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从这个略微有些喝高了的白衣公子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省得自己跟个愣头青似的，被人家看笑话。
“你问我？”撒了一泡尿，白衣公子也不像刚才那么迷糊了，眼睛定定地望着我。“你不认识我也正常，像你们这种跟班小随从的角色，哪里知道都城最风流倜傥的人物！”
白衣公子毫不脸红的表扬自己，听得我都害臊了。只觉得这个人自大自恋的功夫浑然天成，比我深厚百倍不止。
“是是，小的孤陋寡闻，孤陋寡闻。”
“我告诉你，你可听好了。”白衣公子咳嗽了两声，把头仰起来，对着天空放长眼光，声音突然拔高了三度，郑重其事地说道：“本人乃是当朝翰林院候补翰林学士，春风楼的副楼主，清婉小姐最喜欢的才子——允茂之。”
我讶然地看着这个允茂之。
“听说过我的大名吧？”允茂之问我。
“没有！”我立刻摇头。
什么翰林院候补翰林啊？我怎么没听说还有这么个官衔呢？翰林院，其实就是朝廷的书笔吏，一群笔杆子，一般常常都是奉皇命写些无关痛痒的文章，不管是歌功颂德还是八股文章，其实不过是朝廷为了鼓励读书人，为他们设置了一个貌似很光鲜的职位，其实并无实权，更都无甚影响力，但对于粉饰太平却必不可少。虽然官衔甚高，待遇甚好，但其作用，还不如四品官衔的御史大夫，好歹还能谏议朝政、开通言路。
韩林就是翰林，怎么还来个候补翰林？——候补知县，候补知府，朝廷确有设置，从没听说候补翰林的。
见我摇头，允茂之又来了一句：“果然是见识短浅。”言罢，似乎不耐烦与我说话了，一个人甩开步子走在前面。
见我和允茂之回来，墨烟又出言劝我离开。我看看重新坐回刚才位置的允茂之，对墨烟道：“墨烟小姐，刚才这位允公子说，让我留下来写下刚才的歌词，然后教你们唱歌呢！”
墨烟问允茂之：“是吗？你是想学歌词，还是想学那旋律？”
允茂之回答：“都学。咱们听着新鲜，清婉肯定也觉得新鲜。大家既都觉得是个新鲜的词曲，不妨一试。总比陈词滥调的《玉楼春》之类的强上许多吧？”
墨烟犹豫了片刻，也点点头：“好，我也同意。大家觉得呢？”
分散在墨烟和允茂之周边的三个男子和两名女子都不反对，想来允茂之和墨烟该是这几个人的意见领袖。
我于是留下，让允茂之把那长长的一串歌词细心的誊写成几份，然后又教了他们几遍歌曲的旋律。墨烟弹琴的技艺非常好，虽然我并不懂琴，但她只听我唱了两遍就精准地在纸上谱出了这首歌的旋律，按照她谱的旋律，这几个人学的出奇地快。
我惊讶于他们对于歌唱和旋律的先天感知能力，心想，这可能是天赋。就像我，虽然可以学习一些流行歌曲，也能唱得十分动听，但其实对音乐知识一窍不通。
古人的音乐知识不是五线谱，而是宫、商、角、徵、羽等五律，和现在的都、来、咪、发、嗖、拉、西不同。我看出，在春风楼的七个人中，允茂之记忆超好，擅长笔墨书画，也通音律，而墨烟则精于音律。我教给他们的词语，在墨烟的思索和改良下，很快就有了另外一种旋律和唱法，却更符合古琴的演奏特点，虽然词句不变，但风格已然迥异。
“七重纱幕后你眼波
风流只向一人说
我也曾林间过，
二十年，换一眼花开落……”
允茂之哼着最后的几句话，喃喃说道：“若再借我几分胆色，当对着清婉高歌——你林间过，鸦鬓簪花一朵，回眸语脉脉。就这样的一眼无心温柔波，叫我怎生难过？哎——”
说了几句，允茂之似是惆怅起来。
墨烟及时提醒他，“不要再说这玩笑话，说的多了，小姐不恼，丞相知道也会恼的。你自愿放弃朝廷俸禄，来担任春风楼的楼主，也不是小姐的错。如今，你能偶尔伴着她，却还不忘权势名利的纷扰，若如此，便卸任离去，挣个功名再回来。你却偏不，执意在这里等着——难不成，丞相府的千金会委身下嫁给一个，一个浪荡的优伶公子吗？”
“你？！谁是优伶公子？”允茂之似乎急了，反驳墨烟。
“你若不是，为何应了春风楼的差事，隐匿在此？”墨烟反唇相讥。
允茂之不言语了，扭过头去生闷气了。
我早已听出个中原委，原来是这个允茂之钟情于洪清婉，甘愿委身在丞相府，做一个专门为相府提供玩乐的优伶。而他原本可能有着不错的仕途，却没坚持，正经的是“一见清婉误终身”。
这样的才子佳人故事，古往今来的版本都差不多。我无心探究，只是琢磨着不知这个洪清婉有什么魅力，能迷惑得允茂之这般程度。
三遍之后，墨烟已经将那首歌曲改编成了新版本，她边弹琴边唱了一遍，然后谦虚地问我：“你听得我这么唱，可还入耳吗？”
实话说，我不觉得她那么改有多好，但却更符合古琴弹奏的风格，抑扬顿挫更多些，似乎歌曲的节奏更古旧。“墨烟小姐，其实我不懂这些的。你刚才改的，我听得也十分好。”
“嗯。只是不如你唱的流畅，咬字和发音的感觉也和你的唱法不同。一下子要像你那么唱，我怕谙画、谙荷不习惯，唱不出味道。”
谙画、谙荷，就是这屋中的另两名女子，听罢纷纷点头，道：“小姐这样改完，我们觉得舒服多了，唱出歌词来不那么吊着嗓子。”
敢情，这是要弄个女子二重唱？
我管不了他们的事，觉得耽搁的时间够长了，于是赶紧告辞出来了，想着司马晦也该出来寻我。再者，洪之渠知道我来了，肯定是要与我见面寒暄一二的。再不回去，只怕他们找不到我，会很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