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便入了梦,一梦便不知时辰,奈何这场梦冗长无比,离雪在梦中踯踌前行,四周迷迷茫茫一片,灰灰沉沉,没有方向,却木然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路往一个方向走。
梦中滋味十分不好受,每一步都迈得坚难而用尽全力,却不知有什么在驱使着她不停抬起腿,往前踏出多一步来。踏多一步,又觉得呼吸又困难了一分,正想停下歇息,却仿佛听见前方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叫声急切,声声都敲打在她心上,这声音万分熟悉,声音的主人的名字明明就在嘴边,却叫不出来。离雪想要回应一声,却始终张不开嘴,急得眼泪盈眶,还好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靠越近,近到如同响在耳畔。
“雪儿。”那人放柔了声音,连连叫了几声,见她没回应,那人突然厉声喊道,“我不管你是墨雪还是离雪,我都要你马上醒过来。”
霸道依常,只是声音却嘶哑得狠,沙哑低沉中透出难过悲伤,让离雪在梦中听了都觉得鼻子一酸,眼睛更加酸涩,泪水止也止不住,顺着眼角滑落,却又很快干枯。
“雪儿,你听得到我说话?”那人的声音像被撕裂,字句都沙沙作响。
离雪觉得身体像是飘了起来,却很快有道热源紧紧包裹着自己,将自己稳稳禁锢在其中。那热度越来越剧烈,让梦中的一切都像被地府之火所焚烧,纷纷化作灰烬成了黑烟,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越来越烫,高温让她以为自己都要被这火一把烧了。
情急之下,她努力睁开眼,就见周围所有家私都吐着长长的火苗,浓烟滚滚,入目之处除了腥红巨焰,就是黑烟一片。
“该死!”头顶传来一声咒骂,离雪一抬头,就见到焚夜坚毅的下巴,他的嘴角几乎抿成直线,眼睛在火光中也半眯着,映着一片火光。
“怎--?”刚一开口,离雪便巨烈咳了起来,每咳一声,嗓子便痛得如同被撕开了一道伤口,胸口也生疼不止。
“别说话,你吸了太多毒烟。”焚夜双目几近血红,嘶哑的声音却放得缓慢,对她倾尽了耐心,仿佛这样也是不够,他的嘴角又勾了勾,“我会带你出去。”
离雪不再说话,一只手搂上他的脖子,另只手抓紧他的领口。四周已成火海,火势惊人,燃烧的东西“噼啪”作响,不时发出爆裂声,头顶纷纷掉下木梁与碎瓦,一如梦中崩塌的世界。
如果他一个人,兴许可以轻易逃出去。离雪紧抓着他的绣口的手微微松开,眼睛转瞬不动的放在焚夜的脸上。
“想都别想,我既然进来了,就一定要救你出去。”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待她说话,已经一口拒绝。正说完,前方已经砸下来一大根木梁,木梁一掉下来,将前路尽毁,化作火苗阻拦了一切。“没办法了。”焚夜平静出声,随后,换作只手搂住她的腰,让她稳在身侧,另一只手往前一伸,便有道黑光冲破火海,带着他凝聚在上面的真气,破开一条路。
接着,焚夜搂着她,趁火苗渐弱的时候,飞掠而过,从已经烧坏的窗口,顺利飞跃而出。接着,足下往残落的窗棂借了下力,一个飞旋,便带着离雪平安落在了外面。
底下围观的人众多,刚刚是被火光吸引,此时都不约而同看着从火海中冲出来的两人,更有人望着离雪的模样目瞪口呆,直到天空中有什么瑟瑟作响,且响声越来越大,才让人群不由抬头,就见一道利光从天而降,最后落在了焚夜手中。
一把猎猎黑色长刀,闪着森森冷光。
所有人的视线都顺着刀身往上转向长刀的主人,苍青长衫的男人脸上有道刀疤,怀中紧搂着素杏纱衣的女子,背后是滔天火海,烈烈火光下,高大的男人一脸冷漠,黑色的眸子中自带一股傲气,睨视众生,怀中的女子身形娇小,却是银发紫眸,肤白胜雪,容颜如画。
“门主!”众人正看得目不转睛,眨眼间,两人身前就已跪了十来个黑衣人,黑衣人异口同声道,“尔等办事不利,请门主降罪。”
“换一批岗位,再回雅园领罪。”焚夜冷冷说完,察觉到有人轻轻拉了下领口,他低头见离雪欲言又止望着他,便微微一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这次纵容放过,就会有下次。”
离雪嗓子生疼,说不出话,了解他话中意思,却还是同情看了底下那帮人,见那些夜卫全都有双平静无波的有神眼睛,眼中倒没一丝不满或是不甘,臣服于焚夜脚下,向他们毕恭毕敬拜跪后,又都统一往无边夜幕中,飞跃而去。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叫喊,“雪姐姐!”离雪正想要应一声,却忘了自己嗓子早被浓烟呛坏了,深吸一口气都会扯得胸口疼痛,不由微弯了下腰,只手捂住胸口。
“我带你去看大夫。”焚夜将长刀放回剑鞘,将她一把又横抱而起。见离雪初见到箫儿无恙时脸上闪过惊喜,却又望着一把火快要烧成灰的客栈一脸悲戚,便又缓缓说道:“放火之人是来对付我的,还好二楼的护卫发现及时,早就敲了响锣提醒了他们,让他们安全逃离。只是因为是从二楼放的火,又加了火油,所以你才会被困在里面。”
听他这样说,离雪松了口气,此时箫儿与一肩膀上缠着绷带的黑色短打劲装的人已经小跑了过来,离雪的脸上被火光映出了几分绯色,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拒绝焚夜这般霸道亲昵的举动,却没想他恶意手臂收拢,让她紧紧贴上了他的胸口,她不由低呼一声,却发现这番举动更显瞩目,脸便同火烧似的。
“雪姐姐,你没事吧?”那些人都不敢离焚夜与离雪太近,可能都怕惹祸上身,人生来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他们二人站在那里都太过显眼,焚夜身上那般气势就足以震慑到他人,箫儿从人群中一挤出来,便快步跑到他们身边,见焚夜将离雪打横抱起,更加忧心重重,“雪姐姐不会是被烧伤了吧?”
“嗓子被烟呛了。”焚夜不悦回她一句,说完,便抱着离雪往就近的医庐而去。
“被烟呛了抱着不撒手,还瞪我。”箫儿望着他俩背影,委屈的用手肋撞了下身旁秦护卫的腰,“你说我雪姐姐伤的是嗓子,他却把人抱着紧紧的,还怪我担心过度,到底谁有病?”
老实巴交的秦护卫一脸苦恼,结结巴巴开口道:“这,这,这不算是病吧?”
“怎么不算是病?”箫儿恶狠狠瞪大眼珠子,像是横着爬的螃蟹般双手叉腰望着秦护卫,咬牙切齿道,“这是保护欲和占有欲过旺,是病,得治。”说完,她见焚夜已经快步如飞,走得远远的,懊恼地跺了下脚,“这个焚夜太过份了,抢走了雪姐姐不说,还跑那么快。”接着,她只好跟着两人跑了过去,秦护卫在她身后“哎”了一声,伸出手到半空,又无力收回去,怂回肩,无奈摇了摇头,决定还是留在原地等左护卫协助众人救完火后,再作打算。
医庐就在客栈往北方向,焚夜一种抱着离雪,脚下生风,却走得平稳。离雪头靠在他的胸口,听见他心跳声也如他步伐一样稳健,嘴边不由噙起笑意。
“还有生为夫的气吗?”焚夜突然开口问她,离雪诧异抬头望着他,就想起之前不太愉快的谈话,便轻轻摇了摇头,他也笑了笑,“也是,我怎么忘了,我家雪儿胸襟最为广阔,从不记恨他人。”一席话分明是在嘲弄她,惹得她有些气恼,却无奈嗓子说不出话,只好拿眼睛瞪着他。
“别这样看我。”焚夜突然低了声音,尾音轻逸而出却被夜风打散,听来仿若杂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他垂头下来,吻了下离雪的额头,“一开始,我就被你这双眼睛给勾住了。”
腾地一下,她只觉得耳根子都烫了起来,却见他毫无顾忌,双眼闪着精光,视线在她的脸上细细梭巡而过,接着,又垂下头,一个浅吻便又落在了眼角。
“哎呀,妈呀!”身旁传来箫儿哀叹,“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样的事情看多了也很有可能长针眼的。”
离雪这才发现箫儿就不远处,虽是晚上,但街边隔个几米远就有高高挂起的灯笼,就这么点距离,方才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都让箫儿看了个清楚,顿时羞赦得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但哪有地缝让她来钻,便将脸埋进焚夜怀里,权作逃避。
“门主,你别瞪我,我,我还是怕你的。”箫儿似乎被焚夜冷眼相看,情急之下,又说道,“不是怕你,是敬仰,敬仰。”
听到箫儿说这般无措的话,离雪一抬眼,就见到焚夜果真又用他惯常的那种眼神在剐向箫儿,便小心翼翼扯了下他的衣襟,不能言语,便用眼神可怜巴巴望着他,为箫儿开脱之意明显。
焚夜视线移到她脸上,顿停下来,他最终无奈叹了口气,“雪儿,为夫还真拿你没办法。”说完,又低下头啄了下她的额头。离雪想要躲开,却在他怀中能躲到哪去,薄唇印在额头上,一点凉意落下去,却激起一片火热的红潮,借着夜色,整张脸红了也还那么明显,她才微微定了心,却无意中看见一旁的箫儿已经如同训练有素,见怪不怪了般,木然立在那里,只是往前方看的脸上,却将眼睛里的视线偷偷斜了过来,分明在暗中打量他们。
离雪羞容满面,却不知是不是被焚夜这样大胆戏弄得多了,见箫儿这样,反倒是想笑了。
“困不困?”焚夜突然在她头顶轻声问道。
离雪想了想,摇了摇头。却没想到,他却在她耳边柔声说道:“还是再睡一会儿吧,等会看完病我们就会直接赶往皇城。”焚夜的声音放得极为轻缓,离雪本想问下怎么现在又要赶往皇城,却只觉得困意直卷而来,什么都细想不了,眼皮沉沉翕张几下,便头一歪,栽进了他的怀中。
焚夜轻巧落在她背后睡穴上的手指微动,见她呼吸匀长,冷峻的脸上笑意犹在,又将她往上又搂抱了几分。
“查到什么?”下一刻,笑容尽掩,冰冷问询之下,一个夜卫正跪在他们身后。
“如门主所料,那帮人确实是七王爷当初安插在丐帮的暗线,但这次却是因为门主出手,那帮人才擅自行动,放火烧了客栈。”夜卫答道。
“果然如此吗?”焚夜冷笑,“那就先端了这窝老鼠,当作是给老头子的贺礼吧。”
夜卫听了,低头领命,随后又悄然离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