉意料。黄蓉决断极快,干脆舍了淑女剑,化指成爪,两指插向杨康双目。杨康大惊,扭身侧头,面门避过双指,免了废目之厄,却被黄蓉两指扫中脖颈穴道,身子一麻跌落下来。

    黄蓉左足一挑,淑女剑跳起,右手握住剑柄笔直刺向杨康胸口。

    杨康再无抵抗,眼见剑尖抵住他胸口,只得待死。

    黄蓉手中长剑一送,就能了结杨康,报了身受奇冤的大仇,电花石火的一刻,霍然想到:“他是杨大哥爹爹,我杀了他怎对得起杨大哥?”她迟疑片刻,一咬牙,撤回了长剑。

    黄蓉突然撤剑,大出杨康意料。他右手抓住瘫在地上的美姬,朝黄蓉猛掷而去,自己奔窗口纵出。

    那歌姬背心正撞向淑女剑剑尖,势要被穿个窟窿。黄蓉心中唾骂杨康凉薄至极,长剑摆过,歌姬撞到她怀里,二人跌作一团。

    杨康破窗而出,滚落于地。这番逃出生天,正自大喜,一人却从天而降,从屋顶跃下,万没想到郭靖也在此地。他大骇,转身便走,大声呼救。

    郭靖将杨康对完颜洪烈忠顺之情、追随之意全在眼里,想他执迷不悟,将昔日结拜,同报父仇的约定抛诸脑后,怒气勃发,朝杨康猛冲过去,追赶至两丈之余时,一跃而起,居高临下单掌拍出。

    这招正是飞龙在天气势惊人,杨康首、肩、背心全在他掌力笼罩,不禁大骇。他无可奈何下,只得硬解,忙转身屈膝,左掌抓住右腕,运足内息,和郭靖对掌。

    只听呯的一声,杨康哎呀大叫一声,腾腾连连退步,倒飞出去,撞到阁楼木窗上,咔滋一声,直接跌进屋去。

    屋内两人正自熟睡,杨康破窗而来,顿时惊醒起来,还以为是歹人,破口大骂,从榻上跳将下来,扑过去劈头盖脸一顿拳打脚踢。

    郭靖适才一掌用上了八成力,打过就心中后悔,正待走过去查看杨康,一葛衫白须老者从西边屋顶跃下来,身法轻灵,世所罕见,却是裘千仞。

    晚宴中,其余人喝得伶仃大醉,裘千仞年少时因醉酒被仇人暗算,差点丧了性命,从此行走江湖时绝不饮酒,是以裘千仞听见动静,马上赶了过来。

    二人二话不说打斗起来。郭靖大敌当前,顾不得杨康情状,全力迎敌。黄蓉从楼上跃下,提起淑女剑,正要相帮,只听郭靖说道:“我不睬你,不用你来帮我。”黄蓉又气又急,想起二人约定,无奈下驻足观战。

    二人斗了十几招,裘千仞暗中观察黄蓉在旁掠阵,一直心存忌惮,虽战上风,郭靖也不至落败。黄蓉见郭靖武功又有长进,不觉欣然,转念却想郭靖从此再不理睬自己,一阵伤心难过。

    裘千仞功力终究高出郭靖不少,越战越强,妙招迭出,郭靖气势渐颓,被裘千仞虚招骗过,被他掌缘轻轻一带,险些歪倒,登时危殆。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线之间,黄蓉花容失色,不待裘千仞出掌,顾不得击掌起誓,纤腰一摆,纵起一跃,飞身朝裘千仞后心挺剑刺来,正是迅捷无比的古墓剑法。

    这一剑去势极是凌厉,亦且风姿绰约,白衣飘舞,恍若仙子,裘千仞身影一晃,轻巧巧避过。黄蓉空中折身,素手一翻,骤然回剑刺去,这招木兰回射正是杨过所授,出其不意,阴毒无比。这招杨过也觉太过阴毒,不似男子气概,年长之后已很少使用。

    裘千仞哼了一声,探手捉剑刃。空手夺白刃于他而言,直如探囊取物,平时一双铁掌将长剑捏碎易如反掌。他哪知淑女剑锋利无比,手指一触,微微一凉,未感疼痛已暗叫不妙,连忙缩手,倒飞而去。

    裘千仞又惊又怒,见中指食指上一道血痕,适才若慢了半拍,手指非被削断不可。黄蓉秀眉一扬,笑道:“你胆子不小,你姑奶奶的剑也敢夺,不怕手指被削断吗?”话语未毕,就被人一掌推开,气力甚大,长剑脱手,险些跌倒,却是郭靖出手。郭靖瞪大眼睛怒道:“谁要你来帮手?给我走开!”黄蓉一呆,还未答话,郭靖大喝一声飞身而过,又和裘千仞斗了起来。黄蓉默然拾起长剑,又悄然到裘千仞身后掠阵。

    裘千仞唯恐黄蓉背后偷袭,心存忌惮,分心留意,和郭靖斗了上百招也非胜负。二人打斗声,早已惊动了睡梦中的巨客,纷纷出屋远处围观,指手画脚,有人吓得跑了,有人要报官,好事之徒见二人打得精彩至极,拍手叫好起来。

    裘千仞大怒,一掌逼退郭靖,纵了过去,抓住叫得最高声之人后颈,朝右边石墙掷去。那人大叫一声,头朝石墙横飞而去,势要撞个脑浆迸裂,郭靖不忍他横死,纵身出来,半空将他抱住。

    裘千仞心念一动,随手又捉住一人后颈,向左边井口猛掷。

    郭靖将手中人放落,又飞身去接人。裘千仞瞧见便宜,一纵而出,向郭靖背后猛击。

    围观众人发一声喊,顿时如鸟兽散,争前恐后奔出院子。

    郭靖救前人,势必被裘千仞打中,避过身后裘千仞一掌,前人又非要死不可,是二者存一的局势。

    郭靖心道:“师父教导我舍生取义方为我辈之道,岂能坐视无辜之人横死?”热血上涌,不顾安危,去救前人。

    裘千仞半空中一掌击向郭靖后背,正心中暗喜,一道白影窜到郭靖身后挡住,反手朝裘千仞当胸刺去。这剑去势奇快,黄蓉全不顾安危,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裘千仞打中黄蓉,自己也非被当胸刺中,他不愿同归于尽,使了个千斤坠,错落而下。

    绝好的机会失了,裘千仞恼恨不已,落地后毫不迟疑挥掌向黄蓉头部猛击。黄蓉右足微抬,左足一蹬,翩然转身避过。

    二人斗了十几招,黄蓉仗着轻功和淑女剑之利周旋了一番。

    裘千仞感黄蓉轻功大有长进,且路数和以往大有不同,辗转腾挪之法尤其精妙,诧异问道:“小丫头,你轻功是谁教的?有些门道。”他铁掌功有降龙十八掌和蛤蟆功与之匹敌,轻功却自诩天下无双,不由发问。

    黄蓉接口道:“是倪牢子教我的。”裘千仞一怔,旋即醒悟,不禁大怒。

    黄蓉听裘千仞大喝一声,攻势骤然大为凌厉起来,被逼得呼吸不畅,身法凝滞,内息紊乱,顿时招架不住。极是危殆之时,黄蓉不忘瞥了郭靖一眼,见他木然而立,斜望旁处,更不来援手,凄苦酸涩蓦然袭上心头:“在靖哥哥心中我连一介路人尚自不如吗?”眼圈一红,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只听裘千仞暴喝一声,郭靖心骤然一紧,终忍不住朝黄蓉望去。裘千仞手臂暴长,朝黄蓉头顶拍去,一掌下去黄蓉头骨非被打得粉碎,郭靖扬起手来,忍不住惊呼出声,心下大悔,脑中一片模糊,眼前画面似乎静止下来。

    生死关头,黄蓉突然矮身素手一扬,十几根金针爆射而出,正是满天花雨掷金针的绝技。其实黄蓉一直扣住金针,含而不发,只盼郭靖危急关头,能挺身相救自己,此刻满心失望,命在旦夕只能将出保命绝招。

    裘千仞眼前金光点点,金针上下左右四散开来,大惊,霎时朝斜后打着螺旋冲天而起。金针从他脚底、头顶、左右穿过,不过眼前三根金针却万难避过。他运足内息,铁掌一挥,只得用掌风将金针震开。

    这一掌实是他平生功力之所聚,用掌风将细如毛发的激射金针吹开,需要极大掌力。黄蓉所用金针,乃是杨过所给的玉蜂针,用黄金钢铁融合制成,细如毛发,份量却着实不轻。掌风到处,金针微斜,还是射在裘千仞身上。

    裘千仞暗叫不好,他使出十成力打在虚处,手腕险些脱臼,还是功亏于溃。哪知三枚金针却悉数掉落下来。原来玉蜂针掺有黄金,份量重了,可黄金质软,被他凌厉的掌风一吹,都弯折了,针头没刺进他衣衫。裘千仞瞧清玉蜂针吸入毛发,重量却不轻,发射时力道甚大,暗骂这暗器阴毒至极。

    黄蓉势在必得的一击,没想到竟无功而返,裘千仞仓促一跃,竟有两丈之余,虽鄙其人品,还不禁暗赞他修为了得。

    裘千仞落地后,一道浑雄的掌风排山倒海打来,却是郭靖按捺不住出手了。他怕裘千仞再伤黄蓉,不惜内力,掌掌全力施为,将降龙十八掌拍得虎虎生风。裘千仞见郭靖来的生猛,丝毫不敢怠慢,也顾不得黄蓉。郭靖一掌打空,击在裘千仞身后的柳树上。那柳树甚是粗壮,在郭靖一掌之威下,平平折断。

    黄蓉见郭靖相助,差点喜极而泣,抄起淑女剑,就赶来助战,和他双战裘千仞,和裘千仞斗了个旗鼓相当。

    郭靖频频和裘千仞对掌,纯是正大光明的招数。黄蓉绕着裘千仞游走,身法飘逸,抑且风姿绰约,白衣拂动,直如仙女起舞。她招数优美,不懂武功之人还以为翩翩起舞,毫无杀意,却偏偏招招无意刺向要害。

    黄蓉出招往往出其不意,虚虚实实,难以捉摸,东刺一剑,西削一掌,以裘千仞之所学,亦不知她武功路数,更难料的她招式,几次险些中招,险情迭出。

    裘千仞被两个小辈逼得手忙脚乱,气冲冲道:“好阴毒的功夫,这不是黄老邪的武功,是谁教你这野丫头的?”他气冲冲开口说话,体内真气充盈,将白须吹了起来。郭靖不识黄蓉武功路数,也感奇怪,只是他不愿和黄蓉说话也不发问。

    黄蓉挥剑朝裘千仞左眼刺去,见裘千仞转头避开,剑尖抖动朝下斜削,竟将裘千仞白须削去半截。黄蓉连忙用长剑卷住白须,抄在手里,格格笑道:“裘帮主险些打死我,我讨个饶头不为过吧?我把白胡子作成剑穗,裘帮主不介意吧?”小手挥动白须,神色甚是得意。

    郭靖喝道:“蓉儿,小心迎敌!”黄蓉伸了伸舌头,摆了鬼脸,可听郭靖又唤她蓉儿,不由心里一甜。

    裘千仞怒极,脸如猪肝,咒骂不止,郭靖不以为意,黄蓉却心头火起,轻轻脆脆道:“我放暗器了!”小白手朝裘千仞面门一扬。裘千仞大惊,还以为黄蓉故技重施,连忙躲避,可半枚玉蜂针也没射过来。他这一躲,失了身位,顿时被郭靖占了些上风。郭靖一愣,心想:“蓉儿说放暗器,怎没见暗器?”他听黄蓉又喊了几次,才明白是故意为之。

    三人相斗之时,黄蓉频频叫喊放暗器,裘千仞见识过玉蜂针之阴毒,初时不敢怠慢,宁被占便宜,也连连避开,可久之烦躁气恼起来,不肯再躲。黄蓉瞧准机会,袖口一摆,在咫尺之遥,一枚玉蜂针激射而出,铛的一声,玉蜂针从裘千仞身上弹落下来,竟恰被他怀中铁掌帮令牌挡住。

    裘千仞庆幸之余,暗叫惭愧,呸了一声,骂道:“好阴毒的暗器!枉你们自居正派君子!原来不过如此!”郭靖不由惭愧,退了两步,黄蓉却道:“江湖上谁不说我家是邪门外道?我是女子才不当君子。再说对付你这恶人,用什么公明正大手段?”

    古墓派武功是女子所创,阴柔之气过重。兼之女子先天体质又弱于男子,不免在暗器做功夫。黄蓉没学过玉女心经这些古墓派上乘武功,骤逢强敌,为了取胜不择手段,招数难免落于下乘。

    裘千仞冷冷道:“黄老邪虽邪,行事全凭喜好,可将做客客人杀各一干二净,不过他心高气傲,比武时一招一式全凭真本事。你这些本事不是黄药师教的。”裘千仞怕黄蓉又放暗器,出招时束手束脚,这番话更暗讽黄药师杀江南五怪,暗藏挑拨之意,让郭靖想起师仇。

    黄蓉听出裘千仞用意,身子微颤,冷冷道:“不是我爹爹教的又怎样?用桃花岛武功打你,是杀鸡用牛刀。我们先杀了你,完颜洪烈无人相护,再去杀他!你打不过我们,下三滥挑拨也是无用!”这番话是提醒郭靖报父仇,先和她联手杀裘千仞要紧。

    只听一人笑道:“裘帮主问黄姑娘武功从何而来,这有什么猜不到的?无非是杨过教。”杨康拜欧阳锋为师后,武功着实进步不少,接了郭靖一掌,也未受内伤,只是手掌肿痛。

    黄蓉瞧杨康现身,一脸嬉笑之色,冷冷道:“是杨大哥教的又怎样?完颜康,你这畜生,专做无耻勾当,难怪穆姊姊宁死不肯嫁你。”杨康脸上怒色一闪而过,不理黄蓉,对郭靖笑道:“郭兄,没想到又见到你和黄姑娘在一起。怎么你们又好上了?”

    郭靖听杨康出言讥讽,大声道:“我和她两不相干,已击掌为誓,从此两不相干。”

    杨康摇头笑道:“没想到郭兄也会狡赖使诈了。”郭靖怒道:“我怎狡赖使诈了?”杨康嗤笑道:“你们既然两不相干,怎会见面,还一起到这里胡闹?”郭靖森然道:“胡闹?父仇不共戴天,我不杀完颜洪烈,枉为人子。杨兄,你还要再执迷不悟吗?”杨康指了指黄蓉,说道:“你来报仇,于她何干?她怎到这来了?”郭靖瞧了黄蓉一眼,说道:“她是为那位叫杨过的兄弟来报仇的。”杨康奇道:“他和父王有何仇怨?黄姑娘,你和杨兄到王府中做客,我们王府一直以礼相待,你不会矢口否认吧?”郭靖听杨康叫完颜洪烈父王,强忍怒气,接口道:“那位杨兄先祖就被完颜洪烈这狗贼所杀!”黄蓉忙道:“靖哥哥,别和这坏东西废话了。他狼心狗肺,你如今还不知吗?”

    杨康立即大声道:“敢问哪位杨兄先祖尊姓大名?怎被父王杀了?你来报仇,我无话可说,这件事可得说的清清楚楚!”郭靖目视黄蓉,让她言说。

    若是旁人,以黄蓉之巧变,自会胡编乱造,让人信服,可于杨过祖辈,却不敢胡编。

    杨康见黄蓉默然,大声道:“露馅了吧?原来是说谎!”郭靖又气又急,涨红了脸,怒视黄蓉,结结巴巴道:“你真是骗我吗?”

    黄蓉见事已至此,不再辩驳,缓缓道:“靖哥哥,我是骗你了。旁的我不想说了,你气不过,也得先了解眼前事再说。”郭靖闭目道:“从此我不想瞧见你了,你走了吧。”黄蓉叹道:“你一个人怎打得过这些恶人?”

    杨康哈哈大笑,连连鼓掌,说道:“你们演得一出好戏!”裘千仞暗赞杨康心机了得,微笑不语。黄蓉斥道:“杨康!你认贼作父,有何资格说嘴?”杨康不理黄蓉,对郭靖笑道:“郭兄平日大义凛然,天天说要报仇,没想到还和仇人女儿相好。”郭靖深吸了口气,叹道:“我问心无愧,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杨康叫道:“好!既然郭兄这般说,就杀了黄姑娘为五位前辈报仇吧!”郭靖一呆,说不出话来。黄蓉听杨康撺掇郭靖杀己,心中大恨,冷冷道:“谁杀了江南五怪,不消靖哥哥杀,也注定不得好死,死后不得安宁。杨康,你说是不是?”杨康眼神闪烁,嘴角微斜,侧过头不理黄蓉。黄蓉接着道:“靖哥哥,你杀不杀我暂且不论,他是想让你杀了我,再将你杀了。”郭靖这番道理也是明白的,何况他吃过杨康许多次亏,极缓地点了下头。黄蓉暗暗松了口气,在她心底,郭靖会不会为了五位师父杀她,着实没有把握。

    杨康暗叫不好,眼珠转动,一计又生,忙道:“郭兄,你英雄难过美人过,小弟也是明白。不过小弟以为郭兄为黄姑娘如此,着实不可。”郭靖面色铁青,喝道:“我已不睬她了!以后连瞧也不瞧她。”

    杨康摇头叹道:“郭兄,你为黄姑娘留情,我岂有不知?可惜黄姑娘早就和别人相好,你还为她得罪柯大侠。”黄蓉脸涨得通红,斥道:“你个坏东西,狗嘴里不出象牙,胡说八道什么?”杨康笑道:“黄姑娘,杨兄呢?你俩怎没在一起?真是奇了怪了。”黄蓉怒道:“杨大哥去哪不干你的事!”杨康笑道:“他不是黄姑娘相好吗?”黄蓉怒道:“我和杨大哥清清白白的,杨康,你是人是畜生?”杨康笑道:“小弟招待二位去家里做客,二位整天如胶似漆,片刻分开不得,那天我和杨兄一起安寝,等到半夜也不见杨兄,原来是去黄姑娘房中安歇了。”边说边斜睨郭靖脸色。黄蓉怒道:“杨大哥怎能和你这畜生一起睡?”杨康朗声道:“小弟卧榻怎能及黄姑娘衽席之好?杨兄又不是傻子。”说完纵声大笑。黄蓉怒极,抄起淑女剑扑过去。裘千仞早有准备,跳出拦住黄蓉。

    郭靖在旁呆立也不出手,杨康以为离间计已售,窃喜不已,又添油加醋说了二人亲密举止。他知郭靖淳朴可欺,说到兴头上,干脆胡编乱造,信口胡诌,种种肉麻无耻匪夷所思,说黄蓉叫杨过作“好哥哥”,亲手给杨过喂饭,杨过叫黄蓉“亲妹妹”,给黄蓉洗脚,二人亲吻拥抱,一起沐浴,夜夜同床共枕,黄蓉跪求杨过娶她云云,直如普天下最无耻的奸夫一样。

    其实杨康人品低下,劣迹斑斑,泼脏水太过,将黄蓉说得面目全非,郭靖自不会相信,可听在耳中,心头说不出的难过。

    黄蓉气得胸口欲裂,眼前发黑,连连喝骂杨康住口。她焦急下直欲流泪,急道:“靖哥哥,你别信他!”话语刚落,就被裘千仞抓住肩头。裘千仞怕黄蓉软猬甲,手掌不敢用力,哪知全无针刺,立马五指用力,接着掌心劲力一吐,黄蓉全身一麻,淑女剑落地,萎顿于地。她武功本就逊裘千仞许多,心神俱乱下,一会就露了破绽,裘千仞所擒。

    杨康大喜,正欲和裘千仞一起杀郭靖,郭靖猛然窜出,势如猛虎般冲他而来。杨康见郭靖失魂落魄,没想到他突然出手,大出他意料。他武功一直逊于郭靖,对上郭靖就心怯,哎呀一声,转身就走。

    裘千仞连忙纵起阻拦郭靖,哪知郭靖急停转身,朝黄蓉奔去。他抱起黄蓉,拾起长剑,脚下丝毫未缓,一个起落跃出庭院。

    裘千仞追赶出去,马声嘶鸣,郭靖挟着黄蓉已骑上小红马,朝远处奔去,后面还缀着一匹黄马。小红马追风逐电,呼啸而去,裘千仞追之不及,暗呼可惜,只得停下目送二人远去。

    那日王府大战后,郭靖抱着穆念慈遗体追赶完颜洪烈。怕完颜洪烈走脱,连安葬穆念慈也顾不上,干脆骑着小红马驮着穆念慈尸身追赶而去。他之前没来过汴京,不熟道路,四处乱撞,追了一天一夜也不见踪迹,第二天凌晨竟发现奔回了原路。

    他沮丧不已,一时想折回王府,可不安葬穆念慈又极为不妥,打算到附近村落买棺椁,好生安葬穆念慈再说。

    到了附近一个村落,郭靖人生地不熟,道边遇上路人,便问买棺椁的去处。路人发现郭靖马上驮着死人,吃了一惊,可怕惹上事端,不敢多问,就告诉了郭靖所在。

    郭靖买了棺椁,打算到村外安葬穆念慈。他出了街口,闻到一股香气,回头一望,原来是一家包子铺。他一天没吃东西,饥饿难耐,就下马买包子。

    他走到门口,一白衣女子背身坐在桌旁,像极了黄蓉的背影,登时愣住了。白衣女子忽然回头,不是黄蓉是谁?

    二人四目相对一会。黄蓉惊喜不已,见郭靖脸上怒容渐生,拳头紧握,似要发作,不禁一阵害怕,哪知郭靖突然转身,快步离去。

    黄蓉扔下筷子,连忙追去。郭靖听见黄蓉脚步声,头也不回怒斥道:“你快走开!我不想见到你!”黄蓉心念一动,叫道:“谁来瞧你了!好臭美吗?我是来找穆姊姊的,你瞧见她了吗?”

    郭靖登时停住了脚步,隔了许久,低头向小红马一指,也不作声。

    黄蓉只见一女子身着喜服,软绵绵横身躺卧在红马上,双臂软垂,身形酷肖穆念慈,好似睡着了。她大感不详,连声叫唤穆念慈,奔过去竟发现穆念慈竟已死去多时,面色焦黄,头发散乱,颈上还有剑痕,身子僵硬。黄蓉呆了片刻,伏在穆念慈身上,呜呜哭了出来,许久也不肯起身。

    郭靖遇见黄蓉本来满腹怒气,可见黄蓉哭泣,又想穆念慈新死,怒气消了,忍不住难过起来。

    黄蓉用衣袖擦干眼泪,回头瞧见缰绳所栓柳树旁,还立着一株棺木,想是郭靖安葬穆念慈之用,就解开小红马缰绳,从马上抱下穆念慈尸身,朝村外走去。郭靖缓缓走过去,负起棺椁,牵着小红马,跟随黄蓉到村外。二人一路一前一后,一言不发。

    黄蓉在树林一片空地中,放下穆念慈,双手刨土,为她挖墓。郭靖放下棺椁,默然到黄蓉对面刨土。墓穴挖好后,二人将穆念慈抱入棺椁,搬入墓穴。

    正是隆冬时节,寒风阵阵,树林光秃秃的一片,枯木遍地,坟墓简陋,只有二人送行,一时好不凄凉。

    黄蓉呆望穆念慈遗容许久,想她一生悲苦,所托非人,死后形单影只,孤零零葬在山岗,一阵黯然神伤。自黄药师被诬陷以来,就数杨过、穆念慈待她最好,过了许久也不肯盖上棺盖。黄蓉取出怀中自己的一串明珠,给穆念慈戴上,黯然想到:“穆姊姊,你安心去吧,我替你好好照顾杨大哥。”旋即缓缓阖上棺盖。郭靖见状,推上两旁土堆。

    黄蓉忽问道:“穆姊姊被哪个奸人害死的?”二人一直没说话,郭靖沉默片刻,将经过说了。黄蓉没想到穆念慈是对杨康失望透顶自戕而死,更痛恨杨康,心想:“穆姊姊死了,我怎和杨大哥说?他得如何伤心难过啊。”

    黄蓉正苦恼,郭靖却一声不吭,骑上了小红马,径自离去。黄蓉一惊,站起身来,望着郭靖背影,不知和郭靖一别,今生还有没有再见之时。

    郭靖刚行几步,小红马忽止步不前,郭靖连声催促,小红马就是不肯走。原来小红马识得黄蓉是主人,见黄蓉留在原地,不肯走了。

    小红马神骏非常,非一般坐骑可比,又颇通人性,所以郭靖黄蓉不备马鞭,小红马听主人吆喝驱驰。黄蓉见了,窃喜之余,又复得意,不住暗赞小红马。

    郭靖瞧小红马回望黄蓉,不禁大怒,挥掌打马,小红马嘶鸣还是不走。

    黄蓉奔过去怒道:“你打我马作甚么?”郭靖瞪着眼,怒气冲冲道:“这是我的马,怎是你的马?”黄蓉怒道:“你这么对它,怎配作它主人?”郭靖怒道:“他是畜生,我是主人,怎不能打它?”黄蓉怒道:“你是人就觉得了不起不成?”郭靖怒道:“人怎能和畜生相比?我是主人,它自该听我话!”黄蓉脱口而出道:“我瞧你连畜生都不如!”

    郭靖大怒,下马举起右掌,就要朝黄蓉打去。黄蓉昂起头,大声道:“你打死我呀!郭大爷好不了不起!”她本就因穆念慈之死,悲愤难过,无处发作,见郭靖蛮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郭靖额头青筋直冒,高举手掌,对黄蓉怒目而视,黄蓉昂着头,对视郭靖,怡然不惧。郭靖怒火中烧,一掌朝黄蓉左颊打去,哪知黄蓉拔剑朝郭靖右肩刺去。黄蓉拔剑刺出一气呵成,迅捷无比,郭靖没想到黄蓉出手这么快,连忙跳开。黄蓉啐道:“你真当我是你畜生任由你打!郭大爷想动手吗?”

    郭靖一肚子气,胡乱踹了一脚树干,骂道:“什么破马!我不要了!”舍了小红马,气冲冲踏步离去。黄蓉见郭靖没动手,暗松了口气,跨上小红马在后远远缀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