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沫没有回应。
印跃道：“好的。那你的父母分别是？”
高志远立刻说道：“我爸爸叫做高大军，大小的大，军队的军，搞建筑的，常年在外地。我妈妈叫做程秀云，程字左边一个禾苗，秀云就是那个秀云，没有其他秀云。她不上班。”
元沫没有回应他，对印跃说道：“高大军，程秀云。”
高志远笑道：“我猜他们还要问你我妹妹叫什么，做什么工作，在哪儿，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联系电话多少。放心，我全部都会告诉你的。”
元沫忽然感觉很热。脑门出汗了。大脑右前部分区域的神经微微刺痛。他不由自主地加快呼吸，顿时好多了。应该跟高志远的出现有关。于是他试图去压制。
高志远大叫道：“你这个小人。”
元沫暗道：“大脑压力很大。暂时压制，不能被医生看出异常。”
高志远怒道：“我跟你拼了。”
元沫道：“只能如此，以后再想办法。”
高志远没有理会，对他发动攻击，但很快被压制了。他害怕地大叫，声音非常遥远：“我死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元沫有点疲惫地气恼道：“我说了，这是暂时的。”
说完，他意识到不对。最后这句话不是在心中说的，是脱口而出。而且，好像，好像之前那句也说漏嘴了。他尽量保持镇定，轻描淡写地扫了一下病房中的其他人，顿时知道情况不妙。
印跃已经和牧远风对过眼神。两人的想法一致：病人现在有幻听症状，精神分裂倾向，不是简单的谵妄。
先是重度精神错乱，然后是人格解离中的双重人格，现在又有精神分裂症表现。难道之前的人格解离只是过渡形态？子人格元沫并不稳定c牢固，处于快速崩解中，最后留下很多思维碎片，成为主人格高志远的幻听来源？
印跃暗暗激动。
牧远风双眼放光。
元沫问道：“医生，我多久可以出院？”
印跃说道：“不急。先生你现在身体状态不理想，需要先做至少两周的康复训练。至于精神方面，我们需要做更为细致c全面的观察。”
元沫问道：“医生，我来多久了？”
印跃立刻说道：“62天。”
元沫心猛地一跳。他轻轻地长吸一口气，问道：“那个元沫，他怎么样了？”
印跃道：“元沫一直处于植物人状态，大约一个月前脑死亡了。”
护士长金云立刻安慰道：“高先生，元沫早就患有怪疾，所以您不用过分自责。心理上尽量保持放松。”
重症区病人很容易受刺激，出现对内或者对外的暴力行为。高志远现在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一旦再次进入发病期，不敢想象。
“我死了？”
元沫陷入到迷惘之中。
“我已经死了？”
他垂下眼皮，不让别人看到他心情的惨烈。
他原本还幻想过一种可能：出院之后返回自己的身体，然后怪病也好了。
一系列人格量表和投射测验显示，病人的自我完整度较高，适合深度挖掘c潜意识暴露式的一对一心理咨询。于是四天后的下午两点，在有了一定的体能储备后，元沫被带入同一层的心理咨询室。位置在护士站后方右侧，靠近医生办公区和消防通道。
一般来说，精神分裂症病人以药物治疗为主。心理咨询主要是做辅助，控制情绪如避免病人过分消沉，避免病人不配合用药等。但是元沫的情况特殊，医院便没有遵守常规。
接待他的心理咨询师叫做马尧，男性，三十六岁，超过十年临床经验。普通身材，穿着宽松的浅色休闲装。有一点刘海，国字脸，长得没有特点，眼睛看起来很温和。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墙边立有一个很宽的多层架子。上面摆了一些书，工艺品，各种大小模型如帆船，一些奖品c证书c照片合影。显得很随意，生活化。
四周墙面上挂有几幅抽象派画作，不明所以，这让元沫想起了之前做的主题统觉测验。提供一张图片，上面有一张男人的脸，然后要求讲述一个跟这男人有关系的故事。信息模糊，能讲什么呢？最后讲出来的故事不过是自己内心的投影。
光线柔和，淡黄色的窗帘被拉到两边。空气新鲜，温度适宜。在咨询室的中央，有两个相对摆放的灰色沙发，中间用一个透明c半新不旧的低矮茶几隔开。茶几上放着一只黑色的录音笔，一只黑色的签字笔，一个浅色c敞开的记事本，一盒纸巾。
对于心理咨询，元沫是抗拒的。精神医师主要是观察，确诊，开药。病人内在的心理机转，他们并没有那么关注。但心理咨询师不同，他们探索的就是来访者的病态人格结构c或者客体关系c或者非理性信念等，然后扭转过来。或许，他们会在高志远身上发现潜藏的元沫，这让元沫感到害怕。
大学时，他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所以对心理咨询知道个大概。他决定让高志远出来配合治疗，自己在一边监督。
他已经和高志远达成共识，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高志远可以适度地出来自由活动。有人注意时，注意平衡，尽量隐蔽地快速换气，口鼻并用。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分清现实和虚幻的界限，不要对着空气说话。
如此之后，元沫晚上睡得很安稳，再没有不停地做跟高志远争斗的梦。
本次心理咨询最开始由元沫主导。他想试一下深浅。他假装处于绝对的戒备状态。马尧谦和地跟他打招呼，请他坐到沙发上，他全部应下，但一声不吭，没有一丝多余的肢体语言。
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有一个意外的好处：元沫时时刻刻感受到，身体是灵魂的面具。所以，他面色可以一直紧张，但灵魂却一直镇定。
在简单介绍了一番心理疗法和签下《知情同意书》后，心理咨询便开始了。
心理咨询有很多流派，如心理动力疗法c认知疗法c行为疗法c来访者中心疗法等，其中心理动力疗法有很多细分。《知情同意书》中主要是关于职业道德的，如未经来访者同意，心理咨询师不得泄露任何访谈信息，即便对方是律师和政府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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