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过人吗?你知道这天下大势吗?
聂王孙这短短两句话,竟像是一块从天而降巨石,砸进石玄平静的心湖中,在石玄的心中惹起轩然大波。他自幼拜师学艺,耳濡目染的都是江湖人之间的故事,也曾为传奇侠客十步杀一人的壮举热血沸腾。但他从未杀过人,甚至连被杀的人都没见过。而所谓的天下大势,对石玄来说更是太过遥远。
但石玄生性聪慧,略一思索间就明白这聂王孙是有弦外之音,再看这聂王孙,竟隐约间觉得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气度。石玄道:“请聂大哥赐教。”
聂王孙站起身来,看向庭外,似回答也似问道:“石兄弟,你说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石玄不解。
聂王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道理石兄弟自然是知道的。”
石玄点头。聂王孙又道:“上位者以法治国,法才是治国之根本。若是你我二人以自己的喜好决断别人生死,岂不是让这国家的律法形同虚设。”
石玄听着这些话,心里像被一匹惊马疾驰而过,这些道理是他从来没听过的,但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些话像有奇妙的魅力。不过石玄自小听到的都是快意恩仇的江湖道理,他心中实在已经觉得聂王孙说的多半是对的,只是嘴上还是说道:“可是这江湖中的败类,既然被我们发现了,我们如果不除掉他,凭府衙的实力不知要何时才能将杜青捉拿归案。这期间又不知有多少人要受害。杀一人能救更多的人,难道不是当为之事吗?”
聂王孙听罢,笑道:“石兄弟,你知道古往今来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贪图皇位吗?”
石玄答道:“因为当皇帝能享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哈哈哈”聂王孙笑道:“石兄弟,你说的怕是戏文里的皇帝吧!我想当皇帝一定是一件极辛苦的事,和享受大约是不搭边的。”
“这怎么会?”石玄奇道。
“石兄弟啊,你知道皇帝每天要什么时辰起床吗?最迟也就是卯时。你知道皇帝明天要什么时候睡觉吗?最早也不过戌时。就拿所谓后宫的三千佳丽来说吧,你以为真的是由着皇帝的喜好选的吗?说句大不敬的话,怕就是个太监也能做皇帝的主了。皇帝实实在在是这天下最累的人了。”聂王孙道。
原来当皇帝是这样的?石玄倒是从来没想过当皇帝居然也会和累扯上什么关系。随后问道:“可是如果当皇帝这么累,那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做呢?”
聂王孙叹了口气,道:“因为做皇帝有无上的权力,可以左右别人的生死。你要知道能操纵别人是多大的快感。所以石兄弟,你说若是咱们把这生杀予夺的权力握在自己手中,岂不是夺了别人的乐趣。那我们三人恐怕就没有这样悠闲的时间了。”
石玄此时已经明白了聂王孙为何要把杜青的事交给官府,而不自己亲手解决。但石玄心中明白,若是让他来做选择,他可能依然会偏向于亲手杀掉杜青。可是他心中不免又想起聂王孙的那句你杀过人吗?当下就觉得杀人恐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聂王孙看向石玄,以为他在思索自己的话。石玄看聂王孙看向自己,只好暂停自己的思想。聂王孙于是继续说道:“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自秦皇以来莫不如此。那些风光无限的豪侠,又有几个得了善终。我虽身在江湖,却希望做个局外人。赚我的钱,喝我的酒,人生如此,岂不快哉。”
石玄听到聂王孙说到想做个局外人,不免觉得聂王孙看似如此通达,却不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实在有些好笑。但又听到这赚我的钱,喝我的酒,人生如此,岂不快哉。又觉得聂王孙实在大有古之豪侠的遗风。顿时觉得这聂王孙豪气干云,就是自己的那些师兄也是远远不及的。当即起身举杯道:“聂大哥说得好,人生如此,实在是畅快。我敬你一杯。”
聂王孙也举杯,二人又干了一杯。
聂王孙重新坐下,石玄也坐下,一旁的飞羽依然没有醒的迹象,睡的很安静。
聂王孙问道:“石玄兄弟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真想不到居然有如此身手,依我看就是那些真武榜上的大人物,也未必是石兄弟的对手。不知石兄弟练得是什么功夫?”
若是飞羽还醒着,自然就知道聂王孙是故意在试探二人的底细。但石玄初入江湖,哪里知道这里的门道。石玄不好意思的答道:“实不相瞒,聂大哥,我只知道听师父的话练功,这功夫的名字实在是不知道。”
聂王孙一怔,他只道石玄是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没想到答起话来却是滴水不漏,心说看你一副没见过江湖险恶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个戏精。其实这倒是聂王孙冤枉石玄了,石玄是确实不知道自己练的是什么功夫,他师父所学颇杂,就是各位师兄弟间学的功夫也并不同,要说功夫的名字,恐怕就是师父也记不得了。
聂王孙又和石玄寒暄了几句,两人又饮了几杯。
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山间的蚊虫也渐渐多了起来。一阵凉风袭来,竟然有了一丝凉意。
石玄起身告退,聂王孙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石兄弟保重。”
石玄也抱拳还礼道:“多谢聂大哥款待,下次就让我和师姐做东吧。”
“哈哈哈”聂王孙大笑,也不再答话,身形一闪,已飘出亭外,须臾之间已不见了踪迹。石玄也苦笑,这个聂王孙既神秘又有些乖张。
这是一直在远处伺候的仆人上前来说道:“石少侠,山下的马车已经备好了。要不要我们把这位姑娘抬下山去。”
石玄看了看这个仆人,感觉这个仆人居然也身负不俗的武功。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了,多谢老丈。”说罢石玄背起飞羽,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快步走下山来。
飞羽并不轻,但石玄背着她却并不觉得累。斜阳慢慢的沉下去,不远处的江北城楼上挂起两盏灯笼。石玄走的很慢,他其实很想就这样背着师姐一直走下去。周围的蚊虫围着他们,但不能靠近石玄三尺之内。闻着身后传来的阵阵淡淡香气,石玄感觉很幸福。
“嗯”飞羽轻哼了一声,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在石玄的背上,一下子安心不少,道:“师弟,聂大哥呢?”
“走了”石玄答道。
“师弟,你说如果咱们碰到那个杜青,咱们为民除害好吗?”飞羽说道。原来她心中还是挂念着这件事。
“好”石玄答道。可是他的心里隐约已经有了一些动摇。他十几年耳濡目染的江湖道理,不知怎么的竟然被聂王孙的几句话说的似乎不再是坚不可摧的了。石玄明白,这就像一面镜子,已经有了一道裂痕。
飞羽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道:“师弟,有些冷了。”
石玄加紧了脚步,远处的江北城就像睁着两只眼睛的猛兽,等着这两个青春年华的雏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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