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庸白萱面色变了。
不知是分别太久,还是她本就不知道秦箫性格里有这样不容情的一面--他觉得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错的事情,即使是有天大的好处也不能做。
无庸白萱气愤道:“你不也在帮她?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你敢说你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没有!”
他说完,竟真的转过身就要走。无庸白萱眼泪盈睫,跑上前拉住他的手:“你别走,你怎么能这样?以前的事都不提了还不好么,从今以后我们能一直在一起,重新开始还不好么”
秦箫将手抽出来。意识到翻香和陌上还在震惊地看着自己,他勉强对他们笑了笑:“走吧,天快黑了,先出去。”
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尴尬,秦箫也知道自己太失态。轻咳了一声,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转过身去看了看无庸白萱。
无庸白萱委屈道:“秦箫”
秦箫一笑:“芍药夫人真不叫人安生,自己都到了阴间地府还不忘摆我们一道。这个幻影装得可一点都不像,还不如上次那个说叫我跟无庸白莲好的那个。我们还是快走吧。”
翻香和陌上终于无法拒绝,随着他向外走去。走了一段翻香觉得不忍,转头看了看,只见无庸白萱还站在那里,目光空洞,而且悲戚。
翻香想说些什么,却见秦箫微笑的面容上紧紧抿着的唇,不时的颤抖泄露他的挣扎。于是她凑到陌上耳边,低声道:“真的就这样走了?”
“别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翻香又瞟了一眼后边:“那无庸白萱会不会想不开什么的啊?”
“不会,她也算是个狠人,又还不甘心,不可能寻短见。”
翻香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无庸白萱既然能狠到同在引青门却和秦箫一面不见,那应该也能死缠烂打再回到秦箫身边。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秦箫大概会过得非常非常纠结。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有点庆幸。伸手过去握住了陌上的手。
陌上诧异地低头看她一眼。
她笑道:“去云岫阁,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啊?”
能容四人的马车,外面是漆黑的木板,看不出什么。里面却做得异常舒适,虽然不够华丽,但是足够实用。
秦箫亲自将车套好,嘱咐车夫几句。然后走到陌上和翻香面前。
“从这里赶到云岫阁少说也要七八天,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他说的简直是废话,又陌上在,怎么可能不安全?
秦箫却不显絮叨,又将一个包裹交给翻香:“你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这里面是一点盘缠,还有一块引青门浔阳堂的令牌。如果遇到什么事兴许用得上。”
翻香接过来,下意识又睃了一眼陌上腰间云岫阁阁主的令牌。
“知道了,谢谢。”
秦箫又对陌上道:“我妹子有时候会晕车,你们赶路不要太快。她要是不舒服你照顾她一下。”
陌上本想说“这还用你说”,但是想到自从自己到了引青门之后,秦箫为了避嫌就不再叫翻香的名字,只敢叫妹妹。不由得笑了笑:“我记得了。”
秦箫再也没什么话可说,向他们笑了笑:“快走吧。”
他笑的时候却有些哀伤,看着他们的目光除了留恋还有些艳羡。翻香忍着难过,笑道:“那我们走了。你呢,八成会遇到内忧外患的时候。外事不决就找人来帮你,也别跟无庸韶客气,现在他就剩你一个堂主,还有什么不能顺着你的。要是内事不决么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秦箫哀怨挥挥手:“走吧,走吧。真是好毒的嘴。”
引青门到云岫阁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七八日下来,马车终于到了云岫阁附近。
此时是夏季,云树阴翳,翠色四溢。云水镇一带已经没有了普通居民,沿着清丽的芙蕖池下来两沿,住的都是新收入的云岫阁弟子。翻香想不到陌上竟将云岫阁发展得这样快,看着车外夹道欢迎的弟子们,不由问他:“这么多人,你管得过来么?”
“最普通弟子十五人一编,六编一组,由一个司长或是侍卫长之类的人管着。这样就能轻松号令数百号人,再多些也不是问题。”
翻香深感佩服,又有些担心:“你是不是把云岫阁扩张得太快了,这样迟早会有人群起而攻之。”
陌上挑着眼角笑了笑,没有顺着她说下去。却道:“云岫阁本就不是名门正派。”
听这话里,竟有与天下门派一决高下的意思。
翻香低声说了一句“有必要这样么”,却见陌上不以为然的神色。她也知道他的事情她永远不懂,就没有再提这件。
马车停到了云岫阁门前。
云岫阁的大门也改建了,没了原来的那一条深巷,变得异常开阔宏大。早有众多弟子守在了门前等候,以松昭为首,一见马车停下犹如见了亲祖宗一般,齐刷刷跪下。
“恭迎阁主!”
松昭身后的弟子齐声开口,声若洪钟:“恭迎阁主!”
马车的帘子挑开,陌上走下来。
他这几日都与翻香在车厢里过的,装扮本就随意,举手投足间也没有特别威严的意思。只是所有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后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被震慑。甚至有激动得不知怎么才好的弟子,看见陌上那样淡然的神情仪态,会突然觉得羞惭地低下头去不再敢看他。
翻香倒是很意外。一年多以前这些人对江选的敬佩也没有这么重,陌上这个阁主可以说是半路杀出来的,这才没多长时间,威望就这么高。
松昭激动得连声音都抖了:“阁主,阁主您终于回来了!属下属下实在是”
对云岫阁弟子说的是陌上受其他门派邀请出去了,但是松昭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之一。见陌上毫发无损地回来,自然是喜出望外。陌上怕他再说下去就要说漏了,摆了摆手叫他们都起来:“进门说话。”
弟子们纷纷起身,让出一条路来请阁主先过。
陌上站在原地没有动,等了一会儿,又转过身等了一会。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动。
众人都不解他是什么意思。就见他走回到前面,将帘子挑开,伸手拉着一个人下来。
先看的的是手,皮肤很白,应当是个女子。众人一时间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马车看却未瞧见面容。那人带着面纱走下来,看身形颇为纤细,只是个子有些高挑,一时让人也分不清男女。
陌上牵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他们,却没有人敢问一个字。
人群中有众多女弟子心碎欲绝。
一女弟子道:“姐姐,太、太难以置信了,借我肩膀哭一会。”
另一个道:“妹妹,我也觉得不敢相信,咱们靠着哭”
还有一个道:“弟弟,阁主他、他竟然借我肩膀哭一会。”
男弟子道:“姐姐,我也咱们靠着哭吧。”
陌上恍若未闻,翻香如芒在背。两人穿过人群走到云楼里的时候,她手心都湿了。
陌上带着她上楼,走进了一间屋子。
翻香长出一口气,往椅子上一坐,扯下面纱。陌上看了看她手中黑色的面纱,目光滞了一会儿,却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有敲门声响起来。一人在门外道:“阁主,属下有事禀报。”
“但说无妨。”
“松昭司长将文书整理出来,您看是送到书房还是”陌上道:“就送书房吧。”那人又道:“接风宴的事情侍卫长正在安排,问您的意思。”
“听她的吧,设在哪里可以。”
那属下应了一声是,又禀报了几件具体的事情,才退下了。
陌上转过眼,看见翻香又将面纱戴上了。不由得诧异地瞧着她,翻香就解释道:“我怕他进屋。”
陌上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伸手拈了拈她面纱的一角,似乎是想看看什么料子。翻香直觉他似乎不太喜欢自己蒙面纱,就给扯了下来。没想到陌上并不抬起手,而是继续贴着她的面颊摩挲。中间隔了一层薄薄的面纱,略显粗糙的感觉从脸上划过,有些奇异。
翻香有些脸红,硬是将面纱扯出来:“你不乐意也没办法,这里认识我的人太多。我要是不戴这个的话会很麻烦,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
陌上直起身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翻香觉得有些诡异的时候他才开口:“没有关系,你高兴就戴着吧。”
弄得翻香一下午都在想他是不是在搞什么阴谋。
晚上的接风宴她也跟着去了,不过仍是戴着面纱去的。晚宴就设在云楼的议事厅,面积有限,不能容纳太多人,来的大多是云岫阁高层。
场合很庄重,翻香也就不太好坐陌上旁边。位置隔得远了些,但是众人对她身份都心照不宣,言语间极为客气,不该问的也一句都不多问。
只是翻香依旧感到不太自在。不由自主抬头看主座的方向,却见陌上极舒适又不失端庄地坐在那里。目光正好也向她这边投过来,与她视线相错时,他含笑端起酒盏,向她摇一摇,一饮而尽。
他眼中映着璀璨的光。
翻香低下头,沉默地吃饭。
过了一会,感觉有人从右边拍了她一下。她被吓一跳,转过头却看见鱼连试探地望着她:“小姐?”
翻香小幅度地点点头。
鱼连就皱眉:“小姐你何必蒙着脸呢,该认识你的人造认出来了,不认识你的人还是不认识你你又是这样一身打扮,我今天来的时候听几个弟子说什么阁主好男风之类的话,真是气死人了。你又不是配不上公子,何必不见人呢?”
翻香听得冷汗直流,却还是摇头。
鱼连无奈道:“罢了,我不管了,在这屋里的都是一群老头子,兴许有几个认得你的,你面纱戴着就戴着吧。待会儿去停杯苑有茶会,都是些年轻的弟子,你到时候摘了吧。”
翻香寻思这茶会是什么东西。恍惚想着,又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陌上。只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神色慵懒。
翻香觉得心里更不踏实了。
不过对于新鲜的活动,她依旧很想去看一看。于是等宴席散了,位高权重的这些人都各自回去了之后,她就跟着一众年轻的弟子去了停杯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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