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白守在宫越的身边，看着丹菲的身影，与她记忆当中的一道小小的瘦弱的身影重合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顾阙终于是赶在救护车来之前到了地方。
“我们来晚了，”顾阙先解释了一句，当他看到此时屋子里静默一片的场景，眉心深蹙，紧接着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看着昏倒在纪白怀中紧阖着双眸的宫越，还有纪白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怒不可遏迈开长腿，冲到陈霄的面前便是一拳狠狠的朝着他的脸上砸下去，一拳接着一拳。
“就在刚才，你名下所有的酒吧都被我给办了，你不是费尽心思安排了人在门口堵住我们吗？一个不剩，全部弄死了！”顾阙揪着陈霄的领子，每一个从牙齿缝当中蹦出来的字眼，都在宣泄着他此刻不满、懊悔。
陈霄被揍得嘴角破开，鼻青脸肿，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分外张狂嚣张的笑出了声，人顺着地面双腿挪动，频频往后退。
“你十条狗命也抵不上宫越的性命！”顾阙沉吼一声，又一拳砸向陈霄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顾阙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眶红红的。若不是陈霄从中作梗，他早就带着其他人杀了进来，也不至于让宫越送了性命。
一想到这里，他下手便越发的重，哪怕是自己的拳头都揍陈霄揍得皮开肉绽了，他也在所不惜。
陈霄这条狗命，他早就该取了的。
“差不多行了，待会儿医生还要过来，警方到时候自会去医院，你是想一同受牢狱之灾？”丹菲旁观许久，见陈霄着实是被顾阙给揍得奄奄一息了，这才出面。
听到这道突兀的女声，顾阙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回头来，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丹菲的脸，他惊愕至极，缓缓站起身来，连说出口的嗓音都在颤抖，“方菁菁，你……”
之前在L市，他曾听宫越说起那些官兵手里拿着的照片是方菁菁的，也就是说方菁菁人还活着。他本不肯相信，直到此刻见到了真人。
丹菲点头，“是我，宫越没死，该坐牢的人也不是你，适可而止得了。”
顾阙眯眸，看了看躺在纪白怀里的宫越，又看看被绳子捆作一团的诸位陈霄的小弟们，才狐疑的看向方菁菁，“你，到底是谁？”
陈霄选择的这处见面地点十分隐秘，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轻轻松松就找进来，更何况还是方菁菁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人。
等等！
他说错了，她似乎并不是什么弱女人，他没猜错的话，如果不是因为方菁菁，此刻纪白和宫越说不定已经没了小命。
“我……”
“咳咳，咳咳！”宫越呛了一口血，本已经昏迷了好一阵的他，突然咳嗽两声，清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他的手捂着胸口，看得出来，没每咳嗽一声，他胸腔传来的疼痛就愈演愈烈，他眉心拧成结的模样，让纪白和丹菲都心疼不已。
“宫越，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医生就要过来了，答应我好不好，不要再睡着了，”纪白抓着宫越的手，看着他咳血的样子，心跳狂乱得厉害。
宫越点点头，平日里纪白最喜欢他那双十指修长的手了，而此刻，他的掌心却满是鲜血。
他缓缓伸手，似乎是想学着过去的动作那样捧住她的脸蛋。
泪水似是脱了弦的珍珠，一颗颗的坠落下来，纪白哽咽得不成样子，她抓住宫越的手人，哪怕他的掌心被染红，她也不假思索，将他的手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宫越又想要缩回手，“脏……”
“怕弄脏了我的脸，就乖乖坚持下去，等到了医院洗赶紧了手，你要怎么摸都可以，都不会脏！”纪白啜泣着，一句话说得丝毫没有气势，抽抽搭搭的哭着，断断续续。
宫越艰难的咧开嘴角，哪怕是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容，都在牵痛着浑身的伤口。
“还好你没事，”他笑着，声音也越发的微弱。
纪白眼泪不断，想要牢牢的拥住他，想要威胁他如果他睡着了她就不再搭理他，可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即便她好想凶他两句，却多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顾阙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么煽情的画面了，眼前氤氲上来一团薄薄的雾气，将头扭转到了一边去。
丹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看着纪白和宫越两个人难舍难离的画面，她的心尖都在泛着酸意，可是辗转想到纪白的身份，她又扯开笑容来，她知道，她是最应该祝福两人的。
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如今。自打她带着目的靠近宫越，又因为莫名的情愫而破坏了自己本该完成的任务时，那个时候她便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办法继续待在他的身边了。
只有离开，从他的眼前彻彻底底的消失掉，才能互相安好。
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先前别顾阙揍得惨绝人寰的陈霄，此时借着自己微弱的力气，从地上拾起一块玻璃碎片，将绳子给割了开来。
而他费力的将散落在一旁地上的手枪捡起来的那瞬，浑身剩下的所有气力全都朝着他的手腕上游移去。
他嘴角勾着一抹危险嗜血的笑意，看着身前不远处哭哭啼啼含情脉脉的戏码，嘴角讥诮的意味越发的浓烈，子弹上膛，拉动枪栓……
顾阙本就是洞察力极其敏锐的人，却依旧不敌不到十八岁便秘密接受训练的丹菲。当子弹朝着宫越的方向穿刺过来的时候，丹菲心跳猛地一滞，没有废话一句，本能的将顾阙推开，自己挡在了宫越的身前。
子弹，稳稳的扎进她的心脏，不偏不倚。
中弹那一刹那，她脖子微微后仰，唇瓣死死的抿着，双手紧紧的抓着宫越的两侧肩膀，指甲似乎都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一般。
本来昏昏欲睡的宫越，被这声子弹的声响惊醒，伴随着的，是自己身上的重量，以及自己肩上的刺痛。
睁开眼睛第一瞬，看到的，便是丹菲血色正在快速流逝掉的脸色。
纪白倒抽一口凉气，满脸涨红，静默半晌才声嘶力竭的叫出那个久违的称呼，“姐！”
宫越眉心沉下来，耳边响起的，是纪白唤丹菲的这一声‘姐’。
他拧眉，耐住自己胸腔的万般疼痛，将丹菲抱在自己的怀中，此刻，丹菲心口前的血液如柱般喷涌而出，比起宫越的伤势来得更加汹涌。
宫越红了双眼，死死的抓着丹菲的手腕，“菁菁，菁菁！”
这一幕幕来得太急太快，顾阙从地上撑起身子来的时候，丹菲身下已然是一滩鲜血了。那瞬间，顾阙的脸上满是肃杀，那种浑身散发出来的犹如地狱阎罗般黑暗冷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陈霄开枪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任何退路，以至于顾阙走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是退无可退，浑身也没有任何气力作反抗了。
顾阙往死里一般用拳头狠狠的砸陈霄的脸，像财狼虎豹般，发出嘶吼声。
“姐，姐……”只不过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纪白的眼泪都快要流尽了，眼眶红得吓人。
丹菲闷哼一声，嘴角泛白，拼尽全力抓起宫越和纪白两个人的手，说话，变得格外的艰难。
可是她脸上依旧泛着轻松的笑意。
“信息保密站，采取我的指纹开箱，我所有的解释，都在里面。”
丹菲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吃力，她感觉自己的眼皮正在逐渐变重，她十分清楚这种征兆意味着什么。
她命不久矣了。
“宫、越……”丹菲唤着他的名字，“自我介绍一下，我的本名纪亦琦，我是……纪白的堂姐。”
宫越愣住了，侧眸看向纪白，她哭得不成样子，丝毫没有办法说话。
“小白，不要哭了，小时候你就最爱哭鼻子。”丹菲艰难的扯开嘴角，眼底变得愈发柔软，而眼神也正在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变得空洞。
门外，总算是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对于此时的纪白来说，那是最大的福音。
“姐，我们不说话了好不好？医生来了，你留好力气上手术台，等下来之后再跟我和宫越聊天叙旧，好吗？”纪白抓住丹菲的手腕劝慰着。
“小白，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我应该……是不行了。”丹菲气息更弱了些。
“我不许你这样说，不许！”纪白拼命的晃着脑袋，她不要听这样晦气的话，她不听！
“小白，乖乖听我说，爷爷那里，记得帮我道歉，这半生是我负了纪家，”丹菲嘴角挂着两分晦涩，“但是，我不后悔。”
“还有宫越，答应我，把龙宫洗白，好好和小白一起走下去，答应我……”
丹菲将宫越和纪白两个人的手缓缓聚拢，当两个人牵手的时候，她也满意的笑笑，耳边逐渐听不清任何的声音了，她望着蜂拥而至的一群穿着白衣的女孩，看不真切她们的模样还有脸上的表情。
眼皮，就这么阖上。
有句话，她倾尽一生都没有来得及开口说出来。
她这一生有过三个名字。
其一，纪亦琦。
其二，方菁菁。
其三，丹菲。
她，从未后悔过自己生在纪家，那个背景复杂到一度让她不耻却从未真正敌对过的家庭。
那个大家庭里，有色厉内荏的爷爷，有刀子嘴豆腐心的各个伯母们，还有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大半辈子的叔伯们，也有活泼灵动的各个小妹和弟弟们。
其中，她最喜欢的便属年纪最小的纪白。
方菁菁这个名字，是她离开纪家之后改换的，曾经有一个人，最爱一口一个‘菁菁’的唤她，他的声音很动听，像是三月拂过的春风，让人欢欣鼓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