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清风徐来之盲僧 > 正文 第十六章 风乍起明火执仗 浪难平波诡云谲
    张龙死后,张家的亲人只有张豹了,张家几个老长工实在没有了办法,商量着便找上了张大户。

    张大户刚陪妻子王氏和张豹吃过早饭,正待出门,刚一推开院门,见一衣衫破旧的老农站在院外,似要找人,又不敢开口,在那儿团团转。张大户见状,问他:“老人家要找谁么?”

    老者正是老李头,他就是来找张大户的,可他给张龙家干了一辈子活,也没进过城,好不容易找到张大户家,却紧张得不敢叫门。这下见张大户出来问他,更是手脚无措,结结巴巴半天才说:

    “找,找三姨娘,不,不,找张,张老板,张大户老板夫人”

    张大户诧异地看着他,他没见过老李头,不知道他找自己干嘛,便说:“我就是张大户,你找我何事?”

    老李头在张大户娶三姨太时见过他,刚才那么说是因为太紧张了,这下听到张大户问他,更是激动,张着嘴竟不知怎么说了。

    王氏在屋里听见外面有人像是找自己,牵了张豹出门来瞧瞧是谁,见是老李头,心头一紧,牛肚坝一定出了事,那张豹见了老李头,挣开母亲,跑过来拉着老李头热情叫着:“李爷爷,李爷爷!”

    老李头忙把他抱起,对王氏叫声:“三奶奶!”

    王氏忙问道:“李叔,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李头一听三姨太问,老泪一下涌了出来,急忙放下张豹说道:“三奶奶啊!出大事了,二少爷去了哇,这下家里该怎么办呀!”

    王氏和张大户大吃一惊,王氏急道:“怎么会这样,你说,二少爷怎么就死了?”

    张豹在旁听母亲说二哥死了,哇地一下大哭起来,张大户忙将他抱起,让王氏领老李头进屋去说。

    几个人进了屋,老李头将王巡检来找张龙,发现张龙大烟过量而死的过程给张大户和王氏他们说了,又忧心忡忡地说:“三奶奶,不,王娘娘,张老爷,二少爷这一死,这张家现在也没个当家的,我们这些帮工,也不知该怎么办,还肯请张老爷和王奶奶出面为二少爷安排下后事,想小少爷也是张家血脉,只有求你们作主了,求张老爷和王娘娘看在小少爷份上,替我们解解难吧!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说着,便要下跪。张大户忙扶住他,说:“老人家,就算你不来找我们,我们知道了这事,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放心,你老人家先回去,我们稍后就过来。”

    张大户先去铺子上给伙计交待了下,带着王氏和张豹就去了牛肚坝。

    张大户花了些银子将张龙的丧事也算办得热热闹闹的,家中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十里八乡无不赞他义气,也有人说这还不为了张家财产。

    待张龙下葬入土后,乡保便和张氏族里商量怎么处置张家遗产。大家吵作一团,张氏族人想尽一切办法来拿这些财产,人人都想分一杯羹,终因张豹只是随母亲生活,名分上他还是张云卿的亲骨肉,小儿子。张氏族中虽有人提出异议,说张豹不是张云卿亲生,却被乡保呵斥一通,说张云卿家都没怀疑过这个儿子,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败坏人家名声。所以除了张豹和那个远嫁的姐姐翠兰,张家再也无直系亲人了,而张云卿那个女儿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更是没有资格来继承这些遗产了。所以,经过张大户和王氏据理力争,乡保暗地得过张大户好处,也明里暗里帮着张大户和王氏,争来争去张家遗产大都还是由张豹继承了下来,无论是田产,还是这座大宅。张氏族人忙活半天没捞到多少好处,张大户只是故作大方,将葬有张云卿和他家人的那片山林祖地让给了张氏族人。

    张大户最后说:“很多人说我张达辅想贪占张云卿剩下的这点家产,我张达辅虽然钱不算多,也够生活了,这些财产,它是张豹应该得的,众乡邻和乡保在此作证,我立个凭约在先,我养张豹成人,这牛肚坝张家一切产业归他所有,这之前牛肚坝张家一切收益为他存着,并由地方保甲监督,张家雇的长工佣人,生产生活,由我安排料理,直到张豹成人自立,我张达辅对天发誓,绝不贪占张豹名下财产的一分一毫,如有背信弃义,当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张大户当众发了毒誓,立了凭约,但张云卿家财产也如愿到了张豹手上,而外间传闻,张豹就是他张大户的亲生儿子,归根结底,张云卿打拼一辈子的家产最终还是归了他张大户家。

    张龙这一死,张云卿家算是绝了户,可惜他逞强斗狠一辈子,打下一片天地,称霸庆阳,富甲一方,却在须臾之间,家败如山倒,倾巢之下无完卵。让人唏嘘不已,感叹不已!

    张龙的死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将'大地主’罗庆阳死的消息淹没在了各种闲谈议论中,几乎没人再注意这事了,只有王巡检心中耿耿于怀,难咽下这口恶气,可又害怕被人再下黑手,这几日更是如惊弓之鸟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张龙死了,王巡检更觉成了孤家寡人,廖三喜在暗,他在明,这明的难斗过暗的了,发财的美梦也渐渐醒了过来,他该怎么办!这羊肉没吃成反落了一身骚,将自己置于险境,谁能保他?王巡检思前想后,这庆阳只有一人能保他了,就是史知县。

    王巡检想到这,顿时豁然开朗,廖三喜呀,廖三喜!暗的搞不过你,明的还搞不过你么!好歹我也是官府中人,还怕了你不成!

    于是王巡检偷偷出了门,悄悄去了知县府上。

    史知县坐在案后正和俞典史说话,见了王巡检来,史知县有些诧异,问他:“尚文不是病了么?这时不在家养病,到我这儿干什么?”

    王巡检朝知县与俞典史致礼后,立在一旁。史知县拿斜眼看着他道:“你究竟何事?说吧!”

    王巡检看看俞典史,尴尬笑笑道:“没啥重要事,你们先忙。”

    史知县见他欲言又止,便对俞典史说:“好吧!这事先说到这儿,你先回去吧!”

    俞典史斜眼瞄了王巡检一下,拿了文案便走了。

    王巡检待俞典史走后,忙凑到案前,压低声音对知县道:“大人,小的查到了一个大案,此时前来报告大人,请大人决断。”

    史知县抬头看着他,问:“什么大案,这庆阳不就死了个小混混么!能是什么大案,你不要危言耸听,乱我民心!”

    王巡检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个小混混背后就牵扯着这个大案,是被人灭了口的!”

    史知县惊愕不已,忙问:“什么大案?快实实报来!”

    王巡检精神头一下来了,便添油加醋地说:“小人也是无意发现这个叫罗庆阳的,外号‘大地主’,他暗地里在贩私盐,心想他一个小混混,后面一定有后台大老板,便抓了他,想找些线索,果不其然,经我一审,这家伙承认了他的罪行,并交待了后台就是廖三喜,我正要将他押送到衙门,却遇到十几个贼人,将他灭口,小人势单力薄,拼力抵挡,才得以脱身,幸好那罗庆阳供状还在,我这两日装病又暗中查探,查明这事是那贩私盐的后台大老板廖三喜所使,事不迟疑,前来报告大人。”

    说罢,将那供状呈给史知县。史知县拿过一看,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一双金鱼小眼鼓得圆溜溜的,瞪着王巡检大骂道:“混帐东西,这么大的事不早来报告我,这盐税是朝廷税库根本,也是咱庆阳税银大头,我说庆阳官盐怎么突然销不动了,盐税收不上来,原来是有人贩私,胆大包天。你既知道此事,为何不早报告我,却瞒着我私自去查,安的什么心?亏我如此信任你。”

    王巡检做出一脸委曲的样子,辩解道:“小人不是来报告来了么!小人只想查清他们底细,好一网打尽。”

    史知县却气极败坏,指着王巡检的鼻子怒道:“都这几天了,你查的什么,人犯呢?抓来了吗!“

    王巡检忙喏喏道:“大人息怒!小的马上就去抓人!”

    史知县亲自出门召集衙内所有官差集合,命王巡检带着前去缉拿廖三喜,查收赃物,着实严办!

    王捕头带着丁青山和一干官差接到命令,匆匆赶来,听了王巡检趾高气扬地让他们去查封大盛发,抓捕廖三喜,十分意外,但看着知县在旁怒气冲冲的样子,也不敢多嘴。

    王巡检将这四五十个官差分成两队,一队让王捕头带着明枪亮刀扑向廖三喜在小巷藏盐的小院,丁青山也随王捕头行动;王巡检自己则亲自带着十来个官差奔向廖三喜的家而去。

    街坊邻居见官差气势汹汹而来,大惊失色不知所以,纷纷后退至一旁,好奇地围观出了什么事情。

    官差四面将院子围了,廖三喜正在家中,见事情不妙,忙战战兢兢地迎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大人,为何兴师动众上我家?”

    王巡检黑着脸,喝声:

    “搜!”

    众官差如狼似虎冲进院子,劈里叭啦的如抄家似的,将那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一片狼藉,各人都往怀中塞些值钱东西,比那土匪还狠。

    在这院中翻腾了一个时辰,王巡检他们没有任何发现,也没有盐的影子。

    这时王捕头丁青山他们也赶了过来,他们在小巷的院子也一无所获。莫说盐,地上尘土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留了个看门的哑巴,一问三不知,又说不出话来,手舞足蹈地吚吚呀呀让王捕头他们很是恼火。细细搜寻了许多,见什么也没有,王捕头便带人赶了过来与王巡检会合。

    王巡检十分不甘心,自己亲自又去廖三喜家中搜刮了一番,将搜罗到的铜钱银两,绫罗绸缎,让人装在车上拉到他家去了,说是贼赃证据。廖三喜在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个家被毁坏搬空,气得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也是无可奈何,这官家上门那就是明抢。王巡检见油水不多,怒气冲冲把刀架到廖三喜脖子上,恬不知耻地喝道:

    “你把贩私的盐藏了,那贩私盐的银子你也藏了吗?不老实交待,将你就地正法!”

    廖三喜气得哆嗦着身子说不出话来。

    丁青山站在后面见王巡检如此露骨地敲诈勒索,强压着心中怒火,紧握刀柄的手直攥出汗来,恨不得上前宰了这个贪婪的王八蛋。

    连王捕头也看不惯了,忍不住在旁说道:“王大人,知县大人让我们人赃并获。这贼赃没查到,我们拿什么治人家的罪?怎么能无故抄了人家的家?“

    王巡检见王捕头在众人面前顶撞他,恼羞成怒,横了他一眼,冷笑着咄咄逼人地看着王捕头道:“兄弟,你在这事上处处与我作对,什么意思?这件案子非同小可,他家就是贼窝老巢。这廖三喜我要没抓住他点把柄,能查抄他家,我这是在搜集证据,你什么意思?同情他吗?”

    王捕头见他对自己那天误砍他之事耿耿于怀,知道这疯狗要乱咬起人来,自己一个小捕头被他一个九品巡检收拾那是易如反掌。王捕头被王巡检呵斥一通,投鼠忌器也不敢再说话了。

    王巡检见王捕头老实了,又指着廖三喜对他喝令道:“你去将他绑了,带回衙门去!”

    王捕头无奈拿了绳子上前,面色沉重,对廖三喜拱拱手道:

    “得罪了,喜叔!”

    廖三喜怒视着王巡检,不发一言,也没有半点反抗,任凭王捕头来捆他。

    王捕头将廖三喜五花大绑了,丁青山这才发现那廖三喜不知何时没了左手。

    王巡检见廖三喜家也刮不出多少油水来了,只好悻悻地押了廖三喜回衙门向知县交差去了。

    史进忠见王巡检押着廖三喜回来,知道没搜着私盐,便黑着脸问王巡检:“他贩私盐的赃银呢?你光抓个人有什么用!”

    王巡检垂头丧气道:“不知谁人走漏了风声,让他把赃物转移了。”

    史知县鼻子一哼,气极败坏地道:“没有赃证,抓到案犯,又有什么用!你怎么办这案子,我看你怎么收场!“

    王巡检涨红了脸,半晌才尴尬地说:“这事是小人的失误,我一定好好审这姓廖的,找到赃物,了结此案。”

    史知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滚!王巡检连忙带着廖三喜去了大牢。

    无论王巡检怎么审问,廖三喜就一句话“不知道”。王巡检本来就窝火,这下更将一肚子气撒在廖三喜身上,来来回回地用大刑。只可怜这廖三喜一把老骨头,没几下便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王巡检也渐渐失去了耐心,焦燥地将一张狰狞的脸凑近伤痕累累气息微弱的廖三喜,凶狠地说道:“姓廖的,这不好受吧!你就招了吧!“

    廖三喜撑开微弱的双眼,微声道:“说什么?我不知道说什么?”

    王巡检狞笑道:“到了我手上,不说也成,按手印总可以!”

    说罢,掏出一张纸,伸到廖掌柜眼前一晃,问道:“你在这城里可有同伙?刘中盛是不是你同伙?”

    廖三喜使劲将一口唾沫吐在王巡检脸上,鄙夷地看着他不说话,王巡检一把抹去脸上口水,大声吼道:“你说是啊!是就按手印。”不由分说地将廖三喜的手按在印泥上印上印泥,又按在那张纸上打上手印。

    做完这一切,王巡检让狱卒将奄奄一息的廖掌柜扔进大牢,自己揣好那张纸,回家休息去了。

    这一夜在闹腾下渐渐平静下来,平静中又夹杂着不安。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人们早已睡熟。

    知县史进忠躺在床上鼾声如雷,他夫人在旁直推他,急促地轻声叫道:“进忠,进忠,醒醒”

    史知县半天迷迷糊糊嘟囔道:“干什么!深更半夜的“

    夫人急道:“屋里好像有人!”

    史知县一下惊坐起来,一柄明晃晃的的刀就抵在了胸口间。史知县顿时睡意全无,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道:“英雄何人?”他夫人黑暗中见泛着寒光的刀抵在丈夫胸前,吓得大叫一声,忙躲进被窝拉起被盖捂住头直瑟瑟发抖,不敢作声。

    黑暗中有人掏出火折子,点燃桌上油灯。借着灯光,史知县才发现自己卧房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四个蒙面汉子,其中一人手持钢刀抵在自己胸口上,另三人两人持刀,一人空着手,空手的那人像是个头儿,只见他拖了条椅子对着史知县坐下,盯着史知县也不说话,看得史知县心中直发怵。他跟前的蒙面人将刀尖在知县胸前汗衫上划动,锋利的刀锋割开他的汗衫,在胸口上划上一道的浅浅的印痕,血珠子一下沁出一道红线来。史知县吓得冷汗淋漓,哆嗦着不敢动弹,只不住求饶道:“各位好汉,找本官何事,本官一定照办,照办!求你们千万不要动粗,伤了我和家人!”

    坐着的蒙面人突然一阵狂笑,慢慢地说:“你也配作官,你要老老实实地听话,你这条狗命,我留着也罢。我问你,这几年捞了不少银子吧!放哪儿了?”

    史知县明白过来,遇到强盗了,可自己好不容易捞的银子怎能轻易给这些家伙,它可是自己的命根子,自己的前程和荣华富贵,怎能丢手。于是咬紧牙关道:“好汉明鉴,我在任上清清白白,那点微薄的俸银只够开销,家里哪有什么银子,你们求财,真的找错人了,这庆阳有钱人多了,我给你们指指,比如说张大户,刘中盛,他们都是家财万贯的主,你们找他们去吧!我一定当什么也不知道,永远也不会追查你们的,真的,好汉!”

    为首蒙面目光如刀透着寒光,冷冰冰的话语中带着杀气:“这么说,知县大人不想活了,也罢,我们成全你。”

    一挥手,知县跟前的蒙面人将刀高高举起,正待砍下,知县夫人在被窝中听得真真切切,此时着了急,掀开被子,一轱轳翻爬起来,咚地跪在床前,头若捣蒜直磕头向蒙面人告饶道:“好汉手下留情,我们愿意交出银子,请放我们一条生路”

    史知县急了,吼道:“你个蠢婆娘,哪有什么银子!”

    为首蒙面人大怒,喝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么!”一把抢过旁边蒙面人的刀,直刺向知县。知县顿时感到刀尖刺破自己胸前皮肤,正慢慢向里透。求生的瞬间战胜了贪欲,急忙脱口道:“好汉饶命,我说,我说,我交出银子!”

    为首蒙面人收了刀,笑道:“这才是识务者为俊杰,没了命,你要钱何用!”

    史知县抹了抹冷汗,颤栗着下得床来,指着屋角的那只大花瓶难过不舍地说:

    “这儿!“

    转身瘫坐到床上伤心地痛哭不已,捂着流血的胸口只觉剜心一样的疼。

    蒙面人搬开花瓶,撬开地砖,下面露出一个黑色大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白花的大银锭,黄灿灿的大金条,还有一摞银票。几个蒙面人见了眉开眼笑,兴奋不已,为首蒙面人一摆头,两个人便抬了箱子出去了。为首蒙面人与另一人在屋内盯着知县夫妇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临走时为首蒙面人对史知县道:

    “我为佛祖替天行道,你作恶多端,本应取你狗头,今番饶你一条狗命,望你以后多行善事,以减轻罪孽,阿弥陀佛!”

    二人转身出门,飘然而去。

    史知县半天回过神来,慌忙从墙上取下剑来,拔剑在手,匆匆追出门外,哪里还有强盗人影,只得绝望地在黑暗中仰天呼号:

    “来人啊!你们这些废物!”

    知县府阺就在衙门后院,前门通衙门,有两个差人值守,后门平常紧闭,无人进出,另外知县府上还有男女仆从四五人,院里整夜都有人巡查值守,一有动静只要叫唤一声,隔墙衙门中住着的众多官差就能马上赶到。如此戒备森严的知县府阺,贼人都进了知县卧房,刀抵在知县胸前,卷走了他的巨财,又全身而退,居然没人查觉,无人知晓,这让知县史进忠怒火万丈,执剑在院中四处乱蹿,竭斯底理地狂乱砍倒院中几株小树,最后才发现自己几个仆从全被贼人放翻在地,昏迷不醒。

    一会儿功夫,只见王捕头带着十几个官差执了火把赶了过来。王捕头看见史知县穿着白汗衫,提着剑,胸口上被鲜血染红一大片,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地站在院中。王捕头见状,大惊失色,忙上前扶着知县急问:“大人如何受伤了?赶紧坐下我看看。”

    史知县一把推开他,怒道:“老子没事,赶快去追贼人,居然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封了城门,全城搜捕!“

    王捕头不知就里,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贼人?”

    史知县狠狠地怒视着他,咬牙切齿道:“四个黑衣蒙面人,抬着个黑漆大木箱。快去,休得再废话!”

    王捕头他们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但看知县怒不可遏的样子,也不敢再多问,急急忙忙出了衙门,逐街搜寻可疑人物,城中人们大多在睡梦被这阵仗吵醒,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也不敢出门,官差们折腾到天亮,也一无所获。

    再说这夜当史知县家遭强盗时,官府大狱外跃起一个蒙面人来,飞身上了大狱院墙。他四下探望,见狱内无甚动静,正待跃下墙去,哪知见狱内出来一人,和狱卒寒喧两句,出门走了,此人正是王捕头,这么晚了,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两个狱卒在后面喝着酒说道:

    “王哥真够兄弟,这么晚还给咱送吃的,那姓廖的也够倒霉的,怎么落到王巡检手中了,唉!这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蒙面人只得等狱卒吃饱喝足,惬意睡去,才如落叶飘落入院中。蹑手蹑脚来到大牢门外。见两个狱卒酣睡门旁,牢门虚掩,便悄无声息进了牢中,借着月光,找到关押廖三喜的牢室。牢室门也虚掩着,他轻轻推开牢门,见廖三喜躺卧在乱草中,俯下身来急切地低声呼唤:“廖老伯,廖老伯!”却不见动静,伸手过去一摸,顿时倒吸口凉气,那廖三喜早已气绝身亡。蒙面人将廖三喜尸体细细查看一番,见他遍体鳞伤,仰面长叹一声,正要离开,这时从最里间牢房中好象传来一丝含混不清的呼唤:

    “英雄救我!”

    那间牢室藏在最里面角落,又黑又小,不认真地仔细瞧,根本注意不到那间牢室。蒙面人过去轻声问道:

    “谁在里面喊?”

    里面人用力吐出微弱的声音答道:

    “我叫刘善财,是邻县白河人,本是过来看圆通寺开寺的热闹的,因为帮人看马,就被冤枉抓到这里关了起来。他们也不管我,也不给我吃的,我靠抓老鼠喝屋顶漏的雨水和自己的尿拖到今日。求英雄救我,不然我真的捱不下去了!”

    蒙面人听牢室那人这么说,犹豫半刻,摸到那牢室的门,扭开铁锁,里面顿时散发出一阵恶臭。蒙面人摸到牢室角落的那人,顾不得许多,解下腰带,将他背在背上,急忙悄悄退出牢房,跃上墙头,出了大狱,扯下蒙面黑巾,飞奔而去。

    借着月光,此人正是丁青山。

    丁青山背着刘善财出了城,来到大道,让他在路边等着,悄悄回家给他拿了些吃的来,又去旁边河中弄了些水来。刘善财狼吞虎咽就着河水将食物很快就吃完,顿时有了力气,过来‘扑通’就给丁青山跪下了,口中直喊:“恩人哪!活菩萨!你好人好报,子孙有福万万年!”

    丁青山赶忙扶他起来,见他身体虽有些虚弱,但还能走路,便用刀砍了根树枝削了根拐杖,让他拄着连夜赶回白河去,以免夜长梦多。

    第二天一大早,听到知县家出了事,俞典史和王巡检急忙赶到衙门来了。

    丁青山迎在衙门口,见了两位大人,故作慌张说:“大事不好!”

    王巡检翻个白眼道:“都知道了,一惊一乍干啥!”

    丁青山冷哼一声淡定地对他说:“巡检大人可知道,你办的那个大案,人犯死了!”

    王巡检一听,一下慌了神,叫声:“不好!”急急忙忙去了大狱。俞典史在后面看着他背影,轻蔑地哼笑一声,让丁青山去找王捕头来见他,自己找知县去了。

    俞典史来到知县府上,知县早早地就坐在府堂的大案后,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俞典史已经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见了史知县,便作了个揖关心问道:“让大人受惊了,可有受伤,家里人还好吗?损失大吗?”

    史知县怒道:“好,好个屁!这帮贼子,胆大包天,差点要了本官的命,财物倒没失去多少,你也知道,我就那点俸银,没存下多少钱,只是这帮恶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将他们剿灭,我堂堂一县之主,颜面何存!这传了出去,怎能又让民众安心!”

    俞典史沉思半天道:“大人说得极是,咱们立即责成所有官差严守消息,不能走漏任何风声。此事一旦传了出去,百姓定会笑话咱官府无能,自身都保不了,怎么保民。这案子一定要暗中查探,这些贼人能轻松到大人府上作案,能快速全身而退,除了胆大妄为,武艺高强外,一定熟悉咱们本城环境,而且在附近有落脚之处,所以这伙贼人应是暗藏在本地附近的奸人。”

    史知县听了点点头脱口而出道:“说得极是,以俞大人之见,会是什么人干的?”

    俞典史说:“庆阳能有如此能耐的人,张云卿家和金鼓峰土匪都已完了,现在只有一个地方还有人有此能力。”

    史知县忙问:

    “谁?“

    俞典史牙缝中吐出三个字:“圆,通,寺!”

    史知县双眼圆瞪,抚着嘴角短须,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我说昨晚之匪满口阿弥陀佛胡言乱语,原来真是和尚!”又咬牙切齿地对俞典史道:“此事还请俞大人亲自去那圆通寺一趟,严查此寺僧众,但凡可疑人等,一律拘押起来,如有不从,杀无赦!”

    俞典史听了脸色凝重起来,向知县拱手说:“大人吩咐,我一定办好,不论何人,只要有此嫌疑,下官一定不会放过,下官下去一定好好查查这圆通寺,看它究竟是藏龙卧虎,还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俞典史走后,王巡检也赶了过来,见了知县,垂头丧气地说:“那廖三喜死了!”

    知县勃然大怒,指着王巡检鼻子骂道:“你办的什么好事,叫你审,不是叫你用大刑,这下好了,人死了,你又该怎么办!”

    王巡检一声不吭,待知县骂完,才涎皮赖脸地凑到知县跟前,讨好地说:

    “大人莫恼,这事儿还有戏。”

    史知县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事就先说吧!无事就下去吧,不要烦我!”

    王巡检听了忙从怀中掏出那张供状来,小心翼翼递到史知县面前案桌上,说:“大人,那姓廖的先就招了,那刘中盛就是他同伙。”

    史知县懒懒地扫了那供状一眼,嗤之以鼻冷笑道:“你又玩这把戏!有用吗?”

    王巡检挤出一张笑脸来,轻声对史知县道:“那姓廖的死了,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我想那刘中盛做的是大买卖,姓廖的以前不也跟他吗!这怎么的他们也有关系吧,这刘中盛在庆阳财力雄厚,不把官府,还有大人放在眼里,他做这犯法之事,咱绝不能放过。小人只要大人一句话,一定会有办法他出大血的。”

    史知县正为昨夜被强盗劫去自己搜刮了多年的巨财而心痛不已,正巴不得再去将城中百姓榨出骨油来,以弥补自己损失。要知道,巡抚大人已来信让他准备银两,好到京中活动,将他升迁,不料这节骨眼上却出了事,没了银子,升官的事就要泡汤,这事要传到上头,上面要办他个治县无能,恐怕到时给巡抚大人丢了脸,这官升不了不说,还会被巡抚大人抛弃了。所以他如何不急,如何不慌,这一听王巡检这捞钱的主意,便有了兴趣,如同沉在水中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两眼放出光来。

    史知县的小眼闪着贪婪的光亮对王巡检道:“好!尚文这事办得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又顿了顿想了想问王巡检:“还记得给瞎和尚大方捐银子的那些人吗?”接着抓过那张纸,用毛笔在上面添了几个名字,阴笑着说:“不,不光是刘中盛,我看还有这些人也跟这案子有牵连的吧!一定要想法也收拾收拾他们,一个也不能放过!”

    王巡检心领神会,既然得到了知县的肯定和支持,就一定放开手脚去大捞一把。于是马不停蹄地就去找各大财主,使出浑身解数来,威逼利诱,敲诈银子去了。

    再说那王捕头听说俞典史找他,赶忙就要回衙门去。

    丁青山将王捕头拉到一旁小巷中。王捕头一头雾水问:“丁兄,什么事,你不是说俞大人找我么!拉我到这儿干什么?”

    丁青山面无表情地问:“王禹光,昨天你叫廖三喜喜叔!为什么?”

    王捕头脸色一变,说:“我有这么叫他吗?你是不是听错了,丁青山,你把我拉到这儿问这个!“

    说着,挣开丁青山要走,哪知丁青山忽然就翻了脸,伸手封住王捕头衣领,用刀柄抵住他喉头,恨恨地问:“廖三喜的死跟你有关吧!你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你到底为谁做事?”

    王捕头怪物一样看着丁青山,叹息一声道:“丁大哥,你自觉得是个正直的人,可这个世道上,是是非非,没人说得清楚。丁大哥,听兄弟一句,你这样的正直也许会害了自己!”

    话音刚落,巷口正巧过去一人,王捕头见了眼睛一亮,高声叫道:“姑父!等等我。”

    那人正是张大户,听到王捕头叫,就转身过来。

    丁青山赶紧松开手来,王捕头趁机跑到张大户身边。张大户满脸疑惑地盯着他们,又看了看丁青山问:“你在这干什么?”

    丁青山黑着脸,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张大户问王捕头怎么回事。王捕头笑笑道:“没事,开开玩笑而已!”

    张大户狐疑地微微一笑,拍拍王捕头的肩也走了。

    再说这段时间城中风波一波接一波,各种消息漫天飞,也传到了圆通寺中。

    秦颂云和丁小妹听说张龙暴毙,顿时拍手称快。

    秦颂云到佛祖前上了三柱香,连叩三个头,感叹道:

    “佛祖有眼,让坏人得惩,看来善恶皆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啊!”

    丁小妹径直跑到张玉琢坟前,大哭了一场:

    “玉琢哥哥,你睁眼看看吧,害你的仇人全部让上天收拾了,你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吧,可惜的是我未能亲手宰了他们,让他们就这么轻松死了,真是便宜了他们,不论怎样,那些坏人已遭了报应,完蛋了,希望你在天之灵得以安慰,待我将这世上恶人一个个都铲除了,就来陪你。”

    盲僧知道罗庆阳被杀,张龙大烟过量死的事后,神色凝重,长叹了一口气,念了声:“阿弥陀佛!”

    今日一大早,丁青山又来到圆通寺,到盲僧禅房,见盲僧还在打坐,便坐在旁边静静的不说话。盲僧突然问:“青山这么早到寺里来,不是专程来看老僧的吧?”

    丁青山见盲僧问他,忙道:“这城里又出事了!”

    盲僧猛然睁开闭着的眼晴,翻了翻那双白眼,问丁青山:“什么事让你这么早来给老僧说?”

    丁青山道:“昨夜知县家里被人劫了,还伤了知县。还有昨天王巡检抓去了廖三喜,说他贩私盐,廖三喜死在了牢里!”

    盲僧静静听他说也不说话。

    丁青山自言自语又道:

    “谁会这么大胆劫了知县大人的家,搞不懂!”

    盲僧并没回答他,沉思了半天,才慢慢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波涛汹涌是因为水中暗礁密布。青山啊!你是个正直的人,这世上人心不可测,你行事要小心,当心吃了暗亏。”

    丁青山不以为然,说道:“我虽然人笨,但也不是怕死的胆小鬼,坏人真要欺负到我头上来,我就是以死相拼,也不会坏我父亲一世英名!”

    盲僧念声‘阿弥陀佛’,正色道:“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好人就更应该珍惜生命,与坏人斗争,不但要斗勇,不要斗智,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父亲给你取的名字那就是对你的嘱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丁青山沉思了下,又说:“大师你觉得这庆阳城里究竟谁会是金佛王?”

    盲僧道:“谁都有可能是,谁也不像。管他的,不怕他怎么兴风作浪,是人是鬼他自然会跳出来的。”

    丁青山突然脸色凝重起来,呆了半天才说:

    “大师,你说这金佛王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盲僧说:“一个人的好坏看他做事是损人利已还是舍己为人的,你认为那金佛王是个怎么样的人,就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丁青山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对盲僧道:“大师,我明白了!”

    走到门边丁青山忽然想起一事,折回来又问盲僧道:“大师可会大力金刚掌?”

    盲僧很是意外丁青山怎么会问这个,还是如实回答他道:“会,这大力金刚掌虽是少林绝学,但无极寺中也有此功夫秘笈,我和慧尘师弟都有习练。你为什么问这个?”

    丁青山道:“这庆阳还有一人会此功夫!”

    盲僧问:“谁?”

    丁青山伏在盲僧耳边说了个名字,盲僧听了脸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丁青山见盲僧不说话,就告辞了离去。

    刚出山门,就见俞典史带着王捕头和几个差人朝寺里来了。

    丁青山硬着头皮上前向俞典史作了个揖,打了个招呼道:“幸会俞大人到此,小人给大人请安。”

    俞典史呵呵一笑,伸手扶着他关切地问道:“青山这么早来此干什么啊?”

    丁青山不动声色地说:“我老母亲在寺里吃斋念佛,我这两天休假在家要帮岳父照顾店子,只有一早来看看她了,刚巧正碰到大人。”

    丁青山心中纳闷,这俞大人这么早和王捕头来寺里干什么!他也不敢多打听,向俞典史和王捕头他们告辞后便离开了。丁青山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越不对劲,这俞典史他们这么早来寺里一定不是来拜佛的,可他们是冲谁而来的呢!丁青山仔细想了想,只有一个人,宋三留!难道宋三留藏在寺里的事让官府查觉了!

    丁青山想到这里,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要真是这样,无根大师就麻烦了,圆通寺也麻烦了。事不迟疑,丁青山转身抄近道去了圆通寺后院,翻墙进了寺内,悄悄进了藏经阁。

    宋三留也还在僧塌上打坐习练调息运功,见丁青山慌张而来,惊诧问道:“丁大哥何事慌张来此?”

    丁青山不由分说,上前拉了他就走,宋三留如同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边整理衣衫,边问他:“丁大哥,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丁青山一边拽着他住外走,一边着急说道:“快走,那官府的俞大人带了一帮捕快进了寺,看样子来者不善,你先随我出去躲躲,以免节外生枝。”

    宋三留一听,忙挣开丁青山,急忙转身回屋,三下五去二将屋里快速整理了一番,抄起僧塌旁的那把防身的戒刀,随丁青山匆匆出了藏经阁,关上门,悄悄从后院翻墙而出,躲进了山林中。

    盲僧听小沙弥前来告知俞典史带伙官差进了寺,忙迎出方丈院,在大雄宝殿前迎着俞典史一行。盲僧双手合什,向俞典史朗声道:“闻知俞大人前来,老僧特来相迎!”

    俞典史也带着众人双手合什向盲僧致敬,他呵呵笑道:“大师有礼了,这么早来打搅寺中清静,还望大师恕罪!”

    盲僧也呵呵一笑,伸手相请,俞典史和众官差进了大殿,俞典史到佛祖前供了香,跪拜三首,起身执着盲僧手说:“那日与大师一聊,受益非浅,平日公务繁忙,我难得进寺,此番一定好好再请教大师,希望不会扰着大师清修!”

    盲僧说:“早闻俞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父母官,得有机会与大人交流,不胜荣幸,请大人移步,到老僧禅房品茗,慢慢说话,如何!“

    俞典史抚掌哈哈大笑道:“正合我意!我手下这些差人,也难得到圆通寺来,就让王捕头带他们四处参观参观,了解了解寺里情况,还请大师和寺内师父们给与方便!”

    盲僧眼开双眼,转动着那白多黑少的眼珠儿,裂嘴笑笑说:“大人客气了,本寺虽是佛门之地,也是为民众开放的公共之地,随便参观,我这就让人带各位官爷四处看看,为各位大人讲解讲解寺内情况!”

    说罢,让人找来秦颂云,对俞典史他们道:“秦大夫从开始修寺时便在寺中住着,对寺中情况了如指掌,和各位官爷也熟悉,就让他带着到寺里各处看看再适合不过了。”

    俞典史点头同意,让王捕头带几个官差随秦颂云去了,自己执着盲僧手去了方丈室。

    秦颂云带着王捕头和一帮官差挨个殿堂c禅房参观,却见王捕头他们对菩萨建筑毫不在意,每到一处,便由两个官差按刀守着门口,其余人不管秦颂云说什么,却只顾四处细细查看,每一个角落也不放过,每一个僧俗都细细打量,仔细盘问,这哪像是在参观,分明就是在搜查什么。

    秦颂云心中直嘀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坏了!宋三留还在寺里,还在藏经阁,要被官差认出来了,那还了得,心中不禁忐忑不安。

    来到药房,丁小妹正在熬药。见秦颂云与王捕头他们过来,对他们笑笑,算打个招呼,就只顾熬药去了。王捕头也朝她点点头,笑道:“妹子成天在这帮秦大夫熬药,都成了他药童了,他给你工钱没?没有的话,当哥的给你讨要去!”

    不待小妹说话,秦颂云接过话笑道:“我又出力还要出药,也没收到别人一个铜钱,该找谁要去,对,该找你们官家要去,我们善行天下,你们官家也该出力,不出力该出点钱罢!”

    王捕头和众人笑笑,秦颂云过去看了看丁小妹熬的药,突然黑下脸来,大声说道:“你看你这药熬的,又坏了,算了,不要熬了,去找你师父,去藏经阁找些药书好好看看,一点长进没有!”

    秦颂云本意想借题发挥暗示丁小妹去藏经阁通风报信,让宋三留先躲起来,并悄悄给丁小妹使眼神。丁小妹却没明白过来,她被秦颂云一顿抢白,心里十分不痛快,小性子一上来,便一碗水灭了炉子的火,一跺脚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还不伺候谁了!”

    说罢,气冲冲去找盲僧诉苦去了。把秦颂云留在后面是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摇头叹气,引得王捕头他们哈哈大笑。

    秦颂云心神不定地带着官差们从前殿一间屋一间层地'参观’到了后殿。‘参观’完佛堂后,秦颂云挤出一副笑脸对他们说:“王大人,各位官爷,这就是本寺最后一个殿堂了,就参观完了,我们回吧!”

    王捕头眯着眼睛指着后面的阁楼问秦颂云:“秦郎中,那是什么建筑,怎么不带我们去参观了?”

    秦颂云忙道:“哦!王大人,那是寺里的藏经阁,是珍藏寺里各种重要的经书的地方,是不对外人开放的,我都没有去过。也没什么看的吧,就是一些书,咱们还是回去吧!”

    王捕头盯着秦颂云皮笑肉不笑地看看,径直去了藏经阁。秦颂云急了,忙在后面喊:“大人,这可是本寺重地,没有方丈许可,是不得私闯的呀!”

    王捕头并不理会他,一挥手,两个官差上来架着秦颂云,一起来到藏经阁前。

    秦颂云心里直呯呯乱跳,这下咋办,却见那藏经阁房门紧闭,里面没有响动,心想宋三留多半还在大睡。秦颂云紧张得汗流浃背,王捕头看着他这番模样,冷笑一声,一脚踹开藏经阁的门,冲进去一看,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木架,架子上面除了经书还是经书,只在一个角落里放着张棕绳编织的僧塌。

    秦颂云见屋内并无宋三留,悄悄舒了口气。王捕头指着僧塌问他:“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秦颂云抹抹额头细汗答道:“这是僧人在这里读书累了休息的地方。”

    王捕头微笑着点点头,突然又用咄咄逼人的眼神盯着秦颂云问道:“我们来这藏经阁,你害怕什么?汗都出来了!”

    秦颂云一怔,反应倒快,沉下脸来道:“我害怕什么?我害怕有罪于无根方丈!你是官家人,倒觉没什么大不了,这藏经阁是本寺重地,此间所藏经书乃是从各大寺庙中精挑细选而来的,方丈视为镇寺之宝,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得私闯此地,此时大人不顾我的劝阻,执意来闯此地,教我如何向无根大师交待,我受恩于大师,却没能尊从他的禁令,破坏了寺规,我虽未剃度,但早也受戒,怎能不诚惶诚恐!哼!”

    王捕头见秦颂云生了气,忙讨好地拍拍他肩,赔着小心道:“秦郎中莫生气了,我也只是好奇,并未损毁这些经书,也未看上一眼,你莫说出去了就是!”说罢,忙带众人退出了藏经阁。秦颂云也不理他们,佯作气呼呼地先走了。

    再说俞典史挽着盲僧去到方丈室。盲僧让俞典史在茶几旁坐了。俞典史环顾着盲僧那简陋的方丈室,除两凳一几,一个破烂僧塌,几上一茶壶和个茶杯,再无其它,不禁感慨道:“大师真是高风亮节,想圆通寺香火鼎盛,当也能锦衣富食,大师却劳身苦修,不逐名夺利,不为世间繁华所扰,实难为贵!佩服,佩服!”

    盲僧笑道:“衣能蔽体,食能饱腹,已好于万千平民百姓了,大人也知,当下世道,有多少人家还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了,贫僧这样的生活,已知足得很了。”

    俞典史笑笑道:“说远了,不谈这些,咱们喝茶聊天。”

    说罢,伸手从茶几上取过两个茶杯来,从怀中掏出手绢来将一个杯子擦了又擦,倒满茶水,双手递到盲僧跟前,将手绢揣回怀中,将另一杯子用衣袖擦擦,也倒满茶水,对盲僧道:“今日唐突,来寺里打扰了大师,难得在如此清静地方有机会向大师请教佛法,我以茶水相敬,望大师不吝所学,坦诚相教!”

    说罢俞典史双手捧杯,静等着盲僧饮茶。盲僧低着头,用手转动着桌上茶杯,翻了翻那双白眼,咧嘴干笑一声,正待说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急脚步,人未至,声先到。是丁小妹的大嗓门,老远就开叫:“师父,师父,我不去熬药了,再也帮他们熬药了!”

    盲僧听得丁小妹风风火火进来,便露出一脸愁容来,抬手起来直挠头,谁知衣袖一带,将茶杯带到地上,打了个粉碎。丁小妹见了,忙尴尬笑笑,一边对盲僧和俞典史表示抱歉,十分不好意思,一边赶紧又取了个茶杯,给盲僧倒上茶水,低着头立在一旁,抿着嘴,大气也不敢出了。盲僧无可奈何地指着她对俞典史道:

    “我的徒弟丁秋蝉,大人见过的,大大咧咧没个礼数,请大人见谅莫怪!”

    俞典史哈哈大笑说:“哪儿的话,这妹子我怎么会不认识!丁青山的妹子,是个女侠,我还不知她还是大师的弟子,好,好,大师乃豪杰,徒弟也英雄!”

    盲僧举了茶杯和俞典史喝茶,道:“大人抬举了,大人为民操劳,保一方平安才是真英雄。”

    盲僧边说边示意丁小妹退下,丁小妹在一旁见他二人相谈甚欢,自己在旁也无趣,便去准备将地上碎杯子收拾下再离开,却被盲僧伸手拦住说:

    “等会来收拾吧!”

    丁小妹知趣地悄悄退了出去。

    盲僧待小妹离开,对俞典史说:“大人百忙之中来寒寺,不单来为了和老僧谈佛论经吧!”

    俞典史慢慢呷着茶,神情严肃起来,注视着盲僧说道:“大师既然问到这里,我也不瞒你说,这段时间庆阳城中盗匪又起,猖獗不已,知县大人责成本官严查城内外楼堂会所,闲杂人等聚集之地,圆通寺也是严管之地,因为寺院香客众多,又多是外地陌生人,万一有坏人夹杂其中,岂不坏了寺院名声,也会坏了大师名声。今番前来,乃是尊从知县大人命令,一是查看寺内有无可疑人等,二是要留几个差人在寺中,一为保寺中平安,再则防范匪贼潜入。希望大师理解,本官位卑言轻,也是受知县大人差遣,不得不从,如有什么不妥,还请大师海涵。”

    盲僧坐直身子,双手握着茶杯淡定道:“典史大人言重了,本寺乃礼佛之地,正大光明,无甚秘密。寺中僧俗相必那位王大人此番也该查验过了,如有不放心之处,老僧稍后再拟一名录呈与大人,官府既要派人监管本寺,老僧也无话可说,只是佛家法事礼仪,常人不懂,寺内僧俗正常佛事生活,还望官家不要插手,再则寺内杂事繁琐,抽不出人来照顾各位官爷,还望大人谅解!”

    正说话间,王捕头带着官差过来了。

    盲僧面带微笑对王捕头道:“王老弟参观完本寺,这下对本寺也该了解了吧!这寺里僧俗都该认识了吧!”

    王捕头朝俞典史先摇摇头,还未回答盲僧,俞典史便抢着道:“平时职责所在,今日难得众兄弟有闲,打扰了,请大师谅解,这往后些日子,衙门的两位差人住在寺中麻烦大师了,请大师多多照应。”

    盲僧道:“僧家生活清苦,官家人要自己照顾自己才行,老僧之意都给典史大人说了,如大人和众官爷无甚要紧之事,老僧该去讲经了,失陪!”

    俞典史见状,只好先告辞,盲僧让人送他们到山门外。俞典史叫过王捕头,耳语一番后,让王捕头安排了两个官差住到寺里去监管着寺院。

    待官差走后,丁青山和宋三留偷偷回到寺院,找到盲僧。

    盲僧诧异问道:“青山怎么还没回去,你怎么会和连山在一起?”

    丁青山道:“我看见官差进寺,怕来者不善,对宋兄不利,来不及告诉大师,先带宋兄出去避了避。”

    盲僧呵呵一笑:“怕什么!那官府中人谁见过连山,谁认得他就是恶名远扬的宋三留么!”

    宋三留尴尬笑笑道:“也是,庆阳除了你们,就是张云卿跟金佛王认识我了,张云卿已死,那金佛王不会找到寺里来的吧!”

    丁青山忽然问宋三留:“我跟兄弟也算认识多日,看你谈吐不凡,为人爽直,实在难以想像你曾经是个土匪,还是个匪首。你怎么走上为匪那条路的?与那金佛王又是什么渊缘?”

    宋三留苦涩一笑道:

    “这话说来也长,我和宋无影是亲兄弟,本是富家子弟,自小也算锦衣玉食,后来我们家不知怎么惹上一个叫刘庆之的讼棍,那刘庆之勾接官府抄没了我们家,我们的双亲受不了打击,双双自杀身亡。我们兄弟俩迫于生活颠沛流离,后入了捻子,跟在鲁王任柱旗下征战四方。后来鲁王牺牲,大军覆灭后他俩死里逃生,相依为命亡命天涯,为了生存,也是受尽磨难。途中结识了飞金刚林飞鹰,一起浪荡到庆阳。干了些劫商盗富的勾当,得以为生。后来有个蒙面神秘人暗中找到我们兄弟三人,自称金佛王,要我们归附于他,我们哪能服气,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没想那金佛王三招两式便将我们三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们兄弟见此人功夫如此厉害,为了在庆阳立足,不得以降服在他手下,听侯他安排,上了金鼓峰为匪!当土匪真不是我们自愿。“

    盲僧点点头道:“连山骨子里也有侠义风范,本是正人君子,却受坏人裹胁,让百姓误解。贫僧从来不怕有人认得连山是宋三留来,真要有人认出他来未必就是坏事!”

    丁青山听了半天,也是一知半解,也不好追根刨底问个为什么,心想盲僧艺高胆大,自有安排,自己不必再担心什么,便告辞后匆匆回衙门了,宋三留照例回藏经阁去了。盲僧执杖立在门口,口中念道: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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