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霁摸不准，于是选择不问。
周女士走了，费先生走了，那些齐霁不懂的恩怨被带来又被带走，生活终于回到原来的轨道了。
贺南书在毕业的最后一个月异常忙碌，齐霁在交稿前的一个月也异常忙碌，生活变得平常而忙碌。
但日子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楼下的包子铺关了很多天，齐霁才知道，卖包子的大妈被确诊得了胰腺癌晚期，一切治疗都没有用了。清晨时热闹的包子铺和笑起来满脸褶子爱话家长里短的大妈已经变成再也看不到的风景，甚至再过不久，她那不算苍老的生命，就要与这个世界说永别。
齐霁c程远远，还有小区里的住户们，都自发地去医院探望大妈。床头c地上，摆着很多鲜花和果篮，齐霁和程远远也送了。可谁都明白，这些东西送得再多，也起不了一点作用了。
大妈的老伴坐在病床跟前，握着大妈的一只手，看着床上已经睡熟的大妈，眼里涌起哀愁的泪光。
他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给善良的人们道谢了。
出了医院，齐霁和程远远走在回小区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路上樱花落了满地，灌木丛中的栀子结起花苞，有些已经拔蕊怒放，似乎想快点将夏天偷来，可夏天来得再快，病床上那个形销骨立的人，也再等不到那热情似火的阳光了。
齐霖和isa和平分手，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又有了行程，打算去拐下一位妹子回来。程远远事不关己地围观着，就像以前她看着他交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又和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分手，没有半点异常。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何成晓。
齐霁偶尔会与费先生拨一通电话，费先生总是说他挺好，还会说他在哪儿，今天又唱了什么歌。齐霁会和费先生讲，她的爸爸也最喜欢这首歌了，会讲起阿尔·帕西诺跳的探戈，会和他讲她今天有去扫街，看见了一些好玩的玩意儿。
齐霁简直觉得自己找到了另外一个爸爸。
临近毕业，h大的学生们都忙得很，隔三岔五拍摄的毕业宣传片计划也暂时中止了。
齐霁得了空，把秦宋师兄约了出来，经过一番讨论，终于决定将清明节齐霁和家人一起走在田埂上时齐霁拍的那张照片作为参赛作品。
发给史温默导师参考，导师也没意见。
于是投了稿。
投完稿，齐霁终于松懈下来。
虽说无事一身轻，但没有大目标的日子，也有些无聊。
最后是齐霁的父母，齐良萧和邓函女士。
他们失联了。
齐霄给韩术和赵明凯打电话，也同样显示不在服务区。
上一通电话的时候，二老已经任性地跑到挪威，真的打算前往北极。
确定失联后，齐霄连忙派人到挪威去打听二老的踪迹。
结果很快传回来，二老租的破冰船出了故障，黑匣子失灵，而且前几天发生了暴风雪，破冰船很有可能偏离了航线，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心急如焚的齐霄和齐霖连夜飞到挪威，留下了同样心急如焚的齐霁。
程远远安慰齐霁：“二老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太着急了。”
齐霁此时正躺在床上玩伞，按一下摊开，收了按一下弹开，再收一下又按一下弹开，玩了半天冒出一句：“你说如果人在室内打伞会变矮，那躺着打伞会不会变瘦啊？”
“”
“这个伞是十六骨的。”
“”
“玩伞也没用。”齐霁声音里隐隐带了哭腔，“远远，要是我爸妈出了事怎么办啊？”
“你都还没给他们生个外孙女他们怎么会出事，瞎说些什么。”
齐霁立即怼回去：“你瞎说些什么，我生了孩子他们就能出事了吗？”
“呸呸呸，我的错我的错。”程远远道，“你别瞎想就行了。”
十天后，齐霄和齐霖终于传回了消息，说是父母都找到了，但是情况不太好。
齐霁和方钰诚哪肯再待在家里，一起买了机票，去了挪威。
齐良萧和邓函女士都再icu里躺着，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身上全是管子。
方钰诚窝在齐霄怀里，齐霁无力地靠在墙上，齐霖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齐霁道：“等他们醒了，”边说着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地不争气地滑落，“要好好地教训他们，听到没？”
“他们现在不正在得到教训吗？等他们醒了他们就知道了。”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齐霁掏出手机，是费先生。
“费叔，我爸妈进重症监护室了。”齐霁今天的眼泪像是用不完，“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等着他们醒来。”费先生在那头道，“你又不是医生，你还能干什么？”
“可是我怎么可能放得了心啊。”
“小齐，你还记得我在天堂之门对你说过什么吗？”
天堂之门？
齐霁脑袋转了半天才想起那是小宁带他们去的小小桃花源。
在那里，费先生说了什么？
齐霁用晕乎的脑袋仔细回想，才想起那句话。
“生活就像大海里的泡沫，你必须一头扎进去。”
费先生说：“你想一想，一头扎进海里，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费先生继续说：“你父母不会有大事的。不要过度担心，不然自己也吃不消，听到了吗？”
费先生安慰了几句，挂了电话。
齐霁收起手机，问齐霖：“人一头扎进海里，会发生什么？”
齐霖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还能发生什么，不会游泳的就会溺水，会游泳的就会看到海底的世界，海鱼海草，都看得到。”
齐霁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过来几天，二老的病情稳定了下来，医院同意转到国内，这趟短暂的挪威之旅总算是在几人的提心吊胆之中结束了。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
齐霁坐在医院办公室墙边的凳子上，看着大哥二哥和一群医生围着办公桌在激烈地讨论。
医生时不时地指着墙上的ct图片指手画脚地说些什么，大哥又在激动地说些什么，另外一个医生把第一个医生拉着，似乎在叫他别激动
齐霁凝神听着他们的动静，却觉得他们离她越来越远，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模糊，连耳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然后，终于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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