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昆仑并不准备自己动手，况且严格的说起来，之于今晚的情况，那都是东海社与九合会之间的恩怨，是以他就算是想亲自动手，那也不太动手。
毕竟侃和这一群九合会的小弟都还站在这儿呢，这就算轮到谁动手，也轮不到他动手。
当然，不想动手是一回事，能不能出言讽刺两句，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昆仑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便好整以暇的站直了身体，瞥了跪趴在地上的牟森一眼，颇有那么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凉凉的说道：“牟森，你之前说的一句话，我到现在还十分的认同。”
侃本能的迎视上了王昆仑的目光，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额上青筋猛地暴起，眼底里的红血丝几乎是顷刻间爬满了白眼珠子，看起来分外狰狞，仿佛王昆仑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得。
可仔细想想也是——牟森今晚之所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王昆仑不可谓不功不可没。即便说他是间接性导致东海社彻底倒台的主谋也并不为过。这么一来，也难怪牟森用这么一副要吃了人一般的神色等着王昆仑。
然而，尽管被这样瞪着，王昆仑脸上的神色依旧是平淡无常，也没理会牟森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只是自顾自的顺着上一句话的话音，一字一顿的说：“这人啊，不能太聪明。所谓慧极必伤，就是这个道理。”
话落，牟森猛地握紧了拳头，然而不等他接话，就听见王昆仑悠哉悠哉的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看你也并不聪明啊。由此可知，人啊，也有可能是会被自己蠢死的。一时的运气终究只是一时的运气，这并不能长久。”
说到这里，他微微俯身，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低声反问：“不是么？”
牟森闻言，瞳孔猛地一阵紧缩，只见他两颊忽然泛起一层红意，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血液还有些犯黑，溅了一地。
可见王昆仑嘴有多毒，直接硬生生将牟森气的吐血。
“啧啧。”王昆仑意味深长的看了牟森一眼，没在多说，只是咂了咂嘴。
“别浪费时间了，该揍揍该杀杀。”王昆仑移开自己的视线，对丁川和侃两人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再耽误下去，一会警察就该到了。”
他们刚刚闹得动静太大，周边又都是住着渔民的，出了这样的事，不可能不报警。而且从侃带人冲过来最起码都有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算算时间，警方应该很快出动就要到达现场了。
丁川和侃也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略一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陡然一道闷哼声传来——
几人连忙循声看去，只见上一秒还被人制服死死的牟森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竟是奋力挣开了他人的手，就地一滚，目标准确的拾起了刚刚掉在地上的手枪。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迅速，丁川等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猝然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去死吧！！！”
牟森嘶吼出声，他狞笑的看着王昆仑，枪口正好就对着后者。
在他看来，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拜王昆仑所赐，王昆仑是一切源头的罪魁祸首！
王昆仑心中一凉，可不等他做出反应，一侧的丁川突然朝着他扑了过来。
王昆仑陡然瞪大眼睛，意识到丁川想要做什么，可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听见一种尖锐物穿透血肉的闷声传来，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还没来得及落下去，便看见挡在他身前的丁川缓缓倒下，胸口破开了一个血洞，血止不住的汩汩往外溢——丁川替他挡了这一枪。
“丁川！”
见了这一幕，王昆仑心脏倏地一紧，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地上前扶住丁川，神色紧张的低吼道：“怎……怎么样了，哪里中枪了？！”
“小刀！”
侃也是跟着回过神来，当下想也没想的一脚将牟森踹翻在地，继而紧紧握着手中弹簧刀刀柄，看也不看一眼的猛地将刀从牟森胸口刺穿进去。
牟森当场就被刺穿心口，甚至没来得及挣扎，瞳孔就已经逐渐一点点开始涣散，血顺着被弹簧刀刺开的伤口往外溢出，蜿蜒了一地。
然而另一边，丁川的情况同样也是十分的不乐观，估计是失血过多，他脸色惨白的吓人，手脚冰凉，生命力几乎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消失。
他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小刀！”侃猛地冲到丁川的跟前，见丁川浑身是血的模样，他整个人猝然就紧绷了起来，神色又惊又恐。
早在十多年前，丁川就是这样倒在了他的身前。
那时候他无能为力，可到了如今，当年的画面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闪过，他才恍然发现，自己还是无能为力。
“兄弟，走，我带你去医院！”侃眼眶微红，他狠狠地揉了一下鼻子，就弯腰从王昆仑手上接过丁川，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所谓‘祸不单行’四个字在这种情况下，体现的淋漓尽致。
远处，警笛声响起。其声音就像是压倒人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以其强有力的铁腕，迫使人做出抉择。
今晚他们带领九合会殊死一搏，说难听点，也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即便现在成功击倒了牟森，但他们同样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况且，这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跟着处理，如果被警察困住或许因为什么其他事情从而耽误了时间，中间也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变故来。
所以，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们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舍弃，要么功亏一篑。
可是……
侃深深地看了丁川一眼，眼神中有不忍，也有痛苦和挣扎，像是正在心里面做着什么选择。
眼看着警车越来越近，大家的眉头都蹙了起来。
“顾……顾全大局要紧。”丁川看向侃，语气虽然坚定，可他实在是太虚弱，话音未落，就咳了一口血，断断续续的说：“我……我没事。大狗，兄弟们……几乎都准备了十年，千万……千万不要因为我耽误下去了，我没事……”
侃握紧了拳头，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他不敢再去看丁川的眼神，满脸的愧疚，声音几不可察间拢成了一条线：“小刀……我……我对不起你，我……”
“行了，别再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了。”王昆仑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伸手又从侃怀里将丁川接了过来，言简意赅的说道：“你们去做你们要做的事情，丁川交给我，我会负责照顾他的。”
“这……”侃蹙起眉梢。
王昆仑不打算和侃多说，眼看丁川血越流越多，他心里也是急的要命，直接抱着人就上了车，对侃喊道：“有事电话联系。”
事到如今，再不放心，也必须要放心了。
侃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王昆仑略一点头后，拎起牟森的领子就将人拖了上车，而后领着一干弟兄，火速离开了码头。
黑暗，又重新回归了黑暗。
如果不是满地的狼藉，以及随处可见的污血，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得。
果然应了那句：
月黑风高杀人夜。
*
考虑到警方已经出动力量，王昆仑并不敢带着丁川去最近的医院救治。在这种情况下，警方肯定通知到了附近的医院，现在去的话，无疑是等于自投罗网。
可见丁川浑身是伤，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眼看着就要奄奄一息，如果不抓紧时间接受治疗的话，也不知道还能撑多长时间。
“丁川，你在撑一会。”王昆仑咬了咬牙，当下也管不了其他了，猛地将车速拔到最高，语速飞快的说道：“我们马上就能到医院了，你在撑一会！”
丁川其实并不太能听得清周围的声音，感觉一切都迷迷糊糊的，一切都不够真切。
不过，尽管闭着眼睛在，他却还是能够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就是意识十分朦胧。分辨了好长一会，他才勉强能听清王昆仑说的话。
丁川想要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一种强烈的无力感铺天盖地的笼罩着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从里面给掏空了一样，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尽管如此，丁川却还是有些想笑。
说实话，他现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感。
至少他目前想做的、包括想到达到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于他而言，或许现在死了，以后正好也能省的烦心许多事情。最起码，MP医药再也无法控制他了。
就是……
不知道为什么，丁川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安然的模样。
王昆仑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丁川，心中蓦地一突。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那张有些僵硬的脸，心中逐渐浮起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来。
他这些年来见过许多濒死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对方到底想死，还是不想死。
可现在看来，丁川显然已经是不在乎死亡了。不然也不至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脸上竟然还能露出一种释然的神情来。
想到这里，王昆仑眉梢眼角都被焦虑所席卷，正准备驱车在街头拐弯，眼风却忽然发现杰辉研究室赫然在不远处——而赵格玛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