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皇脸色浓厚如墨，黑沉至极，眼底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死死地瞪着白衣，眼中全然失去了往日儒雅温润的表象——此刻的他，更像是魔界中的魔皇，只消动一根手指头，便可让整个魔界臣服于他。
白衣极度缓慢的往他的身前走去，最后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住了。
两个人的双眼在此刻碰撞，擦出了剧烈的火花。
谢夭夭嘴唇刚一张开，便被羁梵猛地捂住，他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解决。”
羁梵的话音刚落，魔皇突然伸出了手，狠狠地扼住了白衣的咽喉！
白衣竟连躲也不躲，任由他这般握着，神情甚至都没有改变一下。
魔皇冷笑了一声：“你竟连弱水最后回来的机会——也要剥夺么？”
白衣眯了眯眼，脸上写满了嘲讽：“你什么时候竟也有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当初倘若不是你，弱水就不会死！”魔皇突然压低了声音怒吼道，脖颈上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暴起青筋！
白衣的眼神也蓦地沉了下来，狠狠的瞪着魔皇，眼里的杀机四泄。
两人之间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仿若下一刻就会立马动手打起来一般，可是他们却迟迟没有动手，两个人更像是在比谁的眼神更厉害一般，就这般互瞪着，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突然寂静下来的悬崖边缘，让人觉得压抑至极，就连谢夭夭都将呼吸放缓了不少，唯恐打扰了此刻这令人感到压抑的气氛。
除了风声，再也没有丝毫的声音。
任何风吹草动，在这一刻都会成为彼此之间动手的导火索。
终于，白衣蓦地仰天长笑了数声，猛地一个抬手，打落了魔皇扼住自己的手臂。
魔皇一时不防之下，连连后退数步，死死咬住自己的牙齿，恶狠狠的看着白衣。
白衣的神色猛地一沉，缓缓的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当真以为弱水当年的死与你无关么？你当真以为我这么多年的隐忍，当真是因为——我是害死弱水的那个人吗？！”
白衣一边说话一边往魔皇的方向靠近，竟逼的魔皇一步又一步的后退着，魔皇的气势在此刻压根比不上白衣分毫。
而魔皇的脸色也随着白衣的话音落下，露出了一抹不敢置信来：“你……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去狠狠扯住魔皇的衣襟，往自己的身前一带，紧接着一字一顿的，恶狠狠的说道：“接下来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给我听好了——”
“当年弱水之所以会死，是因为那时的你太过于执着你所谓的魔皇之位！”
“你们都觉得她很执着于这个位置，对么？可是你们都不知道，当初在你被那群兽魔逼的走投无路甚至身重剧毒之时，是她以一己之力与所有的兽魔硬拼，爆发出自己身体里的所有力量！这样你才登上了皇位！”
魔皇震惊的摇着头，不住的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明明是自己想……”
“你以为是你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的，对么？”白衣连连冷笑，“甚至连她的哥哥都觉得她是为了这个位置，只有我……只有我晓得，她不过是为了帮你！”
“不可能……”
“还有……”白衣眼神一冷，双眼已经激动得通红一片，犹如看着生死仇人般，直勾勾的盯着他，“若不是想为你解决掉你的心头大患——她不会死。她在死之前甚至不敢去找你怕你伤心，只有我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一直陪着她！”
魔皇怔怔的看着他，连否认的“不可能”都已经没办法说出口，两抹泪水不动声色，极度缓慢的从他的眼角滑落。
“你在我这里发现了她的尸体，便觉得是我杀了她——可那个杀了她的人，分明是你！”白衣大笑道，“若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误会她，一次又一次的逼走她，她不会走上这条绝路！她甚至不是因为伤势过重而身亡，只是心死了……仅此而已……哈哈哈……很可笑，不是吗？”
魔皇整个人如在梦中般的跌坐在了地上，不住的摇着头，内心一片震荡。
“这……”谢夭夭有着怔怔的开口，抬起头看向羁梵。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羁梵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悲痛，“只是……她自己的事情总归要她自己去处理，不能全然依仗着她的哥哥，只是我从未想到，她……她竟蠢到将自己的命都丢了去。”
“那时候，我也很后悔。”
谢夭夭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羁梵的手掌。
他往日干燥温暖的掌心，此刻却是冰凉的一片。
羁梵深吸一口气：“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我们先进去解决掉菩提老人。”
谢夭夭看向羁梵，点了点头：“好。”
空旷的山洞之中，掀起了无数的气浪，而这些气浪竟似一块又一块的刀刃，不过从身体周围刮过去，便能轻易的形成一道极小的伤口。
在抵达山洞的那一刹那，谢夭夭不由自主的望向在山洞旁边奄奄一息的段玉缇。
也不知道是她感觉到了谢夭夭还是别的什么，她突然喘着粗气，扭过头来，看向谢夭夭，露出一个很无奈绝望的笑容，迟缓的说道：“你终于来了。”
谢夭夭定定的看着她。
她的眼神迸发出一种凄绝的美，往日里总带着调皮的一双眼，此刻好像装了很多别的东西：“我一直在等着你。”
“你……想做什么？”
就在谢夭夭的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身体猛地一松，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的割断了。
她震惊的看向段玉缇。
她摇了摇头：“别谢我，我就是……就是想在死之前活的轰轰烈烈一些而已……还有，想把你引到这里来，总得需要这契约吧？”
谢夭夭心头猛地一震——所以，这就是她一直以来不肯解除契约的原因么？
“我想求你一件事。”她说着，将视线移开了，望向脚下的一片空旷，她被挂在这悬崖之上，身体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往下落，可是……却又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
“什么？”
“如果……如果待会儿我要死了，”段玉缇笑了笑，嘴角的鲜血显得格外突兀，“不要救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谢夭夭皱着眉头，心里无端的有些慌乱，“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早就知道白衣的真实目的了，”段玉缇耸了耸肩，笑道，“很抱歉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但是我实在是太喜欢他了，喜欢得我的嘴不由自主的闭上，不由自主的隐瞒，喜欢的我连我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就算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我而已。”
“你……”
“听我把话说完，”她打断谢夭夭的话，双眼空茫，继续说道，“他其实没有坏心思，他只是知道就算你回到了你自己的世界，弱水也不会回来而已……他只是，想把弱水救回来而已。”
“你是什么意思？”谢夭夭浑身猛地一僵，扭过头去看向羁梵。
羁梵的神情却很平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听到段玉缇继续说下去：“他想让弱水复活，必须以自己的灵魂为引，必须借助成神的菩提老人才会有更大的机会……所以他才会这样做……”
“我……”段玉缇突然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笑了，“他既然爱不了我，那我与他一般，因为同一件事，一同死去，也算是好的……我该庆幸我身上的龙灵对他有些作用，能让他多一分的把握。”
“夭夭姐，我很庆幸，真的，就算我……我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死的，这听上去有几分可笑，”段玉缇无奈的笑了笑，突然垂下了头去，继续说道，“你进去吧，菩提老人就在里面，不要直接对他动手——”
“他的头顶悬浮着的黄色雾气，你将它打散，还有他那一颗跳动的心脏，将它击碎，这一切，都结束了……”
段玉缇极其平静的说道。
她的头低垂着，好似站在平地之上，自己的脚下，并非是看不到尽头的万丈悬崖。
谢夭夭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羁梵却突然伸出手，将她的手臂紧紧一揽，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进去吧。”
谢夭夭舔了舔自己干涸的下嘴唇，跟着他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伴随着沉默的，是两人不急不慢的脚步声，终于谢夭夭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长隧道中响了起来：“你早就知道……白衣打算牺牲自己了，对吗？”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想过他会借助菩提老人。”羁梵冷静的开口，“更没想到他会利用段姑娘……”
谢夭夭无声的笑了，她这时才意识到，为何当初的魔皇与白衣，对段玉缇的态度都是那般的奇怪，原来这一切早有端倪，只是她什么都没有发现罢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按着早已定好的那条路往下走着，她虽然是逆了天道来到这个世间的人，可也依然没有任何能力，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
她甚至连自己的未来会是如何的，都不晓得。
她甚至不知道，在遥远的未来，此刻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挡风遮雨的这个人，还在不在自己的身边。
多年以后……她会在哪里，羁梵又会在哪里呢？
谁也不知道，兴许就连老天爷，都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