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集团的年终舞会获得圆满成功，媒体的报道一直延续到年后。楚东城又多了一些标签：时尚，硬朗，果敢，魄力有如此的领导，他掌管的集团自然值得期待和信任。整个春节期间，东城集团的股票一路飘红。
平时楚东城在家里和章翊交流挺多的，年终舞会的成功让他们心灵更接近了，但话反而少了。贺玉琴看得着急，一餐饭几乎成了她唱独角戏。
转眼到了情人节，平时家里插花都是章翊或者贺玉琴买。这天楚东城早早回家，带回一些富贵竹常青藤。章翊知道他喜欢素雅的植物，不大喜欢妖娆的鲜花。在接楚东城手上的东西时，楚东城从绿色的植物下面翻出一支透明胶纸包好的玫瑰花，红着脸道：“章翊，给你的。”
今天这个日子太过特殊，楚东城什么意思？有意还是无意的？如果说有心送自己花，为什么只送一朵，为什么连着那么多的植物一起买回来，为什么没有说节日快乐？女人的心在特殊的时候特别敏感，章翊一时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楼上有开门声，贺玉琴出来了，章翊慌得把楚东城手上的东西一起接了过来，转身去插花去了。
第二天，楚东城出门后，贺玉琴把章翊叫到身边。“章翊，来来来，我们闲聊一会。”章翊乖巧的在贺玉琴旁边的沙发坐下。
“章翊，你来这个家大半年了，你是什么人，我了解。我们母子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看得清楚，今天我想跟你开诚布公的谈一次。我想问问你，我儿子这个人咋样？”
“楚老板很好一个人啊，事业做得这么成功，一呼百应，真正的成功人士。”章翊老老实实的评价。
“一般人的想法跟你基本一样的，但人的一生，得到一样东西就一定会失去一样东西。东城事业不错，但失去的也不少。四十多的人了，妻子没有，儿子没有，你觉得这是成功人士该有的样子？”贺玉琴的话几乎是所有老人最担心的。但章翊聪明，隐隐听出贺玉琴在把话题往一个地方带，她就不接话了。
“其实东城非常可怜，小的时候跟着我受苦。现在事业看起来不错，但他个人事情一直解决不了。我不管他的事业，只管他的婚事，结果，我管了十几年，他离了三次婚。不管谁对谁错，离婚的事实在哪里。这是一把刀啊，一直压在我儿子的头上。”说到这里，贺玉琴忍不住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有些事情可能是缘分不够吧。”章翊一边给贺玉琴拿纸巾，拍背，一边安慰着。
“是缘分不够，也是命。只是这个命为什么就落在我儿子头上呢？”贺玉琴忍不住又哭起来。
“大娘，要不我们换个话题？伤心事不提，好不好？”
“我还没有说到正题呢？章翊，我说过不干涉儿子的婚事了。但我儿子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他不是个胆小的人，只是他觉得配不上对方，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我这做娘的急啊。”
“什么样的人啊？还有楚老板配不上的？”这次章翊是真糊涂了。
“傻丫头，你装什么糊涂，这个人就是你啊。”贺玉琴的话本来章翊是有预感的，只是后面一句配不上让她觉得匪夷所思。所以她才惊疑不定。
“章翊，你别惊讶，我的儿子我了解。钱不是万能的，除了钱。我儿子有什么比你强？加上三次离婚的经历，就算是白的，也会被说成黑的。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但过不了心里这关，所以，我这个老婆子才厚着脸皮今天把话挑明，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大娘，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章翊停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我看楚老板参加年终舞会，多少女人的眼光一直在他身上，那是什么样的眼光，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如果楚老板想找个老婆，还怕找不到人。你们是有钱人家，不应该拿我开心啊。”
“傻孩子，那些人哪里是喜欢东城啊，她们是盯住东城口袋里的钱。如果娶了这样的女人，如果东城再离一次婚，楚家这辈子恐怕都完了。”贺玉琴急切的反驳是为了让章翊相信自己的眼光和真诚，这话其实也在理。只是“钱”和“离婚”听起来实在扎人的心，贺玉琴这无心之言让章翊很不舒服。
“大娘，我买菜去了。”没有等贺玉琴的答复，章翊就急匆匆的出门了。这孩子大半年来对自己百依百顺，从来没有这样无理过，这说明刚才说的话伤着她了。贺玉琴细细的回忆一遍，还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晚上吃完饭后，章翊对楚家母子说：“楚老板，大娘身体很好，用不着我照顾了。我想出去工作，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希望你和大娘能够同意。如果你们需要人帮助打理，可以另请一个人。”
章翊的话让楚东城不知所措，这没有一点征兆嘛。贺玉琴倒知道原因，但又不知道具体原因。
“章翊，你这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是不是嫌工资低了，工资低了可以加嘛，你说多少就多少，我老太婆做主。”贺玉琴有些急了，这二十多年，她就没有遇到这么合得来的人。
“大娘，我真不是因为工资，你们给我的工资比外面高几倍呢，我是知足的人，也知道感恩，我现在还年轻，我想多学习和掌握点东西。”章翊理由充分，冠冕堂皇。
“那你想做什么工作呢？”一直不好插话的楚东城问道。
“还没有想好，明天我先出来逛逛，顺便理一下头绪。”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东城集团那么多项目，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你怕我们给你工资高了，你可以自己定工资。”楚东城这个话无懈可击，似乎堵住了章翊所有能够推辞的理由。
“那好吧，我接受楚老板的好意，但有两点要求。首先楚老板不能给我开后门递小话，其次我不在你身边工作。”最后一句话深深刺痛了楚东城。
“行行行，都答应你。我个人建议你在每个部门都去经历一段时间，然后你看自己兴趣爱好在哪里就干什么。”
“成交。”在章翊故作轻松的笑容里，楚东城和她击掌成誓。旁边的贺玉琴显得垂头丧气。
离开楚家后，章翊先到公关部，没有几天，章翊就不干了。公关部三天有两天要喝酒，她本来酒量就不行，喝酒的大多是男人，喝酒后又爱占便宜吃豆腐。
这些年来，东城集团的重心慢慢的疏离了房地产。当初最红火的时候，光是深圳，东城建筑最多时候同时开二十个盘。现在就只剩松坪山彩虹城一个工地了。知道集团重心不在这里，很多人都不希望分到彩虹城。章翊想离楚东城远一点，就主动要求到彩虹城上班。
不知道咋回事，章翊对图纸特别感兴趣，反正晚上无聊，就经常缠住总工丁志民或测量员小李学习。两人都想下班陪老婆和泡吧，但又不好得罪上头来的美人。最后，苦不堪言的两人只好分工。单号丁志民配章翊学习，双号小李指导章翊学习。
章翊不是傻瓜，最后主动要求，周末周日不学习。周日周末闲得慌，章翊就上楼看工人浇混泥土。或者看材料员给沙子量方，跟钢筋点根数。
她实在不明白沙子为什么要量方，反正有磅秤，直接磅秤上称了不就得了吗？钢筋也是同样的道理，几个人围着一车钢筋点半天也不嫌累。两分钟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费那么多的周折？他向丁志民提出这些疑问，丁志民只是笑笑，说以后她就渐渐明白了。
她又问小李，小李年轻，教章翊看图纸太枯燥，正好跟她讲点工地上的事情。“其实你看到所有奇怪的现象两个字就可以回答，利益！所有的工地都是点钢筋而不是过磅，是因为钢筋是椭圆的，标尺量最长两个点为直径，这样算下来，一车钢筋就会多很多重量，量沙车也是一个道理，你看沙车上面光一个顶子，两边到侧门都是斜坡，这个坡度就是别人的利益。”
“那有没有人知道呢？谁在管这件事情？”章翊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谁管？全中国所有工程都这样的。这还是明头上的，暗地还有无数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你看很多楼层都是架空层，国家验收后马上就把隔离部分的楼板浇起来了。一层变成两层，这样就少缴税了。户型也是一样，验收之前是大户型，验收好后一家就变成了两家。”
“那万一有人去告呢？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我的章大小姐，谁会去告？在工地上干活的民工哪个不知道这些勾当？如果告了引起停工，那打报告人的利益呢？他自己工作也没有了。何况，告了也没有人管啊。中间都是利益链。”
章翊听了闷闷不乐，她原以为，这最辛苦的地方应该会比别地地方干净，谁知道肮脏无比。她最后问了个最关心的问题。“那我们彩虹城有什么猫腻没有呢？”
“除了行业公认的明的，我们还真没有暗的，有楚东城这样的老板，想暗也暗不起来啊。一花独放不是春。我想，这也是楚主席放弃这个行业的原因吧。”
听了小李对楚东城人品的赞美，章翊也很高兴。做到这么大的老板，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一屁股的屎起来的。楚东城能够在一个小小的底层员工心里有这样的评价，那这个人就是一个有良心的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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