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梁启超文集 > 第 67 章
    之土地者,资本家也;给赁银而得左右贫民之运命者,亦资本家也。夫欧美现社会所以杌陧不可终日者,曰惟资本家专横故。使徒解决土地问题而不解决资本问题,则其有以愈于今日之现象者几何也。且社会主义之目的,在教自由竞争之敝而已,生产机关皆归国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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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私人剧烈之竞争可不行,若国家仅垄断其一机关,而以他之重要机关仍委诸私人,国家乃享前此此机关主人所享之利,是不啻国家自以私人之资格,chā足于竞争场里,而与其民猎一围也,是亦yù止沸而益以薪已耳。是故以土地国有为行单税之手段,而谓为财政上一良法也,是则成问题。

    (能行与否,应行与否,又当别论。)若以简单之土地国有论,而谓可以矫正现在之经济社会组织,免富者愈富贫者愈贫之恶果也,是则不成问题也。

    夫有朝衣朝冠而不不履者,则行路之人莫不笑之。

    孙文之民生主义,正经类也。

    孙文乎,苟yù言民生主义者,再伏案数年,其可也!孙文又谓,欧美各国,地价已涨至极点,就算要定地价,苦于没有标准,故此难行,而引以证明社会革命,在外国难,在中国易,就是为此。此真可谓奇谬之谈。

    谓欧美地价,涨至极点,孙文能为保险公司保其不再涨乎?

    吾见lún敦、巴黎、柏林、纽约芝加高之地价,方月异而岁不同也。且谓价已涨者则无标准,价夫涨者则有标准,是何道理。

    吾国现在之地价,则涨于秦、汉、唐、宋时多多矣。吾粤新宁[会]、香山之地价,则涨于二十年前多多矣。若因其涨而谓其无标准,则我国亦何从觅标准耶?若我国有标准,则欧美各国,果以何理由而无标准?吾以为yù求正当之标准,亦曰时价而已。我国有我国之时价,欧美有欧美之时价,吾苦不解其难易之有何差别也。若曰我国以价贱故,故买收之所费少而易,欧美以价高故,故买收之所费巨而难,则何不思欧美国富之比例,与吾相去几何也。要之,孙文所以言中国行社会革命易于欧美者,实不外前此与吾言“大乱之后人民离散,田荒不治,举而夺之”之说,此足下已亥七月间与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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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住吉亭三更拥被时所言,青眼虎(此绰号足下当能记之)在旁知状,足下宁能忘耶!今抵死图赖,不肯承认,此乃足下羞恶之心,自知忏悔,吾方喜足下之进化,何忍责焉,而惜乎虽忏悔而仍不足以自完其说也。

    孙文又谓德国在胶州,荷兰在爪哇,行之已有实效,而yù我中国仿行起来。嘻,非丧心病狂,而安得有此言也。孙文亦思胶州之在德国,爪哇之在荷兰,果居何等位置焉否也?

    吾固尝言以土地国有行单税制,为财政上一有研究价值之问题。政府垄断生产之一要素,自兹可无患贫,为政府计则良得,但不知其影响于国民者何如耳。夫德、荷政府,则胶州爪哇之脂膏以自肥者也,孙文yù胶州爪哇我全国耶!吾真不料其丧心病狂一至此极也。

    夫中华民国共和政府而忧贫也,则所以救之者亦多术矣,而何必以亡之余自拟者。

    又孙文之言,尚有可发大噱者,彼云“英国一百年前,人数已有一千余万,本地之粮,供给有余。到了今日,人数不过加三倍,粮米已不够二月之用,民食专靠外国之粟。故英国要注重海军,保护海权,防粮运不继。因英国富人,把耕地改做牧地,或变猎场,所获较丰,且征收容易,故农业渐废,并非土地不足,贫民无田可耕,都靠做工糊口”云云。

    谓英国注重海军,其目的乃专在防粮运不继,真是闻所未闻。

    夫经济无国界,利之所在,商民趋之,如水就壑。英国既乏粮,他国之余于粮者,自能饷之,非有爱于英,利在则然耳,虽无海军,岂忧不继。若曰战时不能以此论,则当日俄战役中,我国人之以米饷日本者,又岂少耶。虽买十分有一之兵事保险,(恐为俄舰捕虏或击沈,故买兵事保险。

    其价视寻常保险加数倍。)犹且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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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矣。夫英所以注重海军者,一则因沿海为国,非此不足以自存;一则因殖民地夥多,非此不足以为守。此则虽小学校生徒,类能解之者。而其不得不并力于殖民地,又资本膨胀之结果也。如孙文言,岂谓英国苟非改农地为猎牧地,国内农产,足以自赡,而即无待于海军乎?此与本问题无关,本不必齿及,所以齿及者,以觇所谓大革命家之学识有如是耳。

    又彼谓英国并非土地不足,只缘以耕地改猎牧地,致贫民无田可耕,以此为贫富悬绝之原因。此亦大不然。英国土地之大部分,向在少数贵族之手,即不改为猎牧地,而贫民之有田可耕者,本已甚希。

    夫隶农,虽耕焉,而不可谓有田也;即非隶农,而受人之庸钱以耕人田,仍不可谓有田也。彼美国之农地,可谓极广矣,而耕者率立于一农业公司支配之下,计日以给其劳力之直而已。盖自生产法一变以后,前此之小农小工制度,忽易为大农大工制度,两者职业虽殊,而变化之xìng质无别也。夫受农业公司之支配以为人耕田,与受工业公司之支配以为人制器,两者果何所择?而孙文谓,贫民无田可耕,都靠做工糊口,工业却全归资本家所握,工厂偶然停歇,贫民立时饥饿。且使全国无一工厂,其大工悉举其资本以为大农,而激烈竞争之结果,终必有所废乃能有所兴,而农业公司有停歇者,贫民遂可以免于饥饿乎?要之,但使资本在少数人手里,而绝对放任其竞争,则多数贫民,自必陷于困苦,初不问其以此资本经营何业也。至英国以农地变为猎牧地,此自是彼资本家应于其国经济之现状,见夫业此焉而可以得较厚之赢也,则群焉趋之,此亦如荷兰之资本家率业船,比利时之资本家率业铁,凡以为增殖资本之一手段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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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而未尝因其趋重何业,而影响及于贫民生计也。

    (影响所以及于贫民生计者,以资本在少数人手之故,而非因其以此业之资本移于彼业,而遂生影响也。)如孙文言,岂谓今日英国,但将猎牧地反为农地,而贫民遂可以家给人足乎?吾以为今日各国所通患者,皆土地不足也,匪独英国。而孙文谓英国并非土地不足,可谓异闻。夫土地之面积,自数十万年前既已确定,造化主不能因吾人类之增加,而日造新壤,计口分以授之,此玛尔梭土之人口论,所以不胜其杞人之忧也。

    即使无工业革命之结果,而人浮于地,固已为病。欧人所以当四百年前,即汲汲以殖民为务,其动机皆坐是也。即如孙文所述,英国今日人口三倍于百年前,则百年前本地之粮供给有余者,而今日之需要三倍之,其将何以自存。即不改为猎牧地,而英民遂得免于饥饿乎?夫英民今日得免于饥饿者,虽谓全食工业革命之赐焉可也。自机器出而英人首利用之,英自此冠带衣履天下,各国之需要,而英人供给之;供给必有报酬,而英人享受之;英自是废农不务。英对于他国,以械器易粟;他国对于英,以粟易械器。jiāo易之间,而英大获其赢,所获之赢,资本家垄其泰半,而贫民亦得其余。然无论所垄者所者,则皆他国人所以饷英也。夫英之所以有今日,徒以废农故也。如孙文言,以废农为今日贫民饥饿之原因,寝假英人悉废其诸业而复于农,英政府复采孙文之土地国有策,凡能耕者则授之以田,斯可谓不病贫民矣,然三倍于昔之人民,能有三倍于昔之土地以给之乎?百数十年后人民复三倍于今,更能三倍其三倍之土地以给之乎?毋亦日迫之于饥饿而已。孙文所谓并非土地不足,徒以贫民无田可耕者,吾不知其说之何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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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也。

    夫虽无工业革命,而土地已患不足,其理既若是矣。

    若夫工业革命以后,资本日以膨胀,然所cāo资本,无论用之以治何业,总不能离土地而独立。以国中有定限之土地,而资本家咸yù得之为业场,竞争之结果,而租必日增;租厚则病赢,而资本家将无所利,于是益不得不转而求租薄之地,此殖民政策,所以为今日各国唯一之政策也。而土地不足,实为之原。吾又不知孙文所谓并非土地不足之说,果何以自完也。而谓解决土地问题即能解决社会问题,吾诚不知其何途之从而能尔尔也。且孙文所以征引英国之现状者,岂非以为中国将来之比例乎?

    以彼所言,则英地主改耕地为猎牧地,乃贫民无田可耕之原因。洵如是也,则中国之社会问题,其永可以不发生矣。

    孙文得毋忧我中国面积四百余万方里之广土,至他日文明进步以后,将悉不为耕地乎?如是则何不忧天坠之犹为愈也。孙文何不曰,将来之土地,将悉为大农所垄断,贫民虽有可耕者而非其田,则其说完矣。然洵如是也,则非解决资本问题,而一切问题,皆无从解决。孙文之土地国有论,则嫫母傅粉而自以为西施也。

    吾反复读孙文之演说,惟见其一字不通耳,而不能指出其所以致误谬之总根本何在。盖必其人稍有科学的头脑,每发一义,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但其观察点有一误谬之处,故驳论者可以此为攻,而持论者亦可以此为守。若孙文则头脑稀乱,自论自驳,无一路之可通,吾亦安从取其谬点之总根本而指之。无已,则有一焉,孙文其独尊农业而排斥农业以外之他业耶?其土地国有后之社会,殆yù斟酌古代井田之遗法耶?洵如是也,则古昔圣贤之言,而宋儒所梦寐以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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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第不知其通于今后之社会焉否耳。

    又孙文谓:“行了这法之后,物价也渐便宜了,人民也渐富足了。”此语吾又不解其所谓。夫物价之贵贱,果从何处觅其标准耶?如就物之本体以言,只能以甲乙两物相校而观其比价。如云近二十年来银价贱,近一二年来银价贵,何以知其贵贱?以与金价比较故也。故就他方面言之,亦可云近二十年金价贵,近一二年来金价贱。其他物品亦例是。如以米为标准,十年前米百斤值银五元,柴百斤值银三角,某物某物百斤,值银若干若干。今米之价如前也,而柴百斤值银五角矣,某物某物百斤之价,皆比例三与五为加增矣,则是百物之价增于米价也。

    (或米价增至每百斤六元,而其他百物皆以三与五之比例为加增,则亦可谓百物之价增于米也。)

    从他方面观之,则是米价贱于百物之价也。夫如是则有贵贱之可言。然物物而比较之,此以验社会需要趋于何方则可,而于物价贵贱之共通原理无与也。若夫一切物品,举十年之通以较之,而无一不涨于其前,是则金价或银价之趋贱耳,而非其余物价之趋贵也。

    (若就他方面言之,则即谓其余物价趋贵亦未始不可,然其理一也。)何也?

    物价之贵贱何以名,以其与金银之比价而名之耳。此与货币政策有密切之关系,今勿具论。

    若求诸货币以外,则尚有一原则焉,曰物价必比例于需要额与生产费,需要者多,则物价必腾;生产费重,则物价必腾。然文明程度高,则人之yù望之种类愈增;又文明程度高,则庸钱必涨,庸钱涨亦为生产费增加之一。

    帮物价必随文明程度而日腾,又经济界之普通现象也。

    此其理由,诸经济学书皆言之,无俟详述。即观诸吾国内地与通商口岸之比较,亦可以为左证矣。今孙文谓行了彼土地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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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政策后,物价必渐贱,吾真不解其所由。若其行圆满的社会主义,将生产机关悉归诸国家,则此派学者所考案,有谓宜依各人每日劳力之所直,给以凭票,其人即持凭票以向公立之种种商店换取物品者,如是则并货币亦废置不用,只以种种劳力与种种物品比价而立一标准,则物价无复贵贱之可言。孙文若采此说也,则物价渐贱之言为不通也。而不然者,土地以外之一切生产机关,仍为私有,物价必随文明程度之高下而为消长。物价而趋贱则必其需要之日减者也,需要日减,是贫因之一征也。否则庸钱趋微也,庸钱趋微,亦贫困之一征也,而又何人民富足之与有?吾观于此,而益疑孙文之社会革命论,除复反于古昔井田时代之社会,无他途也。

    举农业以外一切之诸业而悉禁之,以国有之土地授诸能耕之人而课其租,现有四万万人,苟国中有四十万万亩地,则人授十亩焉。数年以后,民增而地不增,则割所授于前人者,匀其分量以授后人,至一人授一亩或数人合授一亩而未有止。

    若是则于孔子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者,洵有合矣。但不知吾国民何以堪也。而不然,则必孙文封尽全世界之金银矿使永不产出,否则以金刚钻为货币也,舍此两者外,更无可以使物价趋贱之途。

    以上两段,于本论论旨,无甚关系,不过以其语语外行,令人喷饭,故附驳之,亦使听演说而大拍掌者,念及此掌之无辜而受痛耳。

    以上驳孙文说竟。彼报第五号别有“论社会革命与政治革命并行”一篇,吾拟驳之久矣,蹉跎不果。今吾所主张者,大率已见前方,虽非直接驳彼文,而彼文已无复立足之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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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彼文肤浅凌乱,实无可驳之价值耶。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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