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节,本该是举家团聚快乐幸福的。晋王府大院内,却没有一点喜庆。
一大早,锦衣卫就将晋王的尸体扔了回来。
一具无头尸,只一眼,阙如就确认是自己的丈夫,嚎啕大哭数次昏厥。
逆贼朱厚岷的头,被高挂在午门城楼上。皇帝下令,要暴晒七天,受万民唾骂。消息传来,万人空巷,大批人涌向午门外街,挤满了各栋民房酒家,街道上却空无一人。
晋王乃当世英雄,谁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围观,只为吊唁而来,只能在房中远远眺望。街上锦衣卫遍布,一不小心就要被冤枉成逆贼同党。
白盖头揭开,人们终于看到了晋王,正想默哀吊唁,却愣住了c震住了c惊讶了。
晋王已死十日,却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他怒目圆瞪c满脸威严,至死都保持着自己身为晋王c身为镇北大将军的高贵和从容。
仅此而已,没有一点仇恨。
功高盖主,总有一死。更何况他皇家子弟,早已看透。此番出征,晋王就隐约察觉到了皇帝的杀意,料定了结局。他不后悔,此生已经足够。唯独惋惜,不能陪妻子白头偕老c不能看骨肉一眼c不能帮狗蛋紫霞重逢。
千人叩拜,万人吊唁,盏盏香炉生紫烟。
没人看的见,那漫天扶摇而上的紫烟中,夹杂着一条条一缕缕的灰气。飘摇着,灰气全部向着晋王的头颅汇集过去,钻入其中。
入夜,阙如将狗蛋和钱钧叫到了房中。她已生产多日,本该是锦衣玉食好生休养,奈何王府被困,府内粮米日渐短缺,大伙都饿着肚子,她也饿的消瘦,奶水不足c皮肤蜡黄。
“狗蛋,有没有办法出去?”
狗蛋点头,要出去轻而易举,就等阙如定夺。
阙如点头,神情哀伤,目光却炯炯有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本该随晋王而去。可我不能这样,我还要将晋王的骨肉养大,告诉她父亲的英名。”
“另外,那个心愿我一直想完成,我亏欠你太多,总要报答才是。”
狗蛋心知肚明,钱钧却听的困惑,不知何意。
密聊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钱钧和狗蛋就各自忙碌了开。
新年未完,宗人府尚未开审,嘉靖皇帝就匆匆下旨,将革去晋王府一切爵位,家眷全部发配西北,永世为奴不得返京。锦衣卫全副武装气势腾腾冲进了王府,却发现府内已经空无一人。
满朝震惊,皇帝龙颜大怒,大杀当值的锦衣卫。东西厂罕见联手,派出大量侍卫,搜查整个京城,没有一点收获。
晋王府数十口人,离奇消失,百姓皆传,是神仙显灵,不让九泉下的晋王寒心。
一天之后,午门高挂的晋王头颅,也在夜里消失。深夜传讯,皇帝彻底暴走,将此事交给了方士邵元杰处理,命他寻找江湖奇人,探查朱厚岷妻女的去向,顺便加快炼丹的速度。
皇帝爱炼丹,妄求长生命。举世皆知。
风萧萧兮易水寒,雪纷纷兮离人断。
过了黄河,过了长江,北国凄凉渐渐埋没身后,南国的寒冬总算是温暖了起来。
一驾老旧的马车,叮铃咣当穿梭在乡间小路,走走停停,却从不找地歇脚。
车夫目光如火,在夜里也能看到很远,正是狗蛋。车内分了前后两部分,中间用帘子隔开。钱钧在前面忙忙碌碌准备吃喝,后面丫鬟秋菊照顾着阙如和婴儿。
那夜密谈以后,钱钧就将家财分给了家眷们。入夜深眠,狗蛋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带所有人出了城,阙如只带着从小跟随自己长大如同姐妹的秋菊,就那样离开了。
晋王的头,当然也是狗蛋取了回来。
杭州府已经不能再回去了,幸好钱钧这几年早已把钱家名下的产业转卖了干净,腰缠万贯,富甲天下,足够他们生活。
此去,要去扬州府,拙政园后狗蛋的家。
正月三十这天,马车行到一处山涧,狗蛋四下观察一番,打算连夜赶路走完这里。不料走到半截,阙如奶水跟不上,婴儿饿的哇哇大哭,声音回荡山中久久不散。
狗蛋只得停下车来,细细和钱钧打了几个手势,又在马车附近留了几个保命的手段,这才没入夜色寻找野味去了。一路粗茶淡饭c野果饱腹,不是办法。
夜色黑暗,山中幽静,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等了许久不见狗蛋回来,钱钧就打算出去看看。刚要起身,忽然听见林中有沙沙声传来。
“不好,秋菊快和姐姐稳住孩子,有人来了。”
二人色变,急忙轻声安抚孩子,婴儿似乎能听得懂,安静了下来。
“哈哈,大哥,果然有货!”
一人放肆大笑,脚步临近,是十来个山贼,个个蒙着半张脸,舞刀弄枪一脸狠辣。
领头的,是的光头大汉,瞎了只眼,左脸上有个刀疤。今夜心情大好,他想亲自出来走走,活动下筋骨。
“李四,别他妈废话了,娃娃哭闹定是这车里传来。”王麻子淫邪的笑着,巴结老大。
“大哥,我这给你抓来小娘皮,让你好好玩玩。”
“好,好。”光头大人大笑,眼中邪意四射,“哥哥我耍快活了,你们也有份。”
众山贼兴奋无比,只觉血液沸腾,呼啦一下朝车子围了过去。
突然,几人踩空,摔入了陷阱中,被木签扎的重伤;几人腿扯暗索,被弹来的树枝打飞。短短时间,山贼就折损过半。
“玛德,还有埋伏!”
光头汉子大怒,一把扯掉了面巾,噌噌跃起一刀朝着车棚砍了下去。
砰!车棚破碎,木屑乱飞露出了里面的三个人。
“山贼,我和你拼了!”
钱钧早有准备,举起宝剑一下刺了出去。晋王府这两年,他读书的同时也跟着侍卫学了不少武功,身体也壮了不少。一剑出去,打了光头个措手不及。
亏是他武力高强,情急中扭身一躲,避开了要害。但左手手臂却被刺中,血流不止,痛苦无比。
“玛德,还敢暗算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光头大怒,破口大骂。正要还手,忽然看到紧紧依偎在一起的阙如和秋菊。二人虽然饿的瘦了,但模样却仍是好看,山贼们立刻起了邪意。
当当当,几下放到了钱钧,光头狂妄大笑,绑着三人扬长离去。
没过多久,狗蛋扛着野味野果回来,看到人去车碎,看到满地的献血,怒火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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