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地对再次沉浸于小说中的齐骁说,“以前你出事都是因为我。”
“……没关系。”齐骁有点难以接受常宇这么巨大的转变,突然之间,这人正常了?
他想顺便再问一次当年的事,究竟常家是怎么考虑,放他一马的,继而又觉得,没有多大必要。
过去的事,就让它们全部消亡在上一个轮回吧。
齐骁想,这次回去,也顺带看看母亲的日子如何,若是她过得不错,或许在新年过后,自己会重新选择另外一个落脚的地方。
既然和常宇搅合在一起,离常家远些,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当然除了母亲,他们也会见到齐骁的继父,只是齐骁没提,常宇也不会多想。
继父于齐骁,是个明知其有但刻意选择视而不见的物体。
少年齐骁的心中,始终把母亲的这次选择视为一种耻辱,而那“继父”,便是耻辱的具体体现。
多年后再见,继父依然腰背挺直,双目炯炯,以他的年龄,堪称矍铄。
这也是可想而知的,齐骁暗道,六十七岁高龄,还能让三十七岁的母亲怀孕生子,怎么能没点过人的能耐?
还有
同母异父的弟弟,比齐骁小上一轮有多。
在常宇多少有些吃惊的表情里,齐骁突然发现,其实自己的“家庭”,一点也不比常家单纯多少,所不同的是,这样的背景,反而让他无所倚仗。
其实他跟常宇,可以算是互相坑害吧。
母亲牵着小儿子现身,看见齐骁身边的常宇,也是一怔。
齐骁皮笑ròu不笑地拉过常宇,介绍道:“还认得不?常宇,以前我们经常玩一起的……好朋友。”
斟酌再斟酌,吞吐连吞吐,到底,齐骁还是把那声“妈”给喊了出来。
无限别扭,无比怪异,他有些感慨,可惜自己已经不是常颖真那年龄了,称呼也是心理上的一个难关。
一喊出来,无数个异国孤凄、泪湿毛巾的夜晚“轰”地在齐骁脑子里zhà开。
作者有话要说:
鼻孔朝天地表示,绝对不坑文@@就是不坑,打死不坑……
第24章 母子对阵
24、
这场年夜饭虽然其实是午餐,但无损其母子、兄弟十年方得一聚的实质,纵不是泪流满面呜咽涕泣,也合该是久别重逢、幸甚至哉。
然而现实毕竟不是催人热泪的影视剧,实际上的情形是,帮佣把菜一一摆上桌,炊金馔玉,围坐的诸位家庭成员却像毫无胃口。
连温暖如春的室内,也似乎变得寒风凛冽。
里面最尴尬的人,毫无疑问是常宇。
将过年过成的死寂打破也是他,把众人面前的红酒杯尽数倒至极限,连未成年也没有放过,常宇率先举起酒杯,笑容可掬:“哎,为了新年,干一杯吧!”
席间chéng rén不曾响应,是那同样无心牵扯长辈恩怨的小兄弟热烈应和,他高呼一声:“我今天也要喝酒!来,爸、妈……哥,你们拿起杯子来嘛,这年要不过,就把压岁钱给我得了,我回房间跟基友们耍去!”
齐骁听到这一声“哥”,心头莫名痒了痒,说不上什么感觉。
常宇大笑:“来来,小瑾弟弟,我们先干。”
两个最没有关系的人豪气干云地开始喝酒,一家之主爱怜地瞅了瞅儿子,目光从妻子脸上滑到齐骁的,也举起了红酒杯:“小齐,这么多年了,你成熟好多。许伯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祝你和常宇……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祝愿很实在,齐骁暗道,头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理xìng分析:既符合老许继父的身份,又不显过分亲热,距离恰恰好,顺带提常宇,毕竟三公子是齐骁领回来吃年夜饭的,不好不给面子。
何况,生意场上和常家也是有来有往,这么做,最是稳妥。
常宇在桌下悄悄拉他的手,齐骁回神,挤出笑容,与常宇双双举杯称谢。
心中苦笑自嘲:明着是做创意的,怎么搞得好像患上了客服行的职业病?
席间僵局终于破冰,齐骁偷偷给了常宇递了个大拇指,厚颜无耻有时候确实大有用处。
菜开始动了,你来我往的聊天内容尽管肤浅,不咸不淡也正是世间主流。
无话可说的时候便互敬,酒是水身火xìng,不多时,四只雄xìng哺rǔ动物已然热络,笑逐颜开,很有过年的喜庆氛围。
唯有那独一无二的雌xìng,表情始终如蒙着一层面纱,不言不语,犹如歌舞场中暗携zhà弹之人,冷眼旁观,只待下手机会。
这机会出乎意料是齐小弟弟提供的,他用少年特有的、兼具天真无邪与猥琐下流两种截然相反特质的口气笑对齐骁和常宇:“哥,常哥哥,你们是不是传说中的这个?”
他抬手做出两个拇指指尖相碰的动作。
齐骁来不及回应,母亲已然拍案而起,竟然带倒了座下的花梨木靠椅。
“你还要我多丢脸才甘心?”她第一次抓起了酒杯,却不是喝,而是一把泼到对面的常宇脸上,发颤的控诉针对的,是齐骁。
齐骁愣愣地起身,看着母亲双眼发赤,胸口剧烈起伏,他恍然失神中,不自觉地微微侧身,紧紧攥住常宇的手。
老齐父子两人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小齐弟弟霎时泪眼汪汪。
常宇临危挺身而出,试图力挽狂澜,他举起另一只手,抹去酒液,哈哈一笑对齐骁说:“哎,阿姨不好意思,你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我非来凑这个热闹。那个,我吃饱了,齐骁,车钥匙给我,我在车上睡一会儿去。”
他起身要走,手却仍被齐骁牢牢握住,不由犯难地皱眉,尴尬地看着齐骁。
齐骁深吸口气:“要走一起走。”
老许回过神来,再次拿出一家之主的气魄,向妻子猛然摆手:“干什么你?有话不能好好说?来常宇,我们仨继续喝,让他们两母子到上面去,过个年,闹什么闹!”
丈夫埋怨的话语颇为有效,齐骁的母亲背过身去,偷偷拭泪,把酒杯搁下,在小儿子头上轻轻一摸,径自往楼上去。
齐骁巍然不动,常宇上身凑近,低声道:“我手快被你捏断了。”
他回眼,见常宇果然满脸苦相,这才略叹口气,松开手,向老许父子稍做鞠躬,迈步向楼上去。
老许在齐骁背后扬声:“小许啊,她是你妈,你,你就让着点,不亏”
这话让一心决战的齐骁差点掉泪,太阳的,为啥他没有父亲?
为什么?
母亲在楼上的小客厅正襟危坐,呆若木鸡。
齐骁上前,长叹口气,在对面的扶手靠椅上坐下。
“妈,”他艰难地出声,“我和常宇,还是要在一起。”
母亲终于转动了眼珠,声音能刮下一层霜:“你还记得你以前把人家打得半死吗?”
齐骁翕动着嘴唇,没有回答,他预感母亲重提当年事是有原因的。
“常家当时的不依不饶,你又怎么知道?”母亲声音凄楚,“除了我,谁还在乎你?齐骁,谁还在乎你?我是怎么让他们放弃追究你,又怎么求老许同意出一半的钱送你出去的,你都不知道,你现在……现在轻飘飘地告诉我,你又要和这个克星搅合在一起?”
他是不知道,齐骁低头,复抬头,默默地凝望着母亲。
母亲的眼泪再次涌出来:“你怨我,我清楚。可你是我儿子,我为了你,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了你以为我不恨你吗?”
她的五官在刹那扭曲成齐骁心胆俱裂的模样,齐骁感到眼眶再次滚烫到他难以承受,他微微闭眼,拼了老命把泪水逼回去。
“为什么你一定要做让我丢脸的事?”母亲的责问里没有愤怒,只有绝望。
最终齐骁还是没搞清楚母亲究竟为了他的解脱与“自由”,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从她的眼,她嘴里的话,却了然于心了一个事实:当年的事,母亲没办法原谅。
惹出了弥天大祸,转过身,再和同一个男人搞成伴侣,这荒谬的剧本,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写。
一时间消停,胜负已分,小客厅内只有母亲低低的哀泣,重重压在齐骁心头。
面对生身者没有人可以潇洒如风,不过再次印证这个道理罢了。
齐骁沙哑着嗓子,好不容易穿过胸中块垒堆积的方阵,道:“妈,您叫我回来过年,我就回来。您对我的好,我都……都记着。可是常宇,我还是想和他,他已经跟常家没关系了……”
而他,也马上要和这个许家没关系了。
母亲没说话,她只有疲惫,倦怠,和无力。
一波三折的年饭总算是吃完,从许家离开,按照原计划,两人是要去跟常爷爷和小真会合。
然而齐骁却把车一路开上高速,向城郊飞驰。
常宇在副驾座心惊ròu跳,又是酒驾又是心情不好,齐骁的现状应当远离方向盘才对。
“我,我来开吧?”忍了又忍,常宇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他讪笑,“这才刚跟你好呢,我可不想马上就殉情了。”
齐骁面色铁青地从最近的高速路口下去,在土路上走了十来分钟,突然就把车停靠在旁,二话不说地下车来,往灌木丛里一钻。
常宇当齐骁内急,等了一分钟,还不见出来,也打开车门,刚进去,便听到一阵怪声:
原来齐骁正蹲在灌木丛里,头埋着,背发颤,恸哭不止。
第25章 不平安的年三十
25、
年三十的天气,老天给足了人间喜庆,前几日的雨雪一扫而光,阳光普照,蓝天白云。
气温虽然还是低,但一抬头满脸阳光,辞旧迎新,谁要去怀抱yīn霾?
可惜良辰美景总有人辜负,比如齐骁。
他痛哭一场,涕泪横飞,还是在高速路出口不多远处的灌木丛里,这地方可压根就没点儿扮演“孟姜女”的气氛。
常宇默默地在齐骁身边盘腿坐下,抚着齐骁弓起的背。
最初齐骁没有反抗,甚至还感到一丝暖意,但当他激动的情绪随着眼泪汹涌而出之后,颇觉常宇这动作是在安慰流浪狗,忙挡开常宇,用手背胡乱往脸上擦拭,微微抬起头来。
只不过声音伪装不好,一开口,喑哑难听:“别这样,你尽管笑好了。”
“干嘛要笑?”
“……这把年纪还哭成这样,不好笑么?”
常宇没有说话,以连打两个喷嚏回应。
齐骁差点没把鼻涕喷出来,转头看常宇也是涕泪jiāo加,两眼泛红,突然便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狼狈了。
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常宇的“多伤体弱”,他站起身,长长地呵出一口白气,伸手拉起常宇:“走吧,上车。”
车内外的温差让常宇再次没忍住喷嚏,齐骁没给他留面子,趴在方向盘上嘻嘻笑,但还是好心地探到后座,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常宇。
常宇用力擤掉鼻涕,似乎是力气过重,清理掉鼻涕后他仍是把纸巾按在鼻子前,含糊不清地说:“一点都不好笑,看着你哭,我难受。你还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别在我面前哭的好。”
齐骁哑然,一时没能机智地寻到回答,常宇稍稍一顿,又接着叹气:“啊,你还是哭吧,要是你孤单单一个人在哭,或者在别人面前,那也不好。”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默默看着齐骁,齐骁没忍心笑,发动了车。
重新上了高速,接上内环高架,行程刚到半,常宇的手机响了起来,齐骁抽空觑了眼那款呆呆黑黑的机子,心不在焉地想,等过了年,给这家伙换个最新的机子吧。
常宇恰到好处的一声大叫惊得齐骁差点在超车的时候踩下急刹,他来不及愤怒,脸色发白的常宇握着手机结结巴巴地道:“先,先不去爷爷那边,到你家去看看。”
齐骁听出事情大大不妙,脱口就问:“是小真?”
“爷爷说,打算中午做完再关店,午饭没顾得上陪小真,本来她在店里吃面的,从厨房出来就没人了,也就不到五分钟的事。”常宇愣愣地看着齐骁,“我……我没想过不要她。”
齐骁双手用力一拍方向盘:“都这时候了胡说啥?找了没?”
忙不迭点头的常宇道:“找了,面店附近都找了。爷爷怕小真自己去找我们,就顺着路往我们家方向找,还没找到。”
虽然齐骁深感一个幼儿不大可能有这个能耐跋山涉水,辨明方向,再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进军十来公里之外的地方,但尽管不至于六神无主 ,暂且,他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然而事实证明,理智的结论是正确的。
齐骁和常宇从自家那头,仔仔细细地寻找,一路仍不见常颖真的踪迹,直到他们与常老爷子汇合。
老人家急得已经是满头满脸的汗水,齐骁生怕他这般年纪突然遭遇个心疾骤发,忙道:“报警吧。”
常宇问:“年三十警察上班吗?”
“上不上班,都得做事!”
老人抬腿就要走,齐骁拉住了他,在老爷子的怒目下苦笑:“开车比较快。”
转折在三人上了车还没发动的时候,老爷子接到帮忙的阿姨从店里打来的电话,阿姨干脆利落,口快直爽:“糟了老常,你家曾孙女儿被绑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气立马就喘不上来,常宇大惊,握着爷爷的手给他顺气,齐骁抢过手机,问清来龙去脉:
就在刚刚不过几分钟前,一个声音粗犷听起来年纪不小的男人打电话过来,直言要找常家三少爷,阿姨告诉对方,这里没有少爷,只有姓常的一对祖孙。
那男人却并不相信,不客气地表示,要是常少爷不肯给钱,他女儿就别想活着回去。
阿姨听了心急如焚,好说歹说,替那不知在哪的“常少爷”答应下来,对方要求的赎金是一百万,并且表示还会打电话过来联系时间和地点
男人凶神恶煞地威胁,只要敢报警,钱他不要了,直接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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