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黑暗的夜空中隐约可见层云遮掩的月光，薄薄而凉地照射下来。
照见屋舍连绵的外围，一处空旷的广场，广场中央一口枯井，井口是圆的，井沿却是方的，暗红的土壤上长满了绿色青苔，散发着一股怪异的霉味儿。
秦城和柳依依被绑着扔在了井边。
身边一群灰衣人沉默地来回搬运着桌子等物，一句话也不说。
柳依依还在伊伊呜呜地哭着，秦城听了心烦，“你能不能不哭了？”
“我害怕！”柳依依声音里满是浓重的鼻音。
早想什么了。
秦城无奈地翻个白眼儿，在一个地方摔倒一次算她倒霉，可摔两次就只能说她蠢了。
“你不是很厉害么……”柳依依见她不说话，支支吾吾地问她，“怎么不想办法逃走啊？”
“什么办法？我现在也是人质，我能有什么办法。”秦城无奈地蜷了蜷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双臂，立即有无数道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可就算没有这些人看守，她也跑不了。
那储天道竟然也有相当厉害的巫术，她面对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更遑论她还受着伤。
啪——
摆成两排的木架子上的火盆被点燃，光影重重里储天道身着厚重的灰黑色衣服出现，秦城仔细看那衣服上繁复图案和花纹，心底更加笃定这一定是某种禁忌之术。
想不到国家的禁巫律法如此严明，居然还会有如此光明正大不尊的。
再一想也明白了，这里不必现代，上下等级虽然森严，但四大族与中央地域遥远，所谓的族长几乎相当于诸侯，皇帝天高地远管不着也管不了。
许是察觉到秦城的目光，储天道放缓了脚步冲她诡异一笑，秦城正疑惑，储天道忽然侧身，让出身后一道微微佝偻的身影，储非卿。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储天道身后，目光沉寂，整个人仿佛都失了活力，似一只提线木偶，乖觉地掌控在主人手中。
看样子，竟然是被储天道控制了！
秦城微微睁大眼，看储天道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异，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们还有什么遗言么？”
储天道腰间宽宽的红腰带上坠着几只铜铃，行走间叮咚作响，他走至秦城面前俯身，那铜铃就在秦城的眼前晃来晃去。
秦城被那铜铃晃啊晃啊，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她仰起脸，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唉，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说。”储天道满皱纹深深的脸上笑意更深了，眉头微微扬起，似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为什么叫储天道？”秦城睁大满是求知欲的双眼。
“自然是老夫神力盖世，当于天道争轮回！”
秦城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夸，忽然噗嗤一笑，笑声接二连三停不下来。
储天道眉头锁紧，怒了，“你笑什么？！”
秦城慢慢止了笑意，目光几分嘲讽几分狠意，“我猜是你你叫天道的原因是，你根本就不能人道！”
此话一出，广场上的风都凝定了几分。
一直垂着头的储非卿忽然浑身震了震，只是依旧没有抬起头来。
储天道的反应比他大的多，身子都在微微颤抖，铜铃叮叮咚咚响个不停，那声音隐隐有些摄人心魄的效力，秦城还好，柳依依已经快要昏了过去。
储天道眼神凶狠地盯住秦城，一字字从齿缝间崩出来，“你再说一遍！”
秦城对他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这么喜欢找虐呢？有些事说一遍难道还不够？”
“你——”
储天道目光忽然变得赤红，他一挥手，明明没有多余的动作，秦城的脖子却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命地捏紧了一般，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心神乱了！
秦城艰难地转眼看储非卿，果然看见他一点点抬起头来，目光里阴霾逐渐散尽恢复清明，秦城拼命地朝他使眼色——快去找余骨！
她和储非卿都受了伤，加在一起估计也不是这老头儿的对手，余骨是毒医，杀的人比救的人多，找他来说不定会有办法！
储非卿看清了她的眼神飘去的方向，却一直盯着她，拧紧眉头没有动作。
秦城隐约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里看见了几丝挣扎和歉疚，那目光如无边的黑暗沉沉压在她的心上，让她更加喘不过气来。
快去啊！
秦城觉得自己意识都要飘走了，她拼着激怒这老头的危险，就是要让储非卿从他的控制中解脱出来。
这可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我现在不杀你！”她快要断气的时候，储天道却忽然收了手，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依然阴翳不散，“等到了时辰，我会让你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
“咳咳……”
秦城用力地呼吸着，脊背靠着冰冷的井台，才觉得身体里的血液终于平复了一些。
储天道没有注意到储非卿已经脱了他的控制，转身去亲自布置祭台，手臂粗的香烛被点燃，冒出刺鼻的白烟，缭绕着围在秦城和柳依依的身边。
“去！”
储天道对着储非卿一指，储非卿立即缓步走向井台，站到了秦城和柳依依的身边。
“你为什么不走……”
秦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地抬眼看着储非卿的侧脸，储非卿不语，他的目光依旧带着浓厚的沉痛，和少许不能言说的哀愁。
秦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对面的房前，有个妇人倚在窗前呆立着，她的神识明显有些不清楚，只是目光一直紧紧定在储非卿的身上，不曾挪动半分。
她是……
秦城缓缓沉默下来，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储非卿的娘亲。
他被父亲关在黑屋中十数年，宁愿继续忍受苦楚，也再不曾自寻短见或者伺机逃走，为的就是这个已经痴傻的女人。
原来如此。
香烟缭绕的更加浓密，遮住了秦城缓缓垂下去的眸。
这一瞬间她懂了储非卿眼中的种种情绪，懂得了他为什么眼看着她们被抓也不曾反抗。
只是她不怪他，这世上有一种感情说不清也道不明，但它却是最重要的，永远横亘在人们做出任何选择之前的缺口上，凝定如山。
今日，他们怕是就要栽在这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