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十五年过去,墨族一族在墨易扬的治理之下,倒也逐渐恢复了繁荣。
虽然这十五年间,分分合合,时不时,守在务隅山区的墨族,与那山脚下的东丝国之间,起了些无伤大雅的冲突,因为近来,有人在夜间巡山时,发现有一股不明势力,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务隅山的禁地。甚至,有一群灰衣人,一直在不停地打探,是否见过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
但这一切,并没有丝毫地影响到那作为义子享受一切长子待遇的墨桑濬,除了,他心里,隐隐地觉得,不知他一直唤作母亲的离夫人,何以会在族长父亲面前对自己是一副模样,背着族长,又是一副怀恨在心的表情。
少年的心灵总是大意而容易因一点点关怀而释然,因此,很久以来,对于离夫人偶尔对自己表现出的厌恶或是冷淡,墨桑濬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自己不是离夫人亲生而偏偏又是家中唯一男嗣的原因。
每每想起墨族长老们对自己身世的隐晦,想起每年三月初七那日,身为墨族族长的父亲,无论多忙,都会放弃公事,陪着自己悄悄下山祭奠生母紫烟的坟墓。
而每次,如果墨桑濬稍有仔细探问,墨易扬总是抚摸着他的脑袋,轻叹一声:“濬儿,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明年,等你年满十六岁了,为父一定在你母亲坟前,将一切都告诉你。届时,是去是留,一切由你自己,再作决断。”
看着父亲透过自己的眼睛,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人的伤痛眼神,每次,墨桑濬问到嘴边的疑惑,都会强自按下,反正,最多再等一年,自己,应该就会知晓一切的过往了吧!
墨桑濬乖巧地点了点头,第一次发现,自己已然差不多,快要和高大的父亲,一样高大了。明年,父亲应该不会再在母亲坟前,拍着自己的脑袋,把自己当小孩子了吧?
墨桑濬的心底,顿时涌起一股少年初长成的骄傲,跟在墨易扬身后的脚步,渐渐轻松了起来,庆幸自己的成长,终于还是一帆风顺。
其实,这十五年期间,虽然也有几次小小的死里逃生,堪堪让墨桑濬躲过了一次次莫名其妙的暗杀与陷害。
但被族长墨易扬一直带着,在身边教养的义子墨桑濬,终于在一次次的磨砺中,成长为了一个如阳光般灿烂夺目的威猛将才,不仅善于御兽,更是武艺强悍,围剿突袭,百战百胜,逐渐在墨族族人中,赢得了墨族武将的要职。
一时之间,整个墨族贵族权力圈内的待嫁女子,都开始注意到了这颗耀眼的星辰。更因为那墨族族长膝下,仅得一女依兰小姐,如今才刚满五岁,因此,大家更是觉得,这墨桑濬,很可能,会成长为下一位墨族族长的最佳人选。
故而,墨桑濬刚满十六岁,便开始逐渐有人上门提亲。
就像今日,一如既往,每次祭扫失踪一个月后回来的墨桑濬,毫无例外地就会受到那离夫人的冷眼与莫名的嘲讽。
离夫人一边斜斜瞄了眼身下请安的义子,一边很是不屑地冷冷嘲讽道:“哎呀,墨将军如今已贵为我墨族四大将军之一,况且,又是跟着你父亲,族长大人亲自下山行事,这来回的行踪,并不需要像我这位非亲生的养母汇报吧?”
听着离夫人口中故意加重的“父亲”二字,想起房中丫鬟仆妇们私下里被自己不小心听到的那些父母不和的议论。
墨桑濬抬头,对上那离夫人愁怨的双眸,突然第一次,对这个陪伴了父亲整整十五年却膝下只有一女的女子,生出了一丝丝发自内心的怜悯。
正在请安的墨桑濬,对着那离夫人不睬不理的冷落,突然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离夫人之所以对自己冷落,那似乎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的存在,妨碍了离夫人和父亲的感情,夺了美丽可人的依兰小姐的父爱。
幸好,那依兰纯洁无瑕,每次看到这个比自己年长了十岁的兄长,都是笑得无比灿烂,每次,都要张开双臂,迎接凯旋的兄长,要他把自己高高地举过头顶,这才会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如同挂在廊檐四角上那犀牛角做的风铃一般悠扬的笑声。
于是,当看到依兰依赖在自己身侧时,手中举着自己从东丝国都带来的那些漂亮的糖人时,依兰那仰慕兄长的表情,忽然就暖化了他心里对那离夫人的冷漠所带给自己的寒气。
他瞧着天真无瑕的依兰,听着她咯咯咯如山间百灵鸟般清脆的笑声,暗暗在心里发誓:依兰,兄长一定会对你好,对你好上一辈子,把我母亲从父亲那里夺走的爱,加倍地补偿给你。
因此,他突然就觉得,自己释怀了,温声道:“母亲教训的是,孩儿下次一定注意,如果再有外出事宜,一定预先禀告母亲后,再出去。平时在家,一定多过来陪母亲说话解闷,给母亲请安。”
高高在上,等着看他像往常一样,不堪冷落拂袖而去的离夫人,闻言倒是一怔,对上那墨桑濬诚恳探向自己的眸子,瞧着他越长大越与那人相似的眼睛,离夫人握着暖炉的手,似乎被烫着了一般,抖了一下。
平心而论,这孩子,倒是个出挑的主,将来的前途,倒是不可限量。只是,一想到是那人的儿子,自己心中的这口怨气,终是意难平。
她将手中暖炉轻轻搁道一旁伺候的丫鬟手里,瞟了一眼那早已盯着墨桑濬看得两眼犯花痴的丫鬟突然一叹:“儿大不中留,如今你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我倒正欲和你商量一下,坐吧。”
墨桑濬依言起身,在那离夫人右手下侧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静等那离夫人发话。
那得了糖人正兴奋至极的依兰小姐,高举着那锦鸡形状的糖人,只个儿舔了一口,又跑到墨桑濬身前,眨巴着大眼睛,将那糖人凑到墨桑濬唇边,奶声奶气地讨好道:“濬哥哥也尝一口,好不好?”
离夫人瞧着女儿讨好的样子,心中着实不喜,抬高声音,朝那依兰小姐喝道:“依兰,出去玩!母亲有话要和你兄长商量呢”
依兰闻言一惊,手中糖人差点掉落在地,幸得那墨桑濬手疾眼快,帮她半路截住,可脆弱的锦鸡却已然撞成了两截。
看着手中不再完好的锦鸡,依兰“哇”的一声,大颗大颗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离夫人也是一愣,想起自己的严厉可能吓到了依兰,正欲唤她前来自己身侧,安慰几句,却见那墨桑濬已是一把将那依兰小姐抱入膝盖上,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柔声安抚着她:“依兰莫哭,哭花了眼睛,就不漂亮啦长大就没人要啦”
“真的没人要吗?濬哥哥也会嫌弃依兰吗?不要依兰吗?”依兰立刻哽咽着,强行止住了哭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瞪着那低头安抚自己的墨桑濬。
“傻丫头,濬哥哥怎会不要你呢?放心,我们依兰这么美丽,这么聪慧,别人不要,那是别人眼光有问题,再说了,真没人要,濬哥哥也不会嫌弃我们美丽的依兰小姐啊濬哥哥养你一辈子好了”墨桑濬无比爱怜地轻轻劝慰着那泪眼汪汪的依兰。
“真的吗?那我们拉钩好不好,濬哥哥不要娶妻子了,就一辈子养着依兰,等依兰长大了,就嫁给濬哥哥做妻子,生一大堆小娃娃,给他们买很多很多的糖人吃,好不好?”依兰一脸崇拜地看着那瞬间被自己的话逗得忍俊不禁的墨桑濬,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想要和他拉钩为盟,互许终身。
一旁的离夫人早已吓得面色苍白,那周围伺候着的丫鬟仆妇,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姐别闹了,哪有嫁给自己的哥哥做妻子的?好了,奴婢们带小姐去放纸鸢捉彩蝶可好?夫人还有话要和将军说呢”
“那等我长大了,我想想再说吧,现在我先去抓彩蝶,等濬哥哥和母亲谈完了话,濬哥哥记得带我去放纸鸢哦”到底是小孩,依兰小姐听说有彩蝶抓,立马就把先前的不快,忘却了三分,只那咕噜噜的大眼睛,瞧着那憋红了耳根的墨桑濬,低低吩咐道。
墨桑濬点了点头,那上座的离夫人也终于松了口气,唤了那丫鬟道:“黄鹂,赶紧带小姐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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