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淑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了。她自己不好意思跟父亲说：帮着把士明调回城吧。担心老人反诘：当初不是你自己要嫁这样的吗？
还是做母亲的心肠软心思细。岳母看着女儿，天天挺着大肚子回娘家，当面没吱声，背地里对岳父说：你还不想法把士明调回来？英淑现在需要人照顾啊！
岳父乃军人出身，属于为革命献身，扛过枪打过仗的那批人，抗战时期的老干部。本来他脾气就急躁，从来办事最忌拖泥带水，都是直来直去，缺乏必要的耐性和变通能力。
他到工厂组织人事科，直通通的讲：“我和老伴身体不好，那几个孩子还小，大姑娘又怀孕了，需要把姑爷调回市里，照顾我们和这个家；你们能不能给研究一下，把我姑爷调到咱厂子来，他现在某林业局，正好是一个系统的。”科长说：“我们要研究一下，再请示一下厂长，才能决定呢。”我老丈人说：“那好，我等你们的答复。”
过了一周吧？岳父又去工厂人事科，问他们怎么样？人家说：“厂长公出没回来，还没研究呢？”他一听就火了，“啪”的一拍桌子：行不行，你们给个准话？别老是推来推去的。要不，我把你们那些拿不到桌面的事，都给你们抖搂抖搂猛的推门而出。
说来也怪，许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吧？英淑上一封信跟我说时，还担心爸爸把事情搞砸了；下封信就说：出人意料，人事科通知咱爸：工厂初步同意接收你姑爷了！在上会走一下程序就行了。
马上学校就放暑假了。我想：先不跟学校透话了。回家以后，去父亲曾经待过c现在英淑正工作的厂里，找找熟人，看看能否找个对口接收的具体工作单位；如果让工厂人事部门随机分配，不一定能安排发挥我专业特长的工作，再调换还得费劲儿，那样就麻烦了。
回城进家。次日，我想到先去找中学时的教导主任，他现在是厂子弟中学校长了。他家住在学校附近的一栋平房里。我到他家时，他和师母正在忙着清洗碗柜，地下到处都是踩死的c正在逃窜的蟑螂。我也参与到这场灭蟑大战里等到把这些事都弄好了，他问我：“林场校也放假了？ ” 我说：“放假了。”“在那干得怎么样，顺心吗？ 爱人好吗？”“正要说跟您说这个事呢，我想调回来工作；英淑都怀孕七个来月了，需要人照顾呀！”“哦，是应该回来了，打算到哪？”“我岳父都争取的差不多了（我说话留了余地），调回工厂再说。”“咱中学高二正缺语文教员呢，要不，你来咱学校吧？”“行啊，我愿意。”“那咱说好了，我开学就打报告跟工厂要人，你一调回来，让人事科直接分到中学就行了，我告诉教导处，暂时不安排高二学年的正式语文教员，等着你回来任教”。“好的，汪校长”
走在路上，我不由想到：当年我毕业时，费力争取到分配林业的指标，本来有希望直接进直属的林产品综合加工厂c到中学任教的，那就一步到位了。
或许是”运气“没到，遇到当时的工厂人事科主管，原则性强，非得本科毕业才要。我找几人说情，都没起作用。当时，汪还不是校长，说话也没份量，没有帮上我的忙。今天，转了一个大圈，这不又回到了原点吗？
世界上的事啊，往往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
开学回到林场学校。我跟业务姜校长长谈了一次，把两地生活妻子怀孕待产的情况，具体的跟他讲来了。姜也是个山东大汉，部队转业干部，人爽直不兜圈子。他说：“你一来，给你介绍对象不去看，我们就知道你是“勉从虎穴暂栖身”，不会久待的。后来才知道，你早有个女朋友在花江等着呢！”停顿一下，他又讲：“行，你的确有实际困难，我们就不强留你啦！打算何时办理调转手续呀？”“还没一定呢，我在等那边的消息。”“好吧，我跟佟校长(大校长）沟通一下，这学期就不给你安排具体班了，算机动老师吧。”“谢谢姜校长理解c关照！”
我在这边已经做好随时”撤离“准备，就等着花江那边吹响”集结号”了。
清晨，我一个人，沿着南湖头绕圈跑步。虽说只待了两年，可是对这里终究有一份眷恋和感激。
我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再见啦！浩浩群山。再见啦！莽莽林海。再见啦！清清湖水。再见啦！淳朴的林区人。
寝室的哥几个，这些日子，把我当作重点“保护对象”：不叫我下湖游泳了。记得以前我回林场，路上见到养大卡车的那家司机，就会载我一段路（有段时间桥被冲毁大客不通）。我还没有感谢人家，到他家开的食杂店，破例买了两盒香烟，其实我本人是不吸烟的，就算表达一点谢意吧。
原来班里带的两个借读生，家是附近农村的。每周从家里带着干粮，叫食堂给溜热乎吃；咸菜就放在食堂寄存；偶尔花一毛钱喝碗菜汤
他俩拽着我的手不放：“老师，听说你要调回市里了，是真的吗？”“哦，还没最后定呢？”孩子几乎带着哭腔说：“好老师都走了！”我心里一动。嘴上说：“可别这样讲呀？”我看看周围，担心其他老师听见产生反感，影响不好。还好，跟前没有别的教师在。
不久，一个长途电话打到林场场部，转到学校，英淑告诉我：厂子这边完全没问题了，你赶紧办你那边的手续吧？
我随即在学校把工作关系开出来，送到林业局人事部门。官样回复是：咱局也缺教师，尤其是大专以上毕业的，不能放人。我马上返回花江市。人托人，联系上了局人事科长，一把手。我想这回该没有问题了吧？ 折返东林镇，到局机关，拿着人家写的“条”，递给一把儿科长，他看了看说：你等信儿吧！ 可这一等，就没了信儿。
还是请致远帮忙吧。他打听了一下情况：原来科长是才调到局里的，名义是一把手，可没实权，说话不管用。
致远叫我把调转材料交给他，不用管了，先回花江去等着。一旦办妥，马上就电话通知我，到东林取人事档案。
也算天助，致远在人事科不是待过一段吗，他跟现在主管人事调配的副科长，关系处得不错。他专门为我的事找那位副科长，说：“你就放他走吧，家在市里，媳妇都快生了；你们就是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呢” 终于说动了副科长。
当然，这些，都是事后致远转述给我的。
英淑接到了通过厂总机转过来的致远长途：让我速去东林镇，取回人事档案。
次日，天还没亮，我就乘去东林镇的通勤火车，就是那种木头硬板座的，赶到致远家。简单的说了几句话，立即往回赶。
到花江市后，通过杨叔，找到管理局人事处管调配的，开出商调函，那上边有个长方形红印章：“是否接纳请回函。”拿到工厂人事科，盖上红印章：同意接收。再返到管理局，换一个正式手续，齐活了。
拿着调配函和我的所有人事档案，到林产品综合加工厂，交给人事科。这才算走完了全部调转流程。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回家去跟英淑分享喜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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