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夭夭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告诉魔皇神骨与佛檀已经往菩提老人那里寄过去的事情,可这并不妨碍神通广大的魔皇打听到这个消息。
毕竟神骨与佛檀也算得上是各界齐关注了两样重要物事儿,一旦有了点风吹草动,那是四海八荒的人都坐立不安了起来。
此刻阴暗的山洞之中,蝙蝠在头顶盘旋飞着,翅膀扑腾起一声又一声的动静出来,洞外隐约落进来的几分光亮,隐约能看到男人此刻有些难看的神色。
他的身前跪了个人魔,似乎心里带着害怕,瑟瑟发抖,愣是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洞里静的连呼吸都能听个分明。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啪”的一声,魔皇将手中折扇猛地往下一扣,惯来温润的神情此刻露出几分狠厉的神色来,眼里的杀气一闪而过,勾起嘴角冷冷的笑了声:“我就知晓她断然不会全听我的。”
跪在地上的人依然没敢说话。
“却是在这里等着我。”魔皇眯了眯眼,“弱水……在那里可还好?”
“万年寒冰,弱水姑娘的身体还好好的护着。”男人长松了一口气,晓得自己的命暂时是保住了,顿时嘚吧嘚吧的开始说了,“魔皇,这尸身位置只要不暴露出去,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只当我不晓得他肚子里在打什么主意么?”魔皇的神情在这半黑暗半光明的影儿里显得格外的可怖,又隐约带了几分怀念来,“只希望弱水醒了之后,莫要怪我害了她的……”
他的话就此打住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转了话头,道:“他留了一手,我又岂会真的将弱水交给他?弱水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
“就算她只剩一副骨头架子,那也是我的!”
阴狠的神色从眼中一闪而过,跪在地上的男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被他阴气森森的言语给震的不敢说话。
谢夭夭琢磨了许久,觉得羁梵之所以这么做,还是不怎么相信她的缘故。
不过说来也是,她现在本就和魔皇站在统一战线上,羁梵又猜到了她的真实目的,又怎么可能再信她?他又不是傻子。
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几分失落。
鼻尖突然钻入烧烤的香味时,谢夭夭愣了愣——这魔宫里除了她,还有人能够做烧烤不做出来一股子糊味?这倒也不是她太过于自信,主要是厨房那几个小宫女也曾经自己偷偷试过几次,可没有一次是成功了的。
也不知道这烧烤是带了魔咒还是什么,总而言之,除了她谢夭夭,别人就是不行。
那烧烤的香味离她也并不远,谢夭夭一边在心里头琢磨着,一边就闻着味道跟了过去,待到阿渊的身影落入视线之中时,谢夭夭才明白了。
原来是那日羁梵晓得了阿渊也有这门子手艺,大好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而此刻烧烤架子旁边坐着的却不止羁梵一人,还有个不染尘世,出尘脱俗的白衣。
只是此刻他眉头微微皱起,明显眼中闪烁着嫌弃:“这看上去黑不溜秋的东西,当真可以入口?”
谢夭夭觉得自己对他的印象算是彻底改观了。
处久了之后发现……这家伙也算是个混不吝的,许是之前一直端着长辈的架子,所以从未展露过自己的真性情吧。
“这是在开小灶呢?”谢夭夭双手抱胸,眯着眼,一副质问的模样,往三人的方向走去,顺道四处扫了扫,道,“诶——怎么不见段玉缇那丫头?”
“不是被那个菩提老头儿给带走了么?”白衣斜躺着,懒懒的看了谢夭夭一眼。
“坐。”羁梵看了一眼谢夭夭,手指的方向就是他的身边。
谢夭夭都抬起了脚,要落下的时候,还是改了方向,在阿渊的位置旁边坐下了。
阿渊顿时感觉一道寒光往自己身上一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就烤个烧烤,他招谁惹谁了了?!
“大概是已经将她送回段王府了吧。”谢夭夭若有所思的说道。
“唔……那倒是好了。”白衣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那菩提老人,当真靠谱?她离开这有快十日了,却一直没联系过我,若不是有你做保障,我都要以为她被毁尸灭迹了。”
谢夭夭翻了个白眼:“你当谁都跟你们魔界似的?”
白衣耸耸肩:“我是天界来的。”
谢夭夭被这六个字噎得不知道该回句什么,憋了半晌才开口道:“指不定这位主儿又遇上了楚了,跟着人家跑了,你还真当她对你能够一条路走到底啊?”
白衣挑了挑眉:“是么?”
那神情中竟带了几分调侃一般,让谢夭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她怎么想也想不通。
“差不多了。”羁梵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斗嘴,语气里不由自主的透露出一丝冷漠来,“吃吧。”
那脸色看上去竟跟斗气的孩童一般,让谢夭夭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嘴唇,笑着调侃道:“我怎么觉得你吃醋了呢?”
——这一句话,纯粹是在她没加任何思考,且第一时间想到就第一时间说出来的。
许是太久没有和羁梵用这样的方式相处,当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一愣,猛地僵住了。
羁梵尚未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甚至在心里想着——谢夭夭总算待他如以往一般了。
谢夭夭却躲闪的移开了视线,干咳了一声,望向阿渊的方向:“嗳——小渊渊,好了么?”
她假装感受不到羁梵落在自己身上灼热的视线,也假装感受不到他心里的不乐意,眼神虽然看着阿渊,余光却不由自主的从羁梵的脸上扫过去。
他的神色就在那一瞬间突然黯然了一些下去。
谢夭夭心中猛地一痛,像是被藤蔓缠绕着,再一点一点的绕进了,揪得她有些发疼。
她甚至想立刻扭过头去——和他像以往那般说话,那个时候,两人之间都互相隐瞒着无数的秘密,可至少拥有着表面的和平。
这一切的一切被抽丝剥茧的揭露出来以后,表面上纵然未曾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可心里却仍然是千疮百孔了。
谁也不能否认。
谢夭夭在心底沉沉的叹了口气。
在场的气氛一瞬间便沉了下去,还是白衣懒懒散散的,假装没看到这诡异,打破了沉默:“弱水的尸身,有下落了么?”
——还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夭夭嘴角一勾,笑了声,眼角流露出一丝苦涩来。
阿渊的手艺已经算得上是不错了,可那烧烤她吃在嘴里的时候,总觉得有几分苦涩。
羁梵带着无奈的语气传入耳中:“反正也找了这么久了,便也不急在一时,待到小乌鸦完成了自己的事儿,我们拿着神骨与佛檀,有大把的时间找回她——”
“魔皇——”
带着惊慌的尖利声音突然闯入耳中,在场四人的视线齐齐的落在了不远处往这里奔来的魔将身上。
他脸色煞白,几乎是拼了命的奔来,身子微一颤抖,便往地上一跪,由于惯性往前滑了好长时间,才堪堪的停了下来,腿上穿着的布料甚至都因为他激烈的动作被磨破了。
谢夭夭心中陡然冒出来一股子不详的预感。
那魔将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道:“神骨与佛檀……被……被劫了!”
“啪——”
白衣手中拿着的折扇陡然从他的指尖滑落了下去,落在地上。
羁梵尚未有什么反应,他却猛地站起身来,语气焦急:“你说什么?!”
那魔将结结巴巴的又重复了一遍。
羁梵垂下的眼帘将眼中的情绪遮掩了,尽管如此,谢夭夭还是看到了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拿不太住手上那串刚刚烤好的烧烤。
深吸了一口气,羁梵突然抬起头来,视线与谢夭夭对视了。
只是一眼。
仅仅一眼。
谢夭夭心中一寒,从他那一眼里看到了千千万万的情绪,最后都沉入了深不见底的眼瞳之中,古朴无波下去。
她浑身的血液逆流,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似被炸开来,猛地站起身来,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低吼出声:“不是我——”
羁梵没有开口说话。
如此冷淡的气氛之中,肆虐的寒风将每个人的后背都吹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寒栗,枝桠在地上投下的一片又一片暗影,活像是群魔乱舞,犹如鬼魅。
是被谁劫走的?
魔皇么?
还是另有其人?
谢夭夭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无数疑问,抬起头来刚要开口说话,羁梵也跟着站起身来,往那魔将身边一站,声音稳稳:“带我去。”
“我也去。”白衣往跟前一站。
那魔将因为保住了命松了口气,忙站起身来,往来时的方向奔。
离开的两个男人,离开之前没有一个人的视线从谢夭夭的身上看过去了的。
因为他们要去拿的东西,事关某个女人的尸身。
她一个活人,却比不上一具尸体,想来也觉得可笑极了。
谢夭夭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缓慢的阖上双眼,突然冷淡的笑了一声。
“夭夭,你没事吧?”阿渊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却仿若未曾听到一般,随意的踏开步伐,不晓得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只是总觉得,她不应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这里终究不是属于她的世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