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从来都有很多难以决断的事，所谓情义难两全，往往如此。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身旁人来人往，嬉嬉闹闹，我却感受不到一点真实的气味。
忽然驻步，我摊开手掌心，低头盯住已被我攥得汗水涔涔的银色U盘，感到了山岳一般的重量——难以想象，这里面记录的一切，居然会是真的。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而不是这样令人无奈的展开，那该多好……
可恶！
我抬脚，重重踢了一旁的路灯柱一脚。路灯岿然不动，却痛的自己呲牙咧嘴，路过的人露出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好几个人甚至悄悄和我拉开了距离，窃窃私语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苏茉在我身边，大概又会叉着腰骂我是笨蛋了吧。
呵。我不禁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
我对自己说，苏城啊苏城，其实你不是早已经想到过这种原本渺茫的可能性了吗，什么所谓的“秘密”和“真相”其实早就被你猜到过许多次，只是你不愿意相信，一厢情愿的麻痹自己罢了。
对，我就是在麻痹自己，那又怎么样？
装傻装糊涂，对原本清清楚楚的东西强行视而不见，那又怎么样？
隐藏自己最直接的感情冲动，强迫自己时时刻刻用理性去思考行事，那又能怎么样？
这个世界上我无法左右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明白自己只是个平凡的人、充满了缺陷的人，所以我只能够选择这种方式来解决。
一个无力改变一切的人，如果他时刻清醒着，那么他必然是世上最痛快的。我不想这样，我想让身边的人都开心，在这之后也想让自己更好过。
和所有故事里的“英雄”不同，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更多野心而又窝囊怯懦的家伙而已。
但是，但是，一个人这样久了，真的好累啊。
这段时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常常觉得自己累极了，满腹的心事，不知道能向谁说。事实上我也确实不能说出来。
我不由自主的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
“你还真是闲啊，又有空找我了，难道我跟你一样没有事情做的吗？”一边试着衣服，莫清晓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话虽如此，你到底最近在忙什么啊？”我问她。
她转向我，拿一套浅色的裙子在身前比了一下，问我：“你看这套连衣裙怎么样？”
“嗯，好看好看。”我依旧是随口应付。
谁知她忽然变了脸，把裙子放回去，转头走掉了。
我愣了一下，拎着手袋和包包，赶忙追上前去。
“又怎么啦，我的女王大人？”我赔笑着。
“怎么了？”她停步转身，蹙眉噘嘴，盯着我的眼睛，“我看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根本就不是想要陪我出来逛街，而是要找我麻烦！”
我流汗，“真不是啊，姑奶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翻翻白眼，“你小子一直拿老娘当丫鬟使，我可是有数的，这次肯定又惹了什么麻烦要我去帮你摆平是不是？！”
我一时语塞，我的天，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啊！
“哪儿能啊，就算您老真是丫鬟，那也得是通房大丫鬟，就像《红楼》里的萍儿，除了王熙凤，琏大爷家里事都她说了算。”
她一听，气笑了，伸手掐住我的脸，怒问道：“好哇，那你倒是说说，您是打算娶哪位正妻让我这个大丫鬟去服侍啊？嗯？”
“痛痛痛——”
她哼了一声，才丢手。
我捂着自己的脸，忽然闷闷的笑起来，继而变成大笑。
莫清晓没搞懂怎么回事，瞪我，“喂，没皮没脸的，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总会特别的好。”我看着她，很认真的说。
她俏脸泛起红晕，说了句“你可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能消气”，也就真没再追究这事了。
我牵起她的手，慢悠悠的走着。无所谓身在何处，也无所谓身边风景，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觉得内心很安定，像是内心有了动力，不再焦躁和无助。
“哎，莫清晓，你说，你觉得，咱俩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忽然问她。因为我忽然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所期待的那种平静幸福的生活，究竟会不会存在。
莫清晓的脚步顿了顿，继而恢复如常。
“不知道……”她却这样回答了。
我心里忽然一颤，意识到，她竟比我更觉得迷茫。
于是我握紧了她的手，“我觉得，一切都会好的吧？电视剧里不是都说嘛，真正有缘分的人总会一起走到最后的。”
她却依旧是如此的不坚定，似是自问自答般：“是这样么？”
“当然了！”我拉过她的肩膀，让她直视着我，“莫清晓，难道你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莫清晓轻轻叹息，“我只是觉得，你有比我更在乎的人在。”
“你是说……苏茉？”
我想要得到她的否定，就算答案是许瑾也好。然而，莫清晓没有说话。
“哈、哈……”我发出自己都觉得难听的犹如喘息般的干笑声，“你在说什么呢，别开玩笑了，难道连我妹妹的醋也要吃吗？”
“我也不知道。”她眼露迷茫，只是摇了摇头，“或许女人的直觉并没有那么准吧。也可能，只其他的原因。我不知道。”
我一听，当下也无话可说。
就这样，两人各有心思，牵着手，继续闲逛。好几次我想先开口，都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才好。
说什么呢？向她保证一生一世？又或者是连我自己都理不清的京城的糟事？那是那U盘的去留如何？
到底还是她先说话了——
“可能你最近都快忘记了，但有个事情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咱们‘流羽’的设计企划案成绩明天就要公布了，无论输赢，到时候你都要记得一定要出席现场。”
“那你呢？”我紧张起来，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她撇了撇嘴，“我当然也会去。但这次结果对于你来说意义更大，毕竟……”
我没做声，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啊，等到这一次比赛结果出来之后，无论输赢，我和莫清晓都不会再在“流羽”待下去。莫清晓本来也只是因为我才接手这个活，而我现在百事缠身，更加没有精力打理。
“那个……你有合适的接班人选吗？我还是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把社团解散了。你好不容易才把它做成这样的。”
可能也是心怀不舍，莫清晓沉默片刻，面露苦涩，“我试试看吧。”
…………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天色不早了，老爸给我打电话，让我没事的话开车去接苏茉。
本来是想和莫清晓一起吃个晚饭的，但她说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只当她要处理社团交接的事情，于是便打消了主意。
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和门卫孙大爷聊了会儿天，很快就打了下课铃，学生们背着大大的书包喧闹着走出来。
和往常一样，纳兰慧慧那臭小妞儿又是人群中第一个见到我的，大声嚷嚷着“苏茉你男朋友又又又又来接你啦”，弄得丫头满脸通红慌忙去堵她的嘴。
“嘤嘤嘤，苏茉，你有男人了就不爱我了吗？”纳兰慧慧抱着苏茉在她侧脸蹭来蹭去，假哭装可怜。
啧。这家伙，蕾丝气质真是一点儿不改。
“纳兰，”我上去拍拍她的脑袋，调侃，“既然这么羡慕，你也去找个男朋友啊。”
闻言，她回头露出杀人的目光，恶狠狠刮了我一眼，呲牙咧嘴像一只发了毛的小老虎。
“臭流氓，把手拿开！”
额，至于这么凶吗。
“苏茉，他欺负我，嘤嘤嘤。”一回头，她又开始向苏茉装可怜。
嚯，变脸啊！
“好了好了慧慧。”苏茉像是个宠溺孩子的慈爱母亲一样抚摸着纳兰慧慧的背，抬头瞪了我一眼，“我保证回去打他。”
卧槽，感觉不是说着玩的啊？！
“嗯。”纳兰慧慧抹抹眼泪，回头阴谋得逞丢给我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我想打人……
坐在车上，我心思飘忽，虽然苏茉坐在身边让我感觉很实在很安心，但一想到此时此刻正安静躺在我口袋里的U盘，以及里面的那份调查报告，我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苏茉好像也不大开心，一般来说就算我早上和她闹了小别扭，她也不会记这么久的。一定是还有其他事。
“怎么了？感觉你有心事啊。”我提起精神，笑着问道。
“小洛姐她……”苏茉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慢无心思的踢着脚，欲言又止。
我的笑容瞬间淡去，急问：“她怎么了？”
“她……算了，没什么，也许过几天，等到她想通了，就会跟你说的吧。”
好像是什么都不想再多说了，苏茉将头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行人与车流，眼眸飘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在我看来，神色竟有几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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