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海市中环的高速公路上,一辆深黑色的轿车行驶飞一般地奔驰着,车里坐着周嘉佑和他的远房堂叔周永安。
这是二十岁的周嘉佑第一次离开家乡的小山村,来到帝国东部繁华的沿海城市沪海。他从未坐过这么高级的轿车,既感到新奇又颇为激动,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不过,别看周嘉佑穿得土里土气,又是第一次进城,可他却并不是要来投靠城里的有钱亲戚。相反,反而是他看在亲戚一场的面子上,才肯大老远地跑到这陌生的异乡来。
“七叔,再跟我说说堂妹的情况吧。”这车似乎好像还要再开上好一会儿,周嘉佑便对他的堂叔周永安说道。
现年四十五岁的周永安穿着价格不菲的商务休闲装,戴着一副方形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十分潇洒儒雅。他是周嘉佑父亲的堂弟,在周家排行老七。他自小天资聪颖,善于读书,考到了城里的大学中,后来又读了研读了博,娶了城里的姑娘,便在城里扎下了根来。
周永安毕业以后,便在庆仁大学历史学院得到了一个讲师的职位。庆仁大学是帝国最好的两所大学之一,与北方帝都长安市的穆德大学并列,号称“南庆仁,北穆德”,向来为平民们所尊敬。
如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周永安已经荣升为历史学院的院长,收入稳定,福利不菲,随便出去做一场讲座便有十万元以上的出场费。老家几个叔叔伯伯谈起来,都对周嘉佑的这位七叔羡慕有加。
“唉,你堂妹她已经昏迷三个多月了。吃药打针都不见好,医院里的医生也都束手无策,就连究竟得了什么病都说不出来。”周永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缩的眉头间满是担忧之色,“我们周家的人自然都知道这八成应该是怨灵缠身,所以早就想请你或者是六哥过来帮忙。但你七婶是个研究物理的科学家,打死也不肯相信这一套。要不是实在没有了别的办法,她是不可能同意我让你来进行治疗的。”
这位七婶,周嘉佑小时候是见过几次的。那时候七叔还没有如今这么发达,所以也没有如今这么忙碌,每隔两年还是会带着妻子和女儿回老家过年,和老家的亲戚们一起吃年夜饭。
那时候周嘉佑还不到十岁,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他早已经记不清七婶的面容,只记得那时村里的大家都觉得七婶长得十分漂亮,却也十分吓人。
据说,七婶出身于书香世家,祖祖辈辈都是成就非凡的大知识分子,七叔读研时期的导师便是七婶的父亲。结果几年的研究生读下来,不仅学位到手,就连导师的女儿也被七叔追到了。
与七叔这个文科生不同,七婶是个地地道道的理科生。她在帝都长安市的穆德大学拿到物理学博士学位之后,便跟着七叔一起回到了沪海市,在庆仁大学物理实验室担任研究员,如今也已经是物理学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没关系的。咱们周家祖传的这项手艺,城里人一般都是不相信的,所以我一直不想到城里来。”周嘉佑理解七叔的苦衷,“只要这次我治好了堂妹,想必七婶她就会有所改观的。”
周嘉佑所说的这门手艺,一般被称作为“通灵之术”,也有的叫做“鬼道”,总之就是一门和一切妖异鬼魅之类事物打交道的手艺。从事此道的人称号繁多,有的叫“通灵师”,有的叫“鬼术士”,也有的叫做“阴阳师”。
周嘉佑所在的家族,祖祖辈辈从事的便是这个行当,周家祠堂中有族谱可查的就有五十代人。在久远的古代,周氏家族作为能够“沟通鬼神”的能人异士大受推崇,地位崇高。
但是,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这一门手艺被看作是迷信而失去了用武之地,家族中愿意修习此道的人也日渐稀少。到周嘉佑父亲这一代,家族中的“鬼术士”只剩下了五个人,而周嘉佑这一代中则只有周嘉佑一人而已。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周嘉佑算得上是周氏家族这一鬼道世家的最后传人。
不过,除了周嘉佑和他老爹之外,也没有人会伤感地慨叹“往昔的荣光不复”之类的话。毕竟,在当今这个科技昌明的社会,即使像老爹这样本领高超远胜他人的鬼术士也只能窝在小山村之中为乡亲们驱鬼、送葬,赚一点仅能糊口的小钱而已。倘若周家真的人人都修习鬼道并以此为生,那么大家伙儿就都要饿死了。
二十分钟之后,七叔开着轿车出了高速公路,来到了沪海市市区内的环线上。因为堵车的缘故,七叔又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才在一处高档别墅区的地下车库里停了车。
车子一停,车门一开,周嘉佑便冲了下去,双手叉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平时坐车的机会极少,不免有着晕车的毛病。一路上他使劲地忍耐着没有吐出来,现在终于可以呼吸一下车外的新鲜空气了。
稍事休息之后,周嘉佑便跟随着七叔上了楼梯,来到了这座三层别墅的第一层。这一层主要是客厅、饭厅和厨房之类的地方,比较私密的卧室则要再上一层楼。
周嘉佑跟随着七叔上了环形的楼梯来到了二楼。这一楼层有三间房,分别是主卧、次卧和书房。七叔带着周嘉佑走到次卧的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但却很温馨的卧房,墙壁上贴满了粉色的墙纸,床头和书桌上都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玩具熊,一看便知这房间的主人是一名充满梦想色彩的少女。
斜对着房门的墙边摆放着一张一米八的单人床,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女。她的双眼紧闭,清秀的脸庞上隐隐地有几分哀愁,两只纤细瘦削的手交叉着放在胸前,一动不动地沉睡着。
这便是周嘉佑十五岁的堂妹周桐君,正在就读初中三年级的她不得不因病而休学。今天,已经是她昏迷的第一百零七天了。
“七叔,堂妹她在昏迷之前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回过头来,周嘉佑认真地向七叔问道。
“嗯……异常的地方是吧?让我回想一下……”七叔紧皱着眉头思索着。没过多久,他像是灵光一闪似的轻轻地“啊”了一声。
“说起来,桐君她在昏迷前几天的时候,情绪一直不怎么好,像是有什么伤心事似的。”七叔叹了口气,后悔地说道,“可惜那时候我和你七婶正巧工作都很忙,没有及时地关心桐君。唉,早知如此,我就该多注意一下她的情绪才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七叔你就不必太过自责了。”周嘉佑出言安慰道。
这个年头,城里的十五岁小女生会因为什么事情而一连伤心好几天呢?周嘉佑无由得知。
“既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那我就只能见招拆招了。”周嘉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不过,首先我得确认一下堂妹的症状是否真的是由怨灵附体导致的。”
“请吧。”七叔点了点头,非常识趣地退到了墙角。
周嘉佑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来。这木盒十分扁平,盒身呈暗褐色,上面附有细密而繁芜的花纹。周嘉佑把这盒子叫做“百宝盒”,因为他的大部分法器都装在这里面。
周嘉佑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一架约有指节大小的古筝。他走到床边,将这架制作精巧的迷你古筝放在了床头柜上。
正当萧翰打算进行下一步操作的时候,一个威严的清脆女声打断了他的动作:“你在干什么?”
周嘉佑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到了。他猛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中年美妇站在门口,正一脸疑惧地看着他。
“真仪,你不要激动,你看你都吓到孩子了。”七叔赶忙走到那中年美妇的身旁,指着周嘉佑对她解释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六哥家那孩子,他小时候你也是见过的。他正要给桐君做些检查呢!”
这位中年美妇想必就是传说中的七婶余真仪了。周嘉佑看着她那不怒自威的面容,不由得开始认同老家人对她“既漂亮又可怕”的评价。
“七婶。”周嘉佑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轻声地打了个招呼。
余真仪并不答话,而是将视线越过周嘉佑看了看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袖珍版古筝。
“那是什么?”
“这是我制作的法器,可以检测附近有没有怨灵。”面对这位威压严重的七婶,周嘉佑不由得感到了几分紧张,便老老实实地回答着问题。
“哦?”余真仪眉头一挑,露出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那你跟我解释一下,究竟是这么检测的?”
“真仪,你何必难为嘉佑呢?”七叔忍不住出言劝说道,“鬼道的学问大着呢,哪里是一时半会能够向外行人解释得清楚的呢?他是来治疗桐君的,你就让他放手施为也就是了。”
“我没有为难他。作为母亲,我有权知道治疗的方法。”余真仪上前一步逼近了周嘉佑,让周嘉佑不得不与她对视,“你是我丈夫的侄儿,也就是我的侄儿。你若是平时上门来,我自然会礼貌客气地招待你。但是现在你是来治疗桐君的,那么你的身份就和一般的医生无异。作为医生,向病人家属解释一下治疗的原理应该是分内之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