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潇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主,她此番也单单是因为梦烆陌勾起了她苦痛不堪的回忆,一时心中恨意大起,也大约是因为刚才确实是被撞傻了,竟一出了天香楼便施法飞上天去。
楼前凡人,吓傻了一片。
宣尘不得已,先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再飞身去追她,纵然他知道卿潇不是个冲动的神仙,但也难免她不会跑去找西海的麻烦。
卿潇本是气愤填膺,想着现今就去要了知树的命,却还不至于失去理智,飞了三日,在西海岸上急急刹住了脚,停了下来,看着眼前辽阔的海面,想起当年自己也有十里红妆,送亲的队伍尽管鄙陋,仗势倒也不缺,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西海之时,她以为自己离开了九重天,便可以在这西海安然的活下去,不必再遭受白眼,如今一想,也是替当年的自己感到好笑。
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出来,进了另一个牢笼罢了。
这座西海水晶王宫,比九重天更为狭隘,更为黑暗。
宣尘找到了她,见她没事便也收了心,他准备下去寻他,却被随后跟来的烆陌拦了下来。
他清澈的眸子里,俨然是一份疑惑,只见他张开了双臂悬在宣尘面前,“她怎么了?”
宣尘面目冷清的望着他,问道:“你何不问我她是谁?”
烆陌却只盯着他,又问了一遍:“她究竟是怎么了?”
“她,和你二姐有些渊源。”
烆陌不依不饶,“有什么渊源?”
宣尘也失了耐性,冷冷道:“若想知道,你便去问问你二姐,这四海八荒究竟有谁,与她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语毕,便留下烆陌,自顾自的飞身而下了。
卿潇仍在望着眼前的海出神,她来的很是时候,赶巧碰上了日出海面的景观,火红的日头一点一点的升起,将周边的云染红了一大片,虽不及落霞那般壮阔,但着日出也饶有一番意味。
无论是人,还是神仙,都与这日头无二,一升一落,一生一死,生是一种景观,死,也是一种景观。
卿潇轻声问宣尘:“烆陌呢?”
宣尘不知她要问烆陌,但也未有惊奇,只说:“他这会儿大约还在天上。”
卿潇又问:“为何我二人看不出他是妖族中人?”
宣尘轻声道:“他拿了神月石,隐了妖气与术法。”
卿潇暗想,神月石啊,妖族数一数二的圣物,蜃族能那么轻易的拿到手,足以看出妖帝对蜃王的器重。
烆陌此时正正落在了卿潇面前,一袭玄衣飘然而下,面目清冷的样子倒是同之前他他大相径庭,他定定的看着卿潇,说道:“你们,究竟是谁?我二姐与你究竟有些什么纷扰是非?”
卿潇同样清冷的看着他,说道:“这些见不得有多重要,我暂且问你,你之前说的,你阿娘与阿姐自你小时候便教你,别人欠你的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这句话放在我身上,还受不受用?”
“自然是受用的。”
卿潇忽的一笑,向他说:“若你方才说的是不受用,我今日不只会杀了你,也会要了你二姐的命,幸得你说的是受用。”
说完,她便祭出紫鸣笛,走了一个快步,紫鸣笛便已经架到了烆陌脖子上。
她冷声道:“今日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动你二姐分毫,只要你将手中的神月石借我一用,如何?”
烆陌看得出他师兄妹二人都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神仙,以自己的道行竟在之前看不出他二人是九重天的神仙,单单因着这一点,他也需小心对待。
烆陌微微将笛子推远一点,遂从怀中拿出神月石,递向了卿潇,说道:“虽然我不认得你,但这神月石是我妖族的圣物,你定要记得还我,不若我便倾尽自己,也要将它抢回来。”
卿潇没理他,自顾自的飞身下了海。
烆陌见卿潇走后,宣尘一派淡然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担心,他不禁替宣尘担心了起来。
“你便让她这样便去了?不怕她出事?”
宣尘淡淡的笑笑,“因着她手中的笛子,她便是将这西海水晶宫拆了,西海水君也不敢多说半句。”
烆陌看了看海面,又将目光转向气定神闲到,就差没在这搭个台子煮酒茗茶的宣尘,担忧道:“我哪里是怕她出事,我是怕她去找我二姐,我二姐如今尚有身孕在身,哪里是那女子的对手。”
宣尘笑道:“这,你便不用担心了。”
“怎么讲?”
宣尘不紧不慢的说:“你二姐就是没怀身孕,也不会是师妹的对手。”
未及他回话,宣尘便又担忧的说:“不过要是如今这样,怕就有些棘手了啊!”
烆陌一惊,“此话怎讲?”
宣尘摇着折扇,同情的看着他,说道:“你二姐不是怀孕了吗?”
烆陌已经气息不稳了,“是……是啊。”
“我这小师妹见着她怀孕,万一一时气急没忍住,一笛子将她砸死也不是不可能。”
烆陌一听便急了起来,“这还了得,不行,我定要去将她拦回来才对。”说着便要往海里冲。
却被宣尘一扇子给扇了回来,宣尘定住他,在他身边笑的格外灿烂,如夏天的花儿那般鲜艳,“你不必担心,若我师妹她当真想杀,你去了也无妨,介时,她左不过是一笛子砸不死你二姐而已,两笛子总砸的死了吧。”
烆陌气结。
卿潇确实不打算一笛子砸死梦知树,她此番也只是想去吓吓她,听闻知树怀有身孕,她如今不至于残忍到要去手刃了一个尚未出世的无辜的孩子。
卿潇拿着神月石,隐了周身仙气,又捏了个诀隐了身,直直飞去了知树住的舒月殿,快到门口才将法术收了。
应是知树有孕在身,舒月殿护卫增多了不少,看来这容折确实很宠着知树啊!
卿潇一袭紫衣,手中拿着紫鸣笛,抬步向门口走去,走至门口时,门口的虾兵蟹卫理所当然的挡在了她身前,语气极其不善:“这里是知树娘娘的寝殿,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卿潇抬眸看着那名虾将,眼底渐渐爬上来一抹带着狠意的笑。
那虾将被她的眼神震慑住了。
卿潇笑着问:“你不认得本宫?”
虾将摇摇头。
其余的护卫都围了过来,将她围了一个圈,其中一个恶狠狠的说:“你是何人?为何要擅闯舒月殿?”
卿潇笑了笑,说道:“还以为你们都会认得本宫,看样子是都忘了,不愧是容折的走狗,滚吧,我看着恶心。”话闭,她便将紫鸣笛随意的在手上挽了个花,围着她的那些护卫便都瘫倒在地。
她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朝着地上躺着的那一些护卫冷声道:“我今日并不想大开杀戒,你们且禀了那容折,他欠我君潇的,如今,我会慢慢的要回来。”说完便缓缓朝着舒月殿内走去。
卿潇进去时,知树正窝在塌上,一面吃着枇杷,一面闭目养着神,面容依旧令人生恶,不过却肥胖了不少,大约是怀着身孕的缘故,再看,见她面色红润,皮肤白皙,想来这五百年里,她过得日子是极其滋润的。
卿潇随意的在旁边寻了张椅子入座,知树才意识到有人进了寝殿,出声问道:“叫你去煲莲子粥,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卿潇没理她,端起桌上的茶盅,倒了杯茶给自己。
见无人应答她,知树有些不快,便睁开眼,抓起身边放枇杷的碟子向着卿潇砸了过去,那碟子飞的极快,却在卿潇三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卿潇仍在喝茶。
知树出声问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卿潇终是放下了茶杯,正眼看向知树,见她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一瞬便换了眼色,先是震惊,再是惊恐,最后又变成了不可思议,面目已被卿潇这张脸吓得铁青。
卿潇一步一步的走向她,“我是何人?君潇公主?君潇娘娘?呵,瞧本宫这记性,妹妹当年可是一口一个君潇姐姐的。”
知树双齿打着颤,被吓得小脸都有些扭曲,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不……你……不,你不是,你不是她,不……不是,她已经死了,你……你骗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说着说着,便叫了起来,屋外之人听到,都急急涌入进来。
其中一个丫鬟更是首当其冲,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见站在一旁的卿潇,急急跑去护住她们家知树娘娘,却在见到卿潇以后直直跌坐了下去,也被吓得面目铁青。
“君……君潇娘娘?”
卿潇淡淡拿起紫鸣笛,手一扬,那名首当其冲的丫鬟便合着屋子里另外进来的人,全都飞了出去。
卿潇望着知树惊恐的脸,不紧不慢的说:“你的弟弟,他同我说,欠他的,无论如何都是要拿回来的,如今我教你一句话,欠别人的,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的,知树,五百年前你和容折做了什么,你心中再清楚不过,今日我应了你弟弟不会杀你,但这账,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卿潇想着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不再多说,飞身离开了。
宣尘当真搭了个台子,此刻正在煮茶,一旁被定住的烆陌看得一愣一愣的。
见卿潇回来,两人都看向了她,宣尘只是笑着看她,没甚言语,但烆陌似乎被定的有些久,见着她格外热情,“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快,快叫他把我这定身术解了,我要受不了了。”
卿潇蔑视他,挥手将他给解了。
他便急急走向卿潇,“我二姐没事吧?”
“不知道,疯了亦或死了,你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烆陌急得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你不是说不动我姐的吗?”
卿潇一脸无辜,“我没动她啊,动的是她的婢女。”
烆陌叹了口气,将手伸向卿潇:“将神月石还给我。”
卿潇将神月石拿了出来,才交到他手上,他便急匆匆跑去西海水晶宫了,看样子,也算是个有情有意之人。
宣尘看着远去的烆陌,笑道:“你倒是善恶分明。”
“师兄,咱们快些启程回梵境吧。”
从西海回梵境,又花了些时候,到时,七彩正在梵境出口打着盹,旁边还守着两名童子,见他二人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佛礼,“宣尘上神,卿潇上神,家师已恭候大驾多时,请随我二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