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血？”余骨听见这个字眼儿瞬间变得紧张，撅着屁股要跳下来，被秦城一鞭子扇了回去，“老实在上面看好！”
她细细将那点带血的污迹在指尖反复碾磨，不知为何，这点血液给了她很不好的感觉。
秦城在黑暗中盘膝坐下去，咬破指尖，将自己的血融在低矮的土炕边，“我要看看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血红光芒如匹练般横拉而开，其上光影隐隐呈现一个幼童的轮廓——血回术，能探查鲜血主人的记忆。
只是秦城之前刚刚施展过瞬移禁术，此刻不免有些勉强。
余骨有些担忧地在屋顶望着下方，“不要太勉强啊！”
秦城闭上了眼睛，迷蒙中她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那声音是孩童的，却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撕心裂肺和质疑。
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声不解的呢喃和痛呼在秦城的脑中接连炸响，那声音如弹奏的越发急切的琴音，根根弦拉紧了秦城的心。
秦城努力在这样浓烈的痛苦中睁眼去看清，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
父亲？
少年悲伤的声音逐渐填满秦城的脑海，秦城在无尽的虚空中看见了一个瘦小的少年，他抱着双膝靠坐在狭窄逼仄的房间里，一声声低喃着，“为什么……”
秦城看清了那个少年的记忆。
记忆中有和善美丽的女人，女人总是低眉轻抚襁褓中的他，温柔地唤着，“卿儿……卿儿……”
女人温柔的眉目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粗眉男人近乎残暴的一张脸。
视野一阵摇晃，小小孩童被毫不怜惜地提起来，丢进了一间无门无窗的房间，男人的脸也隐在了黑暗中，“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呆着！”
“不，放我出去！我要娘，娘……”
只有五岁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嚎着，他害怕、他不解，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
这里太黑了，让他根本无法分清白天和黑夜，头脑变得昏昏沉沉。
终于有一日，他听见厚厚的墙那边传来母亲细弱的声音，她在墙外哀戚地唤，“卿儿……卿儿……”
“娘！”孩童拼命抓挠着那面墙壁，瘦弱的手指磨在粗糙的墙砖上，很快伤痕累累，指甲断裂，鲜血涂在冰冷的墙壁上，溅起一阵飞灰。
他在那样呛人的飞灰里嘶哑地哭喊，“娘，救我出去！”
墙那边再无动静，似乎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大，娘亲害怕招来人，所以跑了。
孩童靠着墙壁滑坐在地面上，低低哭泣着，“娘，为什么不救我出去。”
他已经被关了好多天，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以此来避免让自己变得痴傻。
与世隔绝，不见天日，只有每天定时从屋顶放下来的食物，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看见一角的天空。
他以为这已经是这世间最为恐怖的惩罚，可他不知道的是，还有更为可怕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一个冰冷的夜里，他蜷缩在角落里抱紧自己，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如此地冰冷，只消一句便能将他灵魂都封住了力度，他惊恐地坐起身子抱膝缩成一团，可那声音是从他心底响起。
“把你的身体给我……”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一声声地在他脑海里回荡着，恐怖如斯。
不管他如何跑、跳、叫、都无法逃开这如梦魇般的痛苦。
他能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在流失，流向那个声音，心脏深处痛如擂鼓，他每每在那个时候都会昏过去，有时候是被吓得，有时候是失血过多。
母亲还是会来看他，只是每次来时声音都无比的轻，若不是他一直竖着耳朵几乎都听不见，他不敢大声说话，怕吓走了母亲，只能讲耳朵紧紧地贴住墙壁，听母亲在墙壁那头轻而缓地诉说着。
她说她的过去，说他的身世。
说他其实不是她的孩子。
“那……我是谁？”
许久不说话，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声音也异常地低弱，这一句话出口，外面顿时又没有动静了。
他以为母亲又走了，可没有，片刻之后母亲的声音又细细地响了起来。
她说她嫁过来三年都无所出，说她怕失了宠爱，只好撒谎说她怀孕了，可实际上她只是从别处抱来了一个孩子，在生产的时候拿出来瞒天过海。
幸好他的父亲很忙，并没有发现这个谎言。
母亲的话里带着浓浓的悔意，他虽然不是亲生的，却也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早知道，我何必……”
何必，何必……
孩子沉默倾听着，年幼的心底再次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原来他不是母亲的孩子，那他到底是谁呢？
如果他不是父亲的孩子，他又为什么要在着暗无天日的地方离接受惩罚。
那可怕的声音依旧会准时响起，孩童慢慢受不了，开始砰砰砰地撞墙，直撞的昏昏沉沉，额头肿起了一大块。
他想着，若是死了就好了。
左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不如就死了吧……
可那个如魔鬼一般的男人又出现了，他恶狠狠地扇了他巴掌，告诉他，若是他再伤了一根汗毛，母亲就会断条腿。
他还是屈服了，那个温柔却胆小的女人，到底还是他的母亲啊。
他怎么能看着她受到伤害，他匍匐在男人的脚下，匍匐在一地血与尘埃里，“我再也不敢了。”
恐怖又折磨的生活，一日复一日。
记忆逐渐淡化，秦城的眉头越蹙越紧，她亦在那样的记忆中被痛苦所伤，心口沉甸甸像是压了块巨石。
“噗——”
一口淋漓的鲜血喷洒而出，秦城一直端坐的身子歪倒向后靠去，“这……”
“你怎么样？”
余骨再顾不得什么，缩骨钻了下来，扶住秦城，“你方才都看见了什么？我只看见你一直痛苦地摇头，还在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秦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慢慢道，“我看见了，储非卿幼时的记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