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茶几、电视不大也不小的客厅内干净得像是简单的样板房,虽然样板房里不会有一个神色紧张的男人。
“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只要”
按着手背上的黑紫色标记,焦躁情绪在脑海中不断翻滚,烧得冯良骏坐立不安,越是等待,他越是紧张、后悔,为什么昨天不直接答应呢?
本以为名正言顺回家接收遗产,谁知道钟雅楠一纸公证遗嘱直接让他找来的律师哑火;好几天没碰到的上家,所有联系方式突然间全断了;等了两天,只有一个不怎么样的新人来拍,一直负责帮他出作品的那边,也没了消息
所有坏事就像约好了一样,在这两天一起爆发出来,最后一点余粮也在早上消耗干净,和账户一样空荡荡的!
被彻底逼进死角,冯良骏一抬手,又看到了手背上这个只有他看得到的标记——
啪!
还剩一点酒液的瓶子砸在地板上,破碎崩飞!
站到了阳台边上的冯良骏最后看了眼手背,一声咒骂后,就要跨出那最后一步
“欢迎光临,客人。”
一脚落下,冯良骏一阵恍惚,就听到了一个如夏日清泉的声音,“这里是是你!”
只是扫了一眼,还没确定这是个什么地方,冯良骏就先注意到了稳坐书桌后的任穹,这一刻,这里是哪里,示意他入座、给他上茶的女人有多漂亮都不重要了。
“给我遗嘱”
刚说了个开头,无形的力量就止住了他的话语,随着那个穿旗袍的女人一拉椅子,冯良骏就浮了起来,飘到桌前、落座。
将茶杯推到了冯良骏面前,玲珑轻声柔和道:“喝杯茶醒酒吧,客人。”
不由自主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茶水入口,带来的却是袭往全身的清爽感,即使他品尝过最好的液体,都未曾给过他的感觉,让他止不住又是一口直到茶水尽空。
“看样子您的酒已经醒了,客人。”
施施然地出声,任穹还有点慵懒之意——他是被叫醒的,所以拖了一会儿才回应冯良骏。
‘玲珑泡的茶看来挺不错,等会儿也喝一杯试试’
正想着,一杯同样的清茶就放到了任穹面前,随之而来的,是玲珑的微笑轻语:“老板,您也品尝一下吧。”
可惜有的人在有些时候很不会看脸色,一放下茶杯,冯良骏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刚才的话:“把我爸妈的遗嘱,继承人名字改成我,灵魂什么都好,给我改过来。”
虽然有赶客人的嫌疑,任穹还是问了一句:“您不先了解一下失去灵魂的后果么?”
“什么后果都好,反正都是我死之后的事情对吧?”
冯良骏不耐烦地一挥手,急急躁躁却抓住了重点,让任穹心里略微惊讶了一下,看样子也不是完全没思考过,就病急乱投医。
任穹点点头道:“确实,我们只会在您自然寿命结束,也就是您死亡后才收取灵魂。那么,最后确认一次,您要以灵魂为价,换取您父母遗嘱继承人指定为您,是么?”
泛黄的羊皮纸浮现在桌上,只差角落里的一个名字。
“没错。”看了眼纸上内容,冯良骏吐出了这辈子最沉重的一句话。
话音落下,他的名字在羊皮纸角落里浮出,黑焰燃起,转瞬间契约消失!
“成交,客人,这是您的商品,请拿好。”
随着任穹的话,玲珑捧着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尚未放到冯良骏面前,这位急躁的客人就抓过了纸袋,拆开
看着连同商品一起消失在面前的客人,任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清爽过后,把手伸出玲珑:“要不要一起来?”
“我的荣幸。”
纤柔细指隔着薄纱,搭上任穹的手。
时近中午,办公室的人已经零零散散吃午饭去了。
作为总经理,实质上也是公司所有人的钟雅楠,此时还在自己办公室内工作着,因为近几日操办丧礼事宜,她积压了相当的事项需要处理。
如此忙碌的情况下,孩子她也只能暂时托付给娘家父母照顾,也许是时候该找个人来分担工作了。
心理因素的头疼让她停下来揉起了眉角,看着放在桌上的两个相框,一张是她和女儿的合照,一张更早的,是她和冯良骏的合照,“那时候怎么就没”
呢喃话语被开门声打断,陆伟拎着两份便当走了进来,看来他也还没吃饭。
“抱歉,大老远跑过去,你喜欢的那家店今天没开,费点时间找了家差不多的。”
陆伟把茶桌收拾一下,放好便当,却没像往常那样,等到钟雅楠的落座,她依旧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他,似乎在沉思。
那是她每次做重大决定时的习惯,熟悉她的陆伟知道这一点,而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紧张起来,回以无言的对视,期待着她的决定。
“伟”
并没有等待多久,也许钟雅楠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刚才只是在思考怎么开口,“我——”
“咔、嘣!”
办公室的门被粗暴推开,撞击响声把钟雅楠的话堵了回去,两个来者气势汹汹地大步迈入,为首的人钟雅楠很熟悉,那是她的丈夫,冯良骏。
至于冯良骏身后跟着的人,钟雅楠也算认识,那是冯家常联系的一位律师,姓张。
“抱歉,总经理,冯先生他”
前台招待这时候才慌慌张张地跟后面出现,眼框通红,额角还有个明显的小破口,姿势也有点别扭,钟雅楠不难想出刚好她遭遇了什么:“没事了,你下午去休息吧,医药费记得去找财务报销。”
让遭受鱼池之殃的前台小妹离开,钟雅楠才不急不徐地看向张律师,而不是冯良骏:“张律师,是有什么事务么?”
张律师还没开口,就被冯良骏给抢了话头:“什么事,当然是我爸妈遗产,还有我们离婚的事。”
“想离婚的话,随便你。”
钟雅楠本不想和他交锋,念在女儿和过世公婆的份上,“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底气,又是怎么说张律师的。但爹妈已经立了遗嘱给惠惠,我也跟你说过,别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了。”
“放屁!我爸妈的遗产,继承人当然是我,别以为你控制了公司,收拢人心,就能独霸家产,还有你和这姓陆的奸情,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冯良俊拍桌子瞪眼,最后指着脸色阴沉的陆伟,话虽然大声,吵得外边人都听得到,但语气里似乎少了点该有的愤怒。
“我和他,你有证据么?”
平平淡淡的反问,钟雅楠的脸色就和她的话一样平静,包括接下来的话,她都一直那么平静:“甜甜、小薇、小天、源清还要我报更多的名字么?恶心!”
“不、不”
她一连报出来了十多个名字,每报一个,冯良骏表情就变一下,但话到嘴边,又强行收了回去。
看了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专业素质满分的张律师,得意神色又回到了冯良骏脸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律师,让她看看吧。”
被抢了一通话,还听到了信息量极大的夫妻吵架,并不是张律师的第一次,按时间收费的他,甚至很乐意有这种浪费时间与金钱的顾客,但该工作的时候,他专业素质还是有的。
“钟经理,这一份,是由我的委托人提出的离婚协议书。而这一份,是已过世的冯老先生和冯老夫人遗嘱复件,经过公证,具有法律效力,指定相应遗产唯一继承人为我的委托人冯良骏先生,现在我的委托人正式提出要求,办理公司股权变更”
“这不可能,张律师,你怕是被他用伪造文件给骗了!”
果断打住张律师的话,钟雅楠死死盯着那份除了名字,与原遗嘱完全一模一样的复印件,又看向得意洋洋的冯良骏: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窜改文件,但这份遗嘱是我和公公婆婆一起去办理公证的,继承人指定的是我女儿,你可以向公证方提出校验。”
听到这话,非但冯良骏没有慌,张律师也非常淡定,“是这样的,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向公证机关提出了查询,这份遗嘱并没有任何问题,指定继承人确实是我的委托人。”
钟雅楠沉默了,看着相应的文件一时陷入了呆滞,再次开口时,出乎冯良骏意料的没有任何反对,甚至还很从容:
“好,既然文件是真的,该办的手续,我会安排人去办,但离婚协议我暂时不会签,没其他事情的,二位请回吧。”
事实上,冯良骏哪里都回不了,在他自信满满,以巡视自己所有物的目光走出公司之前,一队正装制服的警察就迎面走来,二话不说就先把他拿下。
然后才告诉他:“冯良骏,你涉嫌杀害冯有德夫妇,被正式拘捕了,这是你的拘捕令。”
被逮捕的不仅是他,总经理办公室内,在安慰钟雅楠的陆伟,也一脸慒逼地被抓起来,“陆伟,你涉嫌参与协助杀害冯有德夫妇,被正式拘捕了”
“我,我没有!我没有!”
陆伟慌乱地挣扎,却被警察死死抓住,拷上手铐,“雅楠,救”
话音戛然而止,直到这时候,陆伟才注意到,钟雅楠全程冷静地坐在那里,冷冰冰地注视着他。
“我能知道他有哪些情人,我会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呼退看热闹聊八卦的员工,钟雅楠关上办公室的门,如脱力般把自己摔进软椅中。
无言,良久之后,她睁开眼睛。
“你还在等什么,不收取你的报酬么?”
“报酬当然是要收取的,只是看您有些疲惫,还以为您想先休息一会儿。”
在她坐下之后,任穹就已经现身了,也未曾掩饰过自己的到来,对于他的第二位顾客,这位铁杆手腕的女强人,他回以微笑道:“对于我方提供的服务,您可还满意?”
对此,钟雅楠不无嘲讽地回话:“我若是痛骂你们奸商,不满意,你还会打折或者免费么?”
“当然不可能,货既售出,概不退回。”
开了个并不好笑的小玩笑,任穹缓缓走到钟雅楠旁边,双目隔着面具与她对视:“说不定我们还会有下一次交易,做一下售后调查,到时候可以为您提供更好的服务。”
“免了吧,吃完了那个蠢货,又来吃我这一头,哼不会有下一次的。”
钟雅楠不知道冯良骏支付了什么,才窜改了那份遗嘱,也没兴趣知道,但他的下场已经告诉她,面前这个客客气气的神秘“商人”,是个贪婪至极的黑心鬼,这种交易机会,她希望永远没有下一次。
对于她的话,任穹不置可否,他也确实不是在发善心才和她交易的,“那么,您支付的代价,我就收下了感谢您的光顾,再见。”
说话间,任穹手掌在钟雅楠小腹掠过,随着话音落下,他就如出现时那般,消失在空气中。
“给我回来!我要告你们!还有钟雅楠那个**”
狭窄的拘留室内,新关进去的嫌疑人疯狂叫嚣着,见怪不怪的看守警员都懒得理会。
被关进来的人什么样的没有,放嘴炮要砍死全警局的傻叉都出现过,不过
“嗯哼,今天这个静得倒挺快。”
透过监视屏看着突然静下来的嫌疑人,看守警员也只是随口一句,就把他略过去了,只是,监室内真正的情况,却和摄像头看到的不大一样——
“冯先生,您看起来很狼狈呢。”
任穹微笑道,这一回,称呼不是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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