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再熙熙攘攘，雪，一片白白茫茫。
已是凌晨时分，燕京街道空旷无比。接近年关，随着春运大军离去，整座城市犹如猛兽酣睡。这是一年一度的春节，燕京外地人往家里赶，燕京本地人往国外家里赶，剩下来的全都是些无趣跳蚤在山中无虎猴子当家。
银座大厦负一楼酒吧，酒吧和外面是两个世界，男男女女簇拥一团，烟雾缭绕热闹非凡。舞台上酒吧驻唱歌手正唱着一首摇滚式，充满土味儿气息的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若是放在平常，必定会有人站出来骂上一句傻x，有人听着歌，或是哭，或是笑，更多的却是沉默，酒吧液晶大屏幕上显示，还有五分钟跨年了。
银座大厦八楼，身材高挑男人摇晃着手中高脚酒杯，透过玻璃窗望着安静的夜景一阵出神，其忧郁神色，与这节日氛围格格不入。
女秘书望着棱角分明，眼神中尽是神秘的男人抚媚一笑，舔了舔嘴唇抿下一口红酒，踩着高跟一步跨上男人半身。
女秘书双手环住男人细腻白长脖颈，把头埋进胸膛来回挑逗:“陈总，想什么呢？”
男人微微皱眉，有些反感，有些无奈，却始终没有推开女秘书，任由其在身上发嗲诱人。
女秘书见陈总不为所动，不但没有停止上下其攻的动作，反而神不知鬼不觉拉下男人西裤拉链。
“哗啦”一声，小手轻车熟路探入其中，男人仰头喝下半杯红酒，一把抓住女秘书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滚！”
女秘书吓得一个踉跄，连滚带爬狼狈逃离了房间。男人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脸颊，颓废倒在沙发上。
男人颤颤巍巍从抽屉里抽出一支针，呆呆望了片刻，自己猛的抽了自己一巴掌，随即将里面装满透明液体的针摔在地上。
男人蜷缩在沙发中，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音，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画像，最后定格在一张两人结婚照上。
照片中的女人温婉典雅，穿着白衬衫，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任谁看见都要夸上一句，谁娶了她这辈子也就都够了。
男人匆匆忙忙中掏出手机，在几百个号码中找到了她的电话，犹豫半晌，一咬牙拨打过去将手机放在耳边。
男人尽量平复繁杂心情，准备用最温柔语气的祝贺她新年快乐。
“嘟嘟嘟”
电话响了几声，男人脑海中思绪跟着混乱起来，连带着准备恭贺的词语都忘了不少。
电话接通，两人沉默不语，男人发出一句低吼，额头青筋鼓起，尽量用自己觉得最合适的语气缓缓开口恭贺新年:“小白，新年快乐哈。”
苏小白轻“嗯”了一声，回应道:“陈旧，新年快乐。”
“嘟嘟嘟”
相继无言，苏小白挂断了电话，陈旧对着电话喃喃自语道:“小白，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原谅我是吗？”
苏小白抹去脸上泪珠，在老公的呼唤下，换上一副笑脸关上家门。
客厅沙发上，父子俩一个德行，鞋袜踢得满地都是，桌上残留着待人收拾的水果花生皮儿，苏小白没好气道:“瞧瞧你们爷俩儿，知道我这人最爱干净，过年也不让我好过了是吧，刚收拾完又糟蹋成这样。”
苏小白老公黄有为站起身来宠溺的将苏小白拥入怀中:“老婆大人辛苦，明天你威武霸气的老公将化身为家庭主夫，里里外外都给你打扫干净，老婆大人，要不你看今天就算了？”
苏小白翻了一个白眼儿:“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你哪次说话算话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守着电视机，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说，还有三分钟就要跨年了。
“我话还没有说完，你怎么就挂我电话了，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为什么你就不肯告诉我你在哪里？”一支空空针管让人随手扔进垃圾桶里，陈旧捏了捏发酸的右臂，再次拨打苏小白的电话。
“妈妈，我要去上厕所，那里面灯坏了有怪兽，我害怕，妈妈你陪我去。”小儿子念旧抓住苏小白的手指摇晃，扭扭捏捏的样子十分可爱。
黄有为抱着苏小白不肯撒手，打开手机手电筒递给撒娇的小儿子道:“你都这么大了，上厕所还要妈妈陪，说出去会让其他小朋友笑话的。来这个拿着，只要把它对准怪兽就能消灭怪兽！”
小念旧接过黄有为递过来的手机天真道:“爸爸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黄有为十分严肃道:“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念旧拿着打开灯的手机手舞足蹈蹦蹦跳跳跑去了厕所:“小怪兽，你快出来啊，我不怕你咯。”
苏小白捏了一把黄有为，埋怨道:“我说了吧，男人都是大骗子。”
黄有为“哎哟”一声，赶紧求饶:“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儿子好嘛，话说，什么时候再给我生个女儿？”
“想得美。”
小念旧蹲在马桶上左顾右盼，怪兽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个电话，电话备注了小怪兽三个字，小念旧忐忑接通了电话小心翼翼道:“小怪兽，是你给我打电话来了吗？”
电话另一头的陈旧一愣，确认号码无误后才疑惑开口道:“你是谁？”
小念旧压低了声音道:“小怪兽，我知道是你，妈妈说小怪兽说话声音很好听，你就是小怪兽对不对？”
陈旧有些头疼，苏小白的手机怎么落到了一个小屁孩手中，难道粗心大意还把手机给弄丢了？就这么一个联系方式，以后可怎么再找她。
陈旧刚想挂断电话，猛然惊醒，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语。
小念旧兴奋道:“小怪兽，我猜对了是不是！你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昂。”
陈旧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沙哑开口道:“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苏小白呀。”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小怪兽，你问这么多干嘛？”
“你今年多大？”
“五岁？不不不，我六岁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念旧撇了撇嘴，心说这小怪兽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口中还是有些得意的回答道:“我啊，我叫黄念旧，怎么样，好听吧。哎，对了小怪兽，你妈妈给你取了个什么名字呀？”
“念旧，怎么还没出来啊，还有三十秒就跨年了！”
“呜，爸爸，我在擦小屁屁，你和妈妈叫跨年等等我。”
“小怪兽，以后要经常给我打电话，我要去陪爸爸妈妈跨年了，对了，小怪兽，新年快乐，拜拜。”
“嘟嘟嘟”
“五岁？念旧？爸爸？妈妈？”陈旧打开阳台落地窗，任由冷风夹杂着雪花一股脑的从外面灌进大厅，整个人如同疯癫一般仰头大笑。
陈旧恨，他恨苏小白骗了他整整五年，陈旧悔，他悔在自己的抉择，陈旧爱，他爱这个世界。
“别动！把手举起来！”
“康成娱乐公司经理陈旧，有人实名举报你吸毒贩毒组织卖y，等等多项罪名！现在我要求你立即停下手中动作，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客厅大门让人踢开，真枪实弹的警察们将陈旧给包围起来，躲在后面刚补妆完的女秘书编辑好一条短信发出去后，盯着陈旧一脸冷笑。
“砰砰砰”
毫无征兆，陈旧从身后掏出那把自从得手后不曾使用过一次的手枪，对准面前所有人打开保险扣动扳机，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见此动作，带头老警察一声大呼:“大家快躲开，这家伙看样子是个惯犯！”
老警察不知，之所以陈旧整套动作熟撚无比，不是因为陈旧是个杀人如麻熟悉手枪操作的惯犯，而是因为陈旧独自一个人演练这套动作已久，几乎达到了专业水平，每次都只差扣动扳机的最后一步。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陈旧大脑清醒到令人发指程度，一连开了七枪，枪枪命中跟随自己两年多最终沦为床上玩物的女秘书。
手枪上壳倒退，里面没了子弹，老警察手疾眼快掏出手枪一连对准陈旧连开三枪，一枪偏移，两枪命中陈旧，使其丧失反抗能力。
中弹的陈旧踉跄后退，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今天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当当当”，午夜钟声在空城回荡，寓意着旧年辞去迎来新春，燕京没有烟火映衬，钟声过后再度沦为平静。陈旧心中点燃一束烟花，在胸膛炸开，刹那间照亮了半个燕京城。
陈旧越过重重阻碍直奔天堂而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在阖家欢乐的春节里，在某个人心头，他使出仅有力气，一把翻过阳台围栏。
坠落中，陈旧眼神依旧迷离，隐隐看见下方有两个人影正在抬头看他。
乔灵？是你来接我来了吗？
张良你也来了，那个掩嘴偷笑看着我狼狈不堪模样的男人是你吧？
一切即将结束，一切又将重新开始，陈旧在心中默念:“记得，请在地狱等我，因为我害怕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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