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取图吗?”
她声音透着疲惫,巫医掀起前袍,随后缓缓的跪在地上。
他的动作惊诧了穆飞燕,她连忙的下床,“师父!”
他这是折煞她了。
巫医本为师,她为徒,怎有师父跪徒儿的道理。
巫医闭了闭眼,像是看透了尘缘。
“飞燕。”他缓缓的开口,“为师对不起你。”
穆飞燕扶他起来的动作滞了下,便听巫医继续说道:“如今穆家如此,你如此都是为师的错。”
巫医苦涩的笑了笑,“知道吗?”
他的眼神有些幽远,“当初,穆家杀了我最爱的女人。”
穆飞燕眼神一颤。
“我来穆家,不过寻仇而已,我一个手无缚鸡致力的乡医,如何能对抗拥有穆家军的穆家呢。”
穆飞燕清楚,巫医这是口下留情了。
人人都称,穆寨为匪首,作恶多端。
就连楚景离,说起穆家来都是恨的。
“师父你又有什么错呢?”
“是我告知皇帝,穆家所拥有的天图在你的身上,是我告诉你父亲,让你嫁给楚景离。”
巫医说完,眼神寂寥。
他抬起头来,扯唇,“如今,我不得不取你身上的图了。”
穆飞燕只觉得浑身发冷,看着往日教她医道的师父,如今陌生的像是从未见过一样。
人人都说巫师邪恶,可是这是她的师父啊。
“这图,不能给楚恒。”
穆飞燕眼神颤抖,随后跪了下来,“师父,我不求你不取,只求你,取了图之后离开这里,交于楚景离好吗?”
太子现在并未太看守巫医。
“徒子的命在楚恒的手上。”
巫医一句话,就将穆飞燕所有的期望化作了乌有。
她的双手垂在身侧,眼里的光芒幻灭。
却听闻,外面守着的侍从,仓促而跑的脚步声。
巫医站起来,转身走去门口开了门,就见不远处火光冲天。
“失火了!”
侍从的喊声此起彼伏,可是巫医看着起火的那地方。
双手抑制不住的在抖。
若是他没看错,失火的地方,正是关押药徒子的地方。
他眼中红了一片,映着那火光,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十岁。
“飞燕,你愿不愿意信为师一次?”
巫医开口,声音在颤。
穆飞燕没说话,巫医转过头来,眼中迷蒙着雾气,“师父,带你走。”
楚恒暂住的府邸失火,所有得人都去救火了。
两人终于平安的出了府。
偷了楚恒的马,快速的远离了这里。
当夜,楚景离的兵马到了平泉,包围了太子府,太子被护着从后门逃了出去。
……
楚景离搜遍了整个府邸,都没见到穆飞燕。
派出御林军以府邸为点,于四周去搜索。
“皇上,林副将带去的人没找到夫人。”
青山看着楚景离,男人一双本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现在布满了红血丝。
为了尽快赶到平泉县,五千兵马一停未停,将太子留下的侍卫全部诛杀。
却还是逃了太子。
楚景离目光逼仄,冷冷的望着就放在青石板上的药罐子。
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样了。
她真狠,为了杀了叶笡,不惜以自己为毒。
楚景离迈开脚步往外走。
“皇上,你去哪!”
“你带千人去找太子,朕去寻她。”
楚景离说完,便上了马。
“皇上,还是微臣去吧!”
太子狡猾,万一再设了埋伏,虽然他相信楚景离,可是如今他为帝王,出不得任何闪失。
“朕意已决。”
楚景离猛地夹了下马肚子,黑色的马匹便快速的冲了老远。
身后的将士骑着马跟着楚景离,浩浩荡荡的出了楚恒的府邸。
青山也上马,带着余下的人出去找楚恒。
……
与此同时,十里外的一个破庙内。
藏着穆飞燕与巫医。
穆飞燕虚弱的倚在庙里的柱子上,嘴角挂着一丝血。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更差了。
那两位药,果然还是毒。
“你等我,我去给你找药。”
巫医起身,咬着牙。
穆飞燕拽住他的袖子,摇头,“师父,你又如何不知道,我无救了。”
她笑笑,眼睛越来越疲惫,就快要睁不开。
巫医抿紧了唇,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他比穆飞燕更清楚,她的情况。
“师父,蛊呢?”
她强撑住眼皮,不让自己睡着。
“在这里。”巫医颤抖着手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穆飞燕眼神落在上面,目光幽远,“师父,取图吧。”
“我命欲绝,求你,将图带走,交于楚景离。”她还是放不下他,哪怕他恨她,哪怕他现在可能根本就不会记得她了。
她不能让太子拿到图,成为楚景离称帝盛世的绊脚石。
巫医将唇咬出了血来,眼神紧紧的凝着穆飞燕。
“你可想好?”
他自己都听得到,他的声音抖得无比厉害。
“想好了,早就……”
“想好了。”
破庙外,阴霾灰暗,开始下起了雪。
那雪啊,铺了一片的白。
庙里,巫医硬生生的割开了她的皮肉。
当初入蛊,为了蛊虫的活性,不能用麻沸散,如今剥皮,她只能重新承受一遍。
巫医看遍世态的眼里,早已布满了泪水。
牙齿也紧紧的咬着,看着几乎虚弱的痛都喊不出声来的女人。
终于也心疼了。
想起,她八岁那年,第一次跟着他下山行医,救了人后开心的模样。
想她,笑着叫他师父的模样。
想她,像他女儿一样,照顾她的模样。
巫医的泪早已模糊了双眼,下刀的手却不能颤。
终于皮割开,趴在那里的人,早已闭上了眼睛。
种蛊后,待蛊爬满她的四肢百骸,将她血肉融开,那图缓缓的显现出来。
上面山脉地势画的极为精细,极为小,像是生在了她的骨子里一样。
等图取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穆飞燕却迟迟没有醒来。
巫医坐在草席上,呆愣愣的看着破落的庙门。
外面马蹄的声音靠近,巫医眼神没一点神情。
太子,来了?
他叠好图,站起身来,打算玉石俱焚。
裤脚被抓住,他回头,就见穆飞燕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由于后背的衣襟被割开。
她的身上披了巫医的衣裳。
巫医看着那件衣衫,闭了闭眼。
只所以换下青袍,是因为他所要做的,早已违背佛念,他不能玷污了佛。
门被打开,走进来的却不是太子。
而是……
“夫人!”
青山看到穆飞燕后,眼神一亮。
他本去寻太子的,看见有座破庙就想着,太子是否会躲在这里就进来了。
没想到见到的却是穆飞燕。
“皇上来了?”
穆飞燕强忍着痛出声,早就虚弱的连话都说不稳了。
“来了!”
青山眼里朦胧。
穆飞燕仰头看着巫医,巫医看了她一眼,就知晓她的意思,将她给扶了起来。
青山看不到,她那早被血水浸透的衣襟。
穆飞燕手颤抖的拿过巫医手里的图,目光透过青山看着外面,那里没有楚景离。
“太子抓到了吗?”
想必,他是来围剿太子余党的。
“还没有。”
青山说完,就见穆飞燕身形踉跄了下。
她颤抖的伸出手,将手中的图递给青山,“青山,你将这个给他。”
“夫人可以自己给。”
青山说完,穆飞燕就笑笑,“你看,我这模样如何见他啊,你先拿着图去找他,我去梳洗下再出来。”
见青山不动,穆飞燕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女为悦己者容。”
在青山拿图转身的那一刻,穆飞燕撑着的最后一口气都要用尽了。
等青山出去后,穆飞燕仰头。
“师父,你那烧艾草的火石能给我吗?”
巫医的眼眶通红,几乎难受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对上她那双乞求的眼睛,恨不得杀了自己。
“师父。”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我疼啊,你成全我吧。”
她浑身都失了血气,摇摇欲坠,越来越没有生气。
“他来了,你不想跟他走吗?”
“太子还未被抓到,我若一天不死,太子恐怕会惦记这图,我若死了,太子便会以为图跟着我而消失。”
便永远也威胁不到楚景离了。
巫医将火石从怀中掏出来,递给了穆飞燕。
他帮穆飞燕整理了下头发,低着头看着她。
来世啊,她再也不要遇到他,她的命,终究是他害了的。
巫医终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破庙,他双手紧紧地握着,随后松开。
而后,身后的破庙,隐隐传出火光来。
他不肯回头,直到在不远处站定,感觉到那灼热的火浪几乎要扑在他的后背上。
巫医的双手缓缓地合十,缓缓的跪在地上。
青山骑马走了不远,便听侍卫说破庙着火了。
他抱着手中的图扯住缰绳,回头,随后眼神大变。
他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夫人。”他呢喃着这两个字,随后眼神几乎要裂开,“驾!”
猛地掉头,往破庙那边冲了过去。
可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看见,跪在雪地里,消瘦的肩膀上沾了雪花的光头和尚。
“夫人呢?”青山下马,揪起和尚的衣领,浑身都在抖。
和尚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震天的马蹄声冲来,楚景离身骑黑马,终于,向着火光中走来。 青山看到楚景离后,松开了抓着巫医袍子领口的手,跪下来。
身后千名将士,齐整整的跪下。
那破庙年久失修,里面堆满了乞丐住的草席子,房顶上覆盖着雪,里面却给烧了个透。
“她呢?”
楚景离下了马,肩上落了雪。
巫医闭着眼睛不肯说话,青山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砸在雪地上,寂静无声。
就连庙里的火光都渐渐的小了下来。
“她呢!”楚景离的眉眼凌厉,手紧握着剑,眼底忽而红了一片。
“夫人叫我……”青山抬起手,声音哽咽,“叫我将这个交给你。”
那图上染满了血,就连青山的手上都是血。
那是……
天图……
楚景离握着剑柄的手在抖,他踉跄着往烧的塌了顶的破庙那边走去。
“皇上!”
青山拽住楚景离的裤脚。
“这事都怪我,怪我没看出夫人的异样。”
他就不该,不该听信穆飞燕的话,转头就走。
楚景离一声不吭,脚抽开,青山的手一空,就见男人背影肃立,缓缓站在了那破庙前。
巫医终于睁开了眼睛,放下双手,缓缓的起身,转头看着楚景离。
膝盖已经跪的僵了,勉强的向着他走去。
青山猛地起身,拦在了巫医的面前。
怕他对楚景离不利。
巫医的手缓缓的伸进怀中,拿出一块白色的玉佩来。
玉佩上面挂着个平安符。
“皇上。”巫医开口,眼中早已没了神情,“这本是你的东西,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
他说完,楚景离缓缓的回过身来。
那目光刚触碰到那玉佩上,由心底升腾起来的那股撕裂的痛意几乎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手中的剑哐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眼中红了一片,他颤抖着手接过巫医手中的玉佩。
“我楚景离。”他的声音颤动,脸色苍白,“自以为聪明了一世,到头来却比谁都蠢。”
他忽然就笑了,笑的悲忸。
这块玉佩,是十二年前,他被东宫的人追杀时,佩戴在身上的,那上面的平安福是他的母妃从大孤朝最有名的的高僧那里求来的,求他一世平安。
而这玉佩,也是他亲手送给了照顾他的那个人的。
楚景离笑的眼中苍凉。
却听巫医缓缓的开口,“送走你后,怕穆武派人追杀你,她答应了替穆家将这天图藏于体内,知道她为什么用那奇怪的东西药浴以滋养身体吗?”
巫医脸上缓缓的夺出笑意来,却那般的令人觉得难过。
“不过就是为了更好的种蛊,藏图而已。”
巫医听闻,当初楚景离之所以答应娶穆飞燕,也是因为她身上的血,比别人特殊罢了。
“这玉佩是她交与你的?”他缓缓开口。
巫医摇头,“那玉佩她日夜的戴在身上,我怕她惦念着你,就将那玉佩摘掉了。”
巫医当初不知道,楚景离是那大孤朝的三王爷。
他只知道,这个女孩日后是要做穆家棋子的人。
嫁与的定不能是什么普通人家。
许真的是孽缘吧。
最后,却还是他。
厚厚大氅下的男人浑身都在颤,青山站在他的身后,看的比谁都清楚。
被楚景离手下将士押着的太子忽然就笑了起来。
“真是精彩。”
太子的眼里早有一丝疯狂之色。
“怕是这女人,怕我成为你帝业上的孽障。”楚恒的眼神很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楚景离呐!”
太子眼中逐渐变得灼热,“你何德何能!”
从小的时候,父皇表面上最宠的是他太子,可是究根结底疼的却是楚景离。
长大后,将兵权交于楚景离,人人都说皇帝对三子不好,让他亲征战场。
可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毫无顾忌的成为储君不是吗?
他楚恒堂堂的东宫太子,就徒有个太子之名罢了。
他也能带兵打仗,可是父皇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他恨透了楚景离,早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恨不得杀掉解恨。
十二年前,那场追杀,便是他和母后所谋划的。
本来楚景离都要死了,可是谁知道楚景离却被穆飞燕给救了。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太子冷笑,“更可怜的是你,你那叶笡,可是句句为谎!”
楚景离爱错了人,也恨错了人,太子心中终于觉得痛快了。
楚景离浑身肃杀的走了过来,捏住太子的下颚。
声音逼仄,“当我不清楚你与她之间的勾当?!”
太子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包括几次与叶笡相见,他都是知道的。
可是他不怕太子。
他本以为,叶笡是当年那人,救他一命,便由着她去了。
可是现在才知道,叶笡说的全是假的。
而他对穆飞燕做的事情,件件诛心。
太子被带回了郾城。
关押进了大理寺。
楚景离不让人碰破庙的灰烬,亲手从灰烬中扒出了穆飞燕的焦骨。
一同带回了郾城。
同年,楚景离的皇陵开始修建。
大约半月有余,太子因为谋反的重罪被诛杀。
而从穆飞燕那里得来的天图,被楚景离烧毁。
那天晚上,楚景离做了梦。
梦见十二年前,被太子和皇后的死士追杀。
身边的将士被杀尽,一同去的同年龄的右相之子为了护他而死。
他带着满身的伤,最后滚下了山去。
梦中,他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一片黑。
而是带着面纱,笑意娇俏的年少穆飞燕。
楚景离用尽力气的伸出手去,最后触到的却是一片雾。
他看到,自己的左手手腕血流不止,手腕的伤,是第一次战偻渠而伤的。
自那之后他便再也用不好弓了。
那日抢彩头,他是恨极了穆飞燕,却也是真的误伤了她。
睁开眼睛的时候,殿内有些黑,只有几盏烛在燃着。
“喜公公。”
他缓缓出声,喜公公便从外面推开门走了进来。
吱呀一声,晃动了烛光。
“皇上。”喜公公跪下。
楚景离抬手,手心压在眉心上。
“殿内的烛都点了。”
喜公公应声,不知为何,皇上近些日子中是夜半而醒,叫他来点灯。
如同往常一样等喜公公退出去后。
楚景离走向偏殿,走向一具檀香木的棺材。
他就那么站着,定定的看着。
这里面,沉睡着那个他最对不起的女人。
两年后,皇陵建好。
穆飞燕被葬进了楚景离的皇陵内。
而朝堂上,大臣们三天两头的就上奏本,催皇帝选后选妃。
折子倒是一批一批的上,却一直都没有回音。
……
自穆飞燕死后,巫医穿上俗衣,到处的游走给人治病。
手中的医禁本被他一把火烧的精光。
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他时常听说,皇帝今年又没有选后,连个妃子也没有。
人间佳传,说他念着那个葬入皇陵的夫人。
巫医听了,总是默默不语。
再后来,京城发生了瘟疫。
巫医回了京。
被楚景离召见。
几年不见,他依旧是那样,如同第一次见面,眼神凌厉,天生的帝王之气。
巫医跪于殿内,只觉得百感交集。
“这瘟疫,你可有办法。”
高位上的皇帝,意气风发。
巫医双手垂于膝盖上,“草民可以配药,叫人将这药喂给得了瘟疫的人,便可解了瘟疫之症,此次瘟疫,病源在水,只要将草民配好的药投入井水里,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皇帝闭了闭眼,抬起手,示意他去做。
瘟疫退去,巫医便离开了京城。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皇帝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他的过去被皇帝查的干干净净,皇帝早就知晓,他入穆寨,接近穆家的企图。
再后来,再也没人听到过有关巫医的消息。
成朝四十五年。
是楚景离继位的第四十五个年头。
他身上染了恶疾,久治不愈。
这天,宫里的莲花开的漂亮,楚景离被喜公公扶出去看莲。
记得那年,他的眼睛还盲着,偶然听见窗外的少年对少女说,“你最喜莲,待你及笄,哥哥我要送你满后山的莲。”
他听不到少女说话的声音,只听得见,她笑的极为明朗。
现在想来,那少年,应该是穆少城吧。
楚景离目光幽远,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身边的公公着急的就要去找太医,却被楚景离给拦住。
“左丞相家的儿子,如今多大了?”
“皇上您说的是祝将军?”
楚景离点头,公公便徐徐的说道:“记得那年您派他去镇守南关,他才十六岁,如今七年过去,已是二十三了。”
二十三了。
楚景离闭了闭眼,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成朝四十六年。
皇帝病重,夜召丞相和青山。
并加急令传往南关,令祝将军尽快回京。
殿内。
丞相和青山跪于龙榻下。
青山已有了白发,丞相更是老矣。
而床榻上的皇帝,此刻龙颜疲弱,眼睛阖着,还留着一口气在。
“青山。”楚景离用力的睁开眼睛,“遗诏你来宣。”
青山双目含泪,哽咽着点头。
“将军到京了吗?”楚景离问。
“已经到八里关外了。”
距京不远了。
闻言,楚景离像是了却了心事一样。
随后他伸出手,缓缓的握住青山的手。
“将我与她合棺。”
“好。”青山应下后,床上的皇帝缓缓的阖上了眼睛。
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前,他好像看到了穆飞燕,一身大红嫁衣,笑意潋滟。
同年,因楚景离无子嗣,无兄弟。
一纸遗诏,丞相之子,成朝的大将军祝云司即位成为新皇,国号为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