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冰阴冷的声音带着骇人的气息,史摄云竟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片刻之后,才避开玉冰的目光,心虚道,“解药?什么解药?本宫不明白荣国夫人的意思。”
“不明白?我就说清楚点,大皇子所中的应是龙涎草之毒,对不对?”高衍因龙涎草得救,也因龙涎草而去,这也是多年后才想明白的事情。龙涎草是解药,也是毒药,虽解了高衍的身上的毒,却也导致高衍年年复发咳疾,正因为如此,徐良才有机可乘。药物相克,龙涎草沉寂于体内,一旦有药引出,便能变成毒药,徐良深谙此理,因此无需另向高衍下毒,只是在煎药时将药材顺序转换一下,既能致高衍身亡。
一听到龙涎草,史摄云的睫毛不由的颤了一下,“龙涎草?什么是龙涎草,本宫不知道,也没见过龙涎草。”
“少废话,将解药交出来,否则,我绝不罢休!”玉冰凌冽的目光,俯视这坐在凤榻上的史摄云。
“你敢威胁本宫!”史摄云本有些怯弱玉冰的目光,但一想到她皇后之尊,竟被一个小小的夫人吓住,不由得火冒三丈,阴笑道,“你既知道龙涎草,就该知道此毒是没有解药的。”
“你太小看了我,龙涎草虽有毒,可它的根茎却能解毒。”这个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还敢说你没有解药!”
史摄云万万没有想到玉冰什么都知道,恶狠狠的盯着玉冰,“有又怎样!你能拿本宫怎样!”
“我给你机会,你却冥顽不灵!”
史摄云怒极反笑,“这话说反了吧,应该是本宫给你们机会!”
“你可想过,如果我向史摄图和忽兰索要解药,你说他们会不会给我?”此话一出,史摄云面色一僵。玉冰没有理会,拂袖一扬,“梅溪,搜。”
“元玉冰,你好大的胆子,敢搜本宫的寝宫!”史摄云怒喝,“来人,将贱人拿下!”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玉冰声音低沉,没有一丝畏惧之色的缓缓走到一旁坐下,闲适的看向史摄云,淡淡一笑。
进来的侍卫见是荣国夫人,愣在原地,迟迟不敢动手。此时,梅溪已搜到解药,交到玉冰手里。玉冰轻蔑的看了一眼史摄云,转身离开。
史摄看着玉冰背影,怒气上涌,凤冠直颤,“贱人,我杀了你。”顺手抽出侍卫的长剑,劈向玉冰。
玉冰回身拂袖,格开长剑,右手瞬间伸出,扣住史摄云的脖颈,双目如锥直视,逼得史摄云步步后退,跌坐在凤榻上,怒道,“你伤我玉安宫的人,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向赟儿下毒,我告诉你,你心里想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你若还想坐稳皇后的位置,就给我老实点!”
玉冰放开手,如锥的目光直抵史摄云的心底,凌厉道,“我既能将你从莫国带来,也能将你送回去!你有什么怨气尽管冲玉安宫来,若是再让我知道你打凤鸾宫的主意,我要你们整个凤鸣宫陪葬!”
史摄云怔怔的看着玉冰,说不出话来,直到宇文邕的咳声想起,才回过神,“皇上,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方才的一幕,宇文邕应该是看到了,玉冰半垂着头,她知道今天是过了,史摄云毕竟是皇后。缓缓抬起眸,却对上宇文邕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够了。”宇文邕挥袖止住了史摄云的话,“做主?你用剑刺杀荣国夫人,也要朕为你做主么!”
“皇上!荣国夫人大闹凤鸣宫,您也看见了,还威胁臣妾”史摄云哭诉着。
宇文邕踱步来到玉冰身边,看到玉冰正鄙夷的看着史摄云,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这才是玉冰,冷酷张狂,却又充满温情,他喜欢这样的玉冰。
挥手打住了史摄云的话,正要发怒,却看到玉冰身子轻晃,眼看就要栽下去,急忙将她扶住,“玉冰,玉冰。”见玉冰没有反应,抄手将她横着抱起,疾步奔出凤鸣宫。
看着宇文邕疾速而去的身影,想到他方才慌张的神色和疼惜的目光,史摄云自觉得一颗心不住的下沉,无处着落,他何时这样对待过自己。因水土不服或感染风寒生病时,他也只是看一下就走,或遣何泉问一声。
一地的落红,无风自乱,这凤鸣宫是如此的寂静,除了雀儿停在枝头清叫几声,再无声音。
“本宫是不是做错了?”史摄云似在自言自语,又似问着身边的婢女,“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禀皇后娘娘,大皇子的毒解了,当日就醒了。”婢女回道,“玉安宫的那位,据说是因为前些日子照顾大皇子,日夜未眠所致,今儿上午方醒。”
“皇上呢?”史摄云看看天,“已经下朝了,是不是去了玉安宫?”
婢女抿唇,片刻之后,不忍道,“皇上这几日都未上朝,一直待在玉安宫。”
心如绞痛,身子不稳,伸手扶住窗棂,嘴角露出一抹笑,甚是荒凉。
一名宫女匆匆跑进殿内,正要开口说话,见皇后娘娘立在一旁,便不再言语。
“什么事情,说吧。”
“禀皇后娘娘,皇上已从玉安宫出来,看样子是要回御书房。”
“是么?”史摄云喃喃自语,霎时间,来了精神,“我要见皇上,我要去见皇上,我要问他,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沉重的脚步传来,史摄云蓦地回头,拱形桥上,渐渐露出宇文邕疲惫的面容,心口骤然抽紧。双手紧握,深深吸气,冲向桥中,“皇上!”
宇文邕看了一眼史摄云,继续前行,未作片刻停留。
“皇上。”史摄云一步向前抓住宇文邕的袍袖,言语哽咽,“皇上!臣妾知道错了。”
宇文邕冷淡着目光,不言不语,史摄云走到宇文邕的面前,“皇上为何这般对待臣妾?皇上的心里可有过臣妾?”
宇文邕依旧不置一言,清冷的表情,冰寒着史摄云的心,泪水滑落,“皇上心里有元玉冰,有李妙锦,可有过半分的位置给臣妾?”
宇文邕看向远处,淡道,“回去吧。”
“皇上!”史摄云紧紧抓住宇文邕的袍袖,期切道,“皇上连看都不愿意看臣妾一眼?臣妾就真的不如她们么,臣妾到底哪里不如元玉冰和李妙锦?”
“你很好。”若有不好,就是不该生在帝王之家,“回吧,朕也乏了。”
宇文邕拿下史摄云的手,提步离去。
“皇上!”史摄云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泪雨纷纷,“皇上这般讨厌臣妾,为何还要三次求娶臣妾?难道仅仅是为了江山稳固?皇上这么做可为臣妾想过,让臣妾情何以堪?”
宇文邕陡然止步,回身望着双手捂面的史摄云,不觉歉然。确实,娶她只为边疆稳定。
从他见她第一眼,他就知道她不会喜欢她。她不如玉冰,淡然若水,秀外慧中,处处透着英气;也不如锦儿,温柔贤淑,心灵通透,从不过问他的去处,也从不抱怨任何人,只是一味的付出。而史摄云只会嚣张跋扈,这让他对她的一点点歉意也荡然无存。
“云儿。”宇文邕看着史摄云放下双手,露出惊讶的目光,“只要你以后不再做出出格的事情,朕不会为难你,你将永远是大邹国的皇后。”
宇文邕转身离去,广袖当风,却未带走一丝烟尘。
史摄云仰天长笑,泪水凄凉如雨,她永远都是皇后,只是皇后而已!
宇文邕下诏禁佛道二教,经书、佛教尽毁,并令僧人、道士还俗为民。一时间,邹国境内,融佛焚经,驱僧逐道,宝刹伽兰皆为俗宅,沙门释种悉作白衣。
宇文邕此举,令朝廷收回大量土地,近数十万人回归田间。
建德三年,四月葵巳日,立大皇子宇文赟为太子。
建德四年,宇文邕与齐王宇文宪等少数人商定,力排众议,决定伐齐并亲自统军围攻金墉城,后因病还师。建德五年,宇文邕再率大军伐齐,几路并进,先后取下东雍谷,攻克平阳,直往晋阳。
玉冰随行军中。
“娘娘。”冷冽唇边微动,“高偡死了,传位高纬,已于上月登基。”
“死了?真是太可惜了。”未能手刃仇人,玉冰恨意难消,“因何而死?”
“与文宣帝一样,酒色过度而死。”
“现在朝中是谁在主事?是高纬还是胡月瑶?”
“都不是。”冷冽回道,“是陆令萱。”
陆令萱?玉冰狐疑的看向冷冽,“怎么会是她?”
“据闻,高纬自幼由陆令萱抚养,与陆令萱十分亲近,皇后穆氏是陆令萱的义女。现在岐国半壁江山由陆令萱和何士开把持。”
陆令萱曾说过,她不屑于皇后之位,原来她看中的是皇权;还好,胡月瑶还未死,“晋阳主将是谁?”
“张鹤。”冷冽的平静的嘴角微微抽动,目光愤恨。
“你去告诉齐王宇文宪,我会随他一同前往晋阳。”她也要去会会张鹤,“何士开呢?”
“在定州,亲自镇守。”
“对了,马掌柜那边如何了?”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开始囤积粮草,岐国各地的粮价已开始上涨。”
“告诉他,将盐铁暂时放一放,若是被朝廷知道,将会功亏一篑。”玉冰低眉颔首,“就是粮价,也要缓着点。”
“娘娘放心,马掌柜做事很谨慎,说等攻下晋阳,他就会釜底抽薪。”晋阳是太祖皇帝的福地,当时怕引起朝廷注意,因此晋阳的生意并不多。
玉冰点点头,马掌柜到底跟了高衍那么多年。
晋阳城下,玉冰抬眸看着高耸的城墙,清楚看见城墙上的张鹤。
张鹤俯视望向城下,从横帘中走出来的女子,披帛当风,正是当年带领他们攻下定州的王妃,也是后来的孝昭皇后。多年未见,风采依旧。
“卑职见过皇后。”张鹤出于本能的行礼。
“你称我皇后,可见你心里还有孝昭帝。”玉冰说道,“张将军,新帝荒淫无道,不理朝政,大半江上都握在陆令萱和何士开的手中,你又何必为之卖命?”
“忠臣不事二主,卑职是大岐子民,理应忠于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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