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呼啸,酒言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小小的身子在漆黑又破败的小屋中瑟瑟发抖。
她努力咬着唇,不甘心的泪水却一颗一颗往下掉。
她不敢去回想,可又克制不住地把那一句话那一个人反反复复的碾碎自己。
“你怎么不去死!”
她忽然抖了一下。
罗生红着眼,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在她脚边,玻璃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碎成三瓣,其中一瓣划过她的脚踝,蓦然留下一片殷红。
她吓得后退一步,眼睛也迅速红起来。
罗生吼:“你当时为什么不救她!你为什么不救!”
酒言摇头,小心抽噎着,她心中有万般辩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要我怎么救?
你根本不知当时的情况!
可她不能说,她答应了婉柔,不能说,不能说,死也不能说。
罗生怔怔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他神情恍惚的上前,抖着手捡起一块碎片,他把碎片按在腕上,可他没切下去,他按的用力,哭的也声嘶力竭。
罗生抖着身子,巨大的悲痛将两人笼罩其中。他身后的桌上还摆着三人亲密的相片,照片中的婉柔,笑的温暖如初,手中的戒指隐隐闪着光,耀眼夺目。
那是婉柔和罗生的订婚戒指。
如果没有那场火......
酒言控制不住去想,一遍一遍回忆那残忍的一幕。她没有看到那冲天的火光,她赶到时火已经灭了,四处焦黑,皆是残骸。
罗生跌跌撞撞,在废墟中不断翻找,每一块灰烬都还留着火焰的余温。他眼中蓄满泪水,模糊了视线,心脏被揪起般疼。
他无数次祈祷,祈祷,这里没有婉柔就好了。
可那依旧闪烁的东西,却让他翻找的身影猛然一滞。他几乎飞扑过去,泪水滑落,他终于看清,那套在焦黑的手指上的指环。
他瞪大双眼,呜咽声从指缝中穿透。
酒言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场景。从婉柔死的那一刻,以后的种种,皆是深渊。
罗生忽然抬起头,他红着眼,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吃人的恶鬼。他朝她吼:“为什么是她!你们一起去的为什么死的人是她?”
“你怎么不去死!”
最后一句,几乎就要她的命。
她从梦里坠落,咬着唇,都要咬出血来。
天边渐渐发白,她才恍惚意识到,她已在这漆黑的小屋中过了将近一夜。
原来刚刚是梦么?
其实这一切都是梦吧?
她咬牙费力的站起来,可弯曲太久的膝盖却承受不住,她一个趔趄跌在地上,酸麻的疼痛刺激得她瞬间飚出泪来。
她想起婉柔,想起罗生。
罗生.....他这样迫切地想要另一个人活下来,连她也觉得可惜,怎么活下来的偏偏是我?
为什么那时死的不是我?
可不行,不行,婉柔的仇还没报,在这之前,我不能死,我要连同婉柔的命,一起活下去。
但连着三天,酒言都萎靡不振,她在街上游荡,不敢回去。兜里还揣着七块五,她饥肠辘辘,却去杂货铺买了一瓶酒。
二锅头。
她嗜酒如命,婉柔曾为这事拧过她耳朵,用温和的声音絮絮叨叨地数落她。
当然,还为其他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婉柔从不骂她,即使再恼火,她的嗓音也依旧温和,像是一池春水,柔和,婉约。
她回过神来,喉咙有点发紧,于是灌了一大口,却在下咽的那一瞬间将酒瓶狠狠摔在地上。
酒瓶砰然碎裂,酒撒了一地,淋在酒言脚踝上已结痂的伤口上。
我要怎么做?
这些天,她无数次的问自己,可每每回忆那日的情形就只有无止境的愤怒与颤抖的身子。
我该怎么办?
她嘲笑自己,“酒言你他妈---”
就是个废物!
眼前忽然有一道蓝影奔过。
酒言一愣神,猛的打了个激灵。
那个人......那个人!
她拔腿就追上去。追了没一会儿她就发现,她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为首的几个骂骂咧咧,口中似乎还喊着什么还钱。
然而追了三条街,她还是没能追上,谁也没追上。
后面的大汉也气喘吁吁的停下,手支着膝盖吭哧吭哧地喘。
酒言攥紧拳头。该死!
大汉忽然上前,“姑娘,你也被那家伙骗过钱啊?”
“那家伙,三番五次的骗钱,骗了就跑,钱没了竟然还敢回来再要,偏偏他口才竟然还不错,可怜我那帮兄弟。老子今天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哎,姑娘,你被骗了多少钱啊?”
酒言却没回答,她猛的回头,“告诉我.....”双手用力捏住大汉黏糊糊的手臂。
“告诉我!”她目眦欲裂。
“那个人是谁?!”
酒言跑去找罗生。
正值中午,外头的太阳毒辣的不行。酒言满身大汗的去敲罗生的门。
里面静悄悄的。
而罗生此刻如死尸般躺在床上,曾经满含笑意的双眼此刻却毫无生气,婉柔的死仿若抽走了他的全部。这三天,他没有吃过一顿饭,没喝过一口水,仿佛在惩罚自己。
婉柔死了,你有什么资格活?
酒言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响,罗生却好像没有听见。
“罗生!罗生!开门!开门!!”
没有人应她。酒言便打电话,可电话里除了忙音还是忙音。
“罗生你个混蛋,快点开门!我有事告诉你!!!”
“罗生!你不会死在里面了吧?”喊到这里,酒言的嗓音带上一抹哭腔,“罗生!---”
门终于被打开,酒言被吓了一跳,面前的男人胡子落扎,眼睛布满红色的血丝,人仿佛已经在阴曹地府里走了一趟。
“罗生.............”
“什么事快说!”
酒言定了定神,却仍旧抖着音,“我知道了,那个人,那个人!当初把我们带进阙岭山,我看到他.........”
罗生的眼神倏然充满了怒火。
阙岭山.....阙岭山!
烧死婉柔的那间屋子,就在山腰上!
“他是谁!”罗生突然一手掐住酒言的喉咙,像一头即将暴走的猛兽,无差别的攻击旁人。
酒言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他......叫许金,知道他的人......都........叫他金鬼......”
罗生忽然松开手,酒言一下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却忍住没有哭。
“他现在在哪里?”罗生忽然冷静下来,带着不可言喻的可怖气息。
酒言知道他要干什么,她摇摇头,咳嗽几声,哑着声音道:“你找不到他,金鬼这人奸诈的狠,狡兔还有三窟,更何况他呢?”
“况且,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你不能去。”
罗生却冷笑一声:“我不能去?难道你指望我和你一样,为了自保,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什么都可以牺牲掉吗!”
酒言瞪大眼睛,听见他说,
“酒言,我们认识了十年,这十年我竟没能认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